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的元鸿别说他的亲朋好友了,若不是因为他们是在看视频,怕是也不能把现在的元鸿和最初的那个年轻俊朗的青年联系在一起。
接下来播放的画面,是众人之前听古古讲过的那段故事。
元鸿城外遇放羊的爷孙,然后萌生了收徒、教导弟子是非善恶的念头。
所有人看到,二十岁的元鸿再拿起书本,脸上有一瞬的忐忑和无所适从。
而过一段时间后,他已经在磕磕碰碰的教导自己收的第一个弟子了。
他的第一个弟子,是一个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亲的中年男人,对方只是一个卖货郎,看起来年龄和元鸿不相上下。
两人人坐在街边的檐下,一个教,一个读,元鸿还兼帮他卖东西。
这一幕真的很难不让人去想,他是不是因为元鸿帮自己卖东西才答应跟着元鸿读书的
光幕外的人
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只能说,原来要达到弟子上千的成就,刚开始迈出的第一步就不能太要面子,得不拘一格
嗯,就是这样
然后的画面那才叫一个千奇百怪呢。
先是元鸿自觉正常的扯块布在上面写上收徒两个大字,然后就开始了沿街叫卖,啊不,是宣传。
告诉众人,他要教人读书,免费收徒弟了。
讲真,这真的很像在招摇撞骗或者卖东西唯独不像个正经先生要招收弟子。
光幕外的人哭笑不得,连元鸿身边几个弟子看见这一幕也是忍笑忍的不胜艰难。
“老师,你当初是上门收弟子的吗”
最小的小弟子问。
元鸿耳垂发红,别过眼去,羞愧的不行。
他都是个老人家了,为什么还要放他年轻时干过的一些糗事儿啊
后世为什么连这个都能知道
元鸿想呐喊。
但当着弟子的面,他还要维持住做老师的尊严。
他咳了咳,一本正经道“咳,这都是后世之人胡扯的,历史上的事过去千年,有些地方记不全实也不奇怪。”
“哦。”
弟子几个默契的选择不拆穿他的谎言,毕竟,人艰不拆。
但你还别说,这招还真挺有用。
视频中的元鸿已经集齐了几十号弟子了,然后开始了他磕磕盼盼的教学路。
元鸿的学生中有成人、有儿童、有村头闲聊的农妇、有眼花到连字都看不清的老叟。
起初,初为人师的元鸿也没教学经验,然后终于在自己学生身上体会了一把当初小时候教自己读书的那位老夫子为何时常烦他,有时更是气的恨不得跺脚。
他最初是一个人,走走停停,后来跟随在他身边游学的学生日渐多了起来。
经年累月下,元鸿也早已改了自己当初开朗热烈的
脾气,他变得慈祥而温和○,整个人气质内敛,好像真的将书读到了骨子里,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儒雅气质。
然后,他建书院,欢迎天下学子前来听学,不拘一格招收学生。
“人如沙粒,其力甚微,若无改变天下苍生命运之能,那便做好自己之事,尽最大的能力去帮扶他人,去改变更多人的一生。”
文盛学院的名声一步步打了出去,每天来往进出学院的人也变多起来。
此时的元鸿已不年轻了,他和几个同样志同道合的朋友站在书院廊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人,温柔含笑。
“所有人读书的目地都不相同,有为国者,有为家者,有为己者,但不可否认,若书读的好,你总能比旁人更多几分把握自己命运的机会的。”
他知贵族子弟不缺这几分的机会,但天下有更多的人是需要的。
他们需要用几笔文墨换几两粟米。
学院中人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直到这天来了一个格外与众不同之人。
他吸引了元鸿的注意力。
这个人就是萧临渊。
他最后的圣人不圣四字,让元鸿记得最深刻。
书读的越多,看的越多,他越懂得有时候文字学说只是统治者的一种工具而已。
但他意外的是,萧临渊年纪轻轻就看破了这一点。
他让弟子送萧临渊下山,回来他又问自己的弟子,“那人可有同你说什么”
