越沧海这时才发现,除了一身干净如月的仙气外,年渺还有一张极其漂亮的脸,那是一种纯粹的,无关性别的漂亮,会让人从心底产生赞美和喟叹,与其说是一个美人,不如说是一件没有任何瑕疵的珍品,在他面前,再精妙绝伦的东西都变得普通起来,天地万物皆黯然失色。
他更是有一双无与伦比的眼睛,自他们相逢之时,那双眼睛一直是璀璨夺目的,胜过无数人间的辰星,昨夜黯然了一晚上,现在又渐渐凝聚起光来,在微微颤动着,尚且带着哭泣后的潮湿,似刚下过雨的春夜,水漉漉的,撩动了漫野。
越沧海觉得这张脸和眼睛无比熟悉,熟悉到他产生了两个人已经认识很久的错觉,可他十分确定,无论是他在人间短短的八年,还是在崖下修行的千年,都和这个人毫无交集,见都没有见过。
也许是因为可怜,也许是因为莫名的熟悉,总之,他默许了对方跟随的行为,并作出了护周全的承诺。
他落在了对方的面前,立在城门口,身形完全将外面的阳光挡下,笼罩住年渺。
“现在就走。”他说。
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昨晚拥抱的勇气,年渺迟疑不敢有动作,犹犹豫豫着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他一小片衣袖。
* * *
漓玉泽在魔界东侧的边缘,十分偏远,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部落,越沧海查到,自己最难忘的仇人之一就藏在这个地方,只是时间有些久远,不知道还在不在。
阴罗,分食了父亲尸首的魔之一,同样也是七大魔主之一,然而因为一些隐秘之事受了重伤,隐姓埋名,不知去向,只是在二百年前有消息,说在漓玉泽附近出没。
越沧海最担心的就是对方死了,要赶在前头亲手结。
按理来说,他最恨的人是魔尊越渊,出来之后第一个要找的也应该是魔尊,但他终究不再是一个莽莽撞撞的八岁小孩,他要先将对方的爪牙一个个拔除,让对方日日都在不安定中度过,亦是一种煎熬,直到主动来找自己。
漓玉泽部落里居住的都是些普通的魔族,和凡人差不多,甚至连微弱的法力都没有,他们不问世事,只过着最简单普通的生活,偶尔有天赋好的成为魔修,也会选择离开家乡去远方的城池,寻找更多晋升的机会。
这里不像断生崖附近只有荒芜的土地和漆黑的岩石,入眼便是大片大片鲜嫩的新绿,林茂竹翠,齐齐列开,中间让出迂回的长路,一眼看不见尽头。边上潭水碧波荡漾,澄澈空明,有三两个人在潭边收网,网中的鱼蹦跶出四溅的水花。
就连这些魔的长相和衣着,也跟凡人没什么两样,让越沧海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人间。
正午时刻,四野看不见什么人,越沧海放开神识,没有感受到特殊的波动,顺着一条路走去,准备找个年纪大的当地人查探记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普通魔族的寿命也比凡人要高,一般来说,一个普通魔族的正常寿命是一百七十岁,甚至二百岁都不算特别罕见,但繁衍能力也要差一些,很难有新生儿,因此凡人虽然最为弱小,但生生不息,是最活跃最有生命力的。
年渺在落地后就松开了越沧海的衣袖,紧紧跟在对方身后,没走两步又不由自主上前,和对方并肩而行。
“越,越沧海。”大概是刚哭了一晚,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带了点怯意,犹疑着喊了对方的名字, “你还要么?”
越沧海垂眼,看见他摊开的手中躺着一颗小小的石头,在白天没有那么明亮了,正是昨夜他给自己的星星。
他想也没想便拒绝: “不要。”
年渺失落地“哦”一声,缩回手,又将那颗星星收了回去。
随便从一个过路人记忆中得知,这部落里最老的老人现今二百一十七岁,也是唯一一个超过二百岁的,家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一个人寡居在南边的老屋中,名字也早就丢失,外人只晓得她姓季,平日叫她季老太太,好在尚且有自理的能力,部落中的人也会互相帮助,生活不算困难,一个人足够自给自足。
越沧海要找的便是这位季老太太,阴罗是二百年前在此处有踪迹的,那时对方正当年少,说不定会有印象。
让他更加注意的是对方的姓,季这个姓不算少见,但也不算多见,不一定会跟自己有关系,但总会让人觉得亲切。
年渺乖乖跟着他,一路上一声没吭,安静得让他几乎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直到来到南边的老屋,年渺才“咦”一声,略快了两步,又很快意识到不妥,后退回到他身边。
“跟我家有点像。”他小声解释。
只是十分普通的小院子,篱笆上缠绕着藤蔓和花枝,院里种着绿油油的菜,古旧的两进院落,完全无法跟仙界联系在一起,越沧海随口道: “你爹娘倒很有闲心。”
“我没有爹娘。”年渺温温吞吞道, “我是被我师兄捡回去养大的,跟我师兄相依为命。”
越沧海有点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本以为对方天真懵懂的模样,一定是在美满无忧的生活中长大,没想到是个孤儿,看来他师兄对他倾注了所有,怪不得如此依赖。
他没有在意,只直接推门而入,去找老屋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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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旧业重操,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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