季英思索片刻,后道“与提醒老师的话无二,还告诉了弟子,若当老师遇难时,该如何化解困境。”
元鸿一叹,没再多说什么,背过身去,只在弟子将退出去时,方听元鸿轻声低语“混世浊浊,魑魅魍魉。季英,为师愿你不肖为师。”
元鸿好像猜到什么,萧临渊也好像猜到什么,只画面中的年轻弟子季英面容一怔。
因为,萧临渊竟和元鸿说了一样的话。
后,又过几年。
一身青色衣衫的元鸿下山乘车上街,却听道旁众人议论他偏心不公之言词,元鸿未多作理会,而跟在他身边的季英却脸色一白。
他明显想起什么。
是当年萧临渊告诉他的事。
季英开口问元鸿“为什么”
明明是青天白日,季英却只感觉浑身好冷,如立寒冬。
元鸿不明白吗
他明白。
只是因着对那弟子的宽容和曾经的那点师生之谊,他才不去追究。
“季英,不要肖为师。”
季英听罢,知道他老师其实心里也对这背后散播流言的人是谁,心知肚明。
他不懂,“老师,心善是错吗”
“不是。只是心善之人不愿伤人,又如何比得过心中藏刀之人伤人厉害”
季英替他老师感到心寒,又觉得愤怒。
“老师,那你为何不找那厮要个说法只让弟子不要肖您,您不想弟
子步您后尘,可您又为何要吃下此亏。”
他是善良,但不是毫无脾气。
他想去找那厮替自己老师讨个公道
元鸿见他愤怒,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一下,轻抚他的头,安慰道“若是为师年轻时候,必是要拿个大棒哪怕追他二百里地也要狠狠揍上他一顿的。”
季英怔住,“那为何现在”
元鸿一手轻抚自己花白的胡子,声音苍老,“总有一天,季英,当你看多了人世间的不公,你就会发现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这件事,到底是有多微不足道。”
“这世间的事和人啊,多到你数都数不过来。季英,去多走走,多看看吧”
萧临渊当初的话又说对了,季英按照当年萧临渊走时告诉他之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元鸿一门弟子也与那卓姓弟子至此彻底关系闹僵,势不两立。
就这样又过去了许多年,新皇登基不能打破徐州文盛学院的宁静,但是一道令天下哗然的王令可以。
年过花甲的元鸿走出学院,一路坐车赶到京都。
他来到皇宫门前,后亲眼见到了新帝萧临渊,劝说他放弃统一天下文字和整改文学典籍之事。
后面的视频众人已经看过了,但是再看一遍,仍忍不住汗毛起立,浑身的热血好像都沸腾起来。
萧临渊不愧为千古一帝
事后,元鸿就留在了京都,和柳尚、与那两百多位学士一起,开始了日夜不辍的辛苦编撰天下大典的工作。
“老师,您不是来劝说陛下的吗怎么”
陪他进京的弟子不解。
元鸿的回答很简单,却令人振聋发聩。
“之前,我们说,是陛下错了,但他哪里错了呢”
“他予天下安定,予万民福泽。我们说他错了,只是因为他在走一条自古从未有人敢走的路。”
“他为先驱者无畏,而跟随者有畏。我无惧,所以,现在我跟陛下是我们,跟那些反对者,是他们。”
他回首看向自己屋中挤得满满当当的弟子,截然不同的两个称呼,已足够表明元鸿的决心。
只是这样一来,当时骂他倒戈的人必然不少。
果然,第二日出门后各种难听的骂声就传来。
“呸什么大儒,真是丢尽我们文人的脸”
“奴颜婢膝如此之人也配为人师误人子弟”
“快滚我们与你不再是朋友赶快消失在我等眼前”
光幕前的人沉默。
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这段内容,真的很戳心。
元鸿错了吗萧临渊错了吗
后世对两人的赞颂,历史中大宸的强大,百姓的安居乐业,无不告诉现在的大宸世人,错的是那些反对者。
天下大典在编撰。
又过两年,萧临渊终于是按捺不住了,一纸招师令和大宸子民免费读书入
学堂的诏令传遍大江南北。
再然后是元鸿的一纸请师函,上千文人收拾行囊,浩浩荡荡的出发去自己调遣任命的乡镇,教书育人,培育出一批又一批的优秀子弟。
普通文致的学院里,坐满了年岁不一的人,书声朗朗。
他们就是大宸下一代的希望
而巍峨宏伟的皇宫里,一代帝王正在执笔批复公文。
冠上的东珠微微攒动,黑金色的衣袖滑过,朱砂笔下,摆着的是一份劝萧临渊收回成命的奏章,言辞间还透着些许若不同意,他们就要罢工了的意思。
年轻俊美,周身透着无边威势的帝王轻轻抿唇一笑,低沉的嗓音自唇边响起。
“天下万万人,孤何人不可用妄图以罢官来威胁孤,简直痴人说梦”
说罢,一个大大的准字落下。
可想而知,敢上奏这类奏章的人怕不是最后都落得个告老还乡的下场。
萧临渊也太狠了
光幕外不少人背后溢出冷汗。
他们何时见过这种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君王
细数光幕直播以来关于神昭大帝的事迹,就是大宸的开国皇帝,那位马背上夺得天下的君主也没萧临渊这种恨不得开天辟地的恐怖架势来。
可当时还有多少能让他掣肘的存在呢
怕是当时登基数年后的萧临渊临朝期间,世家贵胄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一转眼,元鸿躺在床上病的起不来,柳尚来看望他后,就走了。
看到这儿时,众人就已经意识到,元鸿怕是已快走到他生命的结尾了。
那是一个深秋,深黄的梧桐树叶挂了满树,被风一吹,蒲扇大的树叶就上下打着晃、呼呼作响。
萧临渊穿着一身黑色帝王常服,站在梧桐树下,看着树上的叶子,听着耳边的风走过,不知在想什么。
风将微黄的信纸从他指间吹走,那张纸在风里打着旋,最后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正好清晰的显示出纸上的字迹。
吾皇亲启
老朽风烛残年得陛下看重,重整天下文学,是为幸事,虽死无撼诶。
然吾将死仍有二言愿留陛下,望陛下听之。
其一,老朽敢问陛下是何人是姓姜,还是姓萧
其二,老朽再问陛下心有所爱否,心有所恨否
其二,老朽不敬,欲问陛下开怀否
若姓萧,尔为人间帝王,何不尽享人世繁华苦乐,也不枉生而为人,来人世走一遭;
若姓姜,尔为无牵无挂逍遥仙,老朽愿祝陛下此生长乐,归宁返自然。
吾,愿吾皇百岁无忧,顺心随意。
画面的最后,那张纸在被风吹走的前一刻,被文质彬彬的御史捡到。
看完信纸内容,他抬头遥望向独自站在梧桐树下的萧临渊,后者的衣袍在风中被吹得轻轻摆动,像被
拴住身体的鸟雀再怎么挣扎也只能被困在原地,飞不起来。
萧临渊最后对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有人好奇,但也有人通过元鸿的这份遗信读懂了一些内容。
萧临渊冷眼看着光幕,他还能是谁
他自是姜万宁。
古古的声音适时的出现。
这封元鸿留给神昭大帝的遗信,当时正巧被御史相墨捡到,于是,他就这么给夹进了书中。如今这封遗信还在博物馆中被展出。
萧临渊,姜万宁,咱们的神昭大帝到底更想当谁多一点呢
元鸿或许早已感觉出神昭大帝在两个身份上的摇摆不定,但没人知道神昭大帝内心的抉择。
好了,接下来就让咱们看看这两位历史大家的画像。
光幕上,一左一右出现两幅画像。
左边画着柳尚,一身文士深蓝长衫,头戴峨帽,广袖长袍,执笔挥毫写墨,那笔尖挥出的墨迹好像能透过画印现在屏幕上一样,柳尚是执笔之人,而他们却在纸中,端的是风流肆意,下笔如有神,文人意气尽显
而右边这幅画,画的是一白袍墨襟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盘腿坐于一颗老松树下,面容慈祥,在画的底下还画着一群拥挤的年轻弟子,那是他教育出来的学生。
两幅画不光人物神似真人,就连画中背景、色彩晕染都极尽贴合人物形象。
看之前讲过能入传世阁中的几位也是这样,有好画之人对作画者的身份极其好奇。
“这画到底是哪位画师所作画功上乘啊”
但也有看着光幕上的两幅画像产生艳羡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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