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大海

    一
    我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大海，又一次融入到了他的怀抱，又一次享受着亲近蔚蓝色海水的兴奋与漫步金色海湾的惬意。
    上次是在北方的秦皇岛，我第一次见到大海，因为步履匆忙，对大海的印象有些粗略，好象只是在感性中印证着海天一色、茫无际崖、海阔天空、烟波浩渺等与大海有关的词句，根本没有机会与大海做更多的交流与亲近。这次却不同，在南方宝岛海南，我几乎是天天和大海黏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生长在内陆，从小就对大海心生向往；也许是受了家乡的一位著名诗人王家新在山的那边的影响，对大海的渴望竟至成了我一生的梦想。“在山的那边/是海/是用信念凝成的海”“那雪白的海潮啊/夜夜奔来/一次次漫湿了我枯干的心灵”我带着万里奔波的饥渴，带着漫长岁月倾慕的思念，来到了大海边，来到了我精神中永远的圣殿。可是南方的大海竟像北方的大海一样，对我的到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相反，一到海南，印象中永远万里晴空的宝岛迎接我的却是瓢泼的大雨与阴风怒号！也好啊，我想这该是上天助我，好让我一观大海真正的本来面目。大海对我，不欺不诈，作为匆匆过客，有多少人能同享这份真诚呢？
    带着感激的心，风雨中，我真真切切地翻开这大自然不朽的经典，读着狂风与海浪的舞蹈，读着大雨与洪波的对抗，读着迷蒙的海雾与白色浪花的幻化！我读着，读着天外滚滚而来的蓝色精灵，那雷鸣般的吼声；读着脚下扑面飞升的冲天海水，那惊魂未定又不断攀升的浑黄水柱；读着海鸥博击长空、迎战海浪的勇敢与坚定！我敞开心扉，大口大口呼吸着这难得又久违的海风与腥咸的湿润，我目不暇接，品味着大海澎湃的情思与热烈的奔腾！
    入夜，我久久地站在海景房的阳台上，静静地观瞻着大海睡眠时沉沉的模样，隐约地，我似乎听到了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想起了以“月光曲”为标题杜撰的那个动人的“故事”：
    “皮鞋匠静静地听着。他好像面对着大海，月光正从水天相接的地方升起来。微波粼粼的海面上，霎时间洒遍了银光。月亮越升越高，穿过一缕一缕轻纱似的微云。忽然，海面上刮起了大风，卷起了巨浪。被月光照得雪亮的浪花，一个连一个朝着岸边涌过来皮鞋匠看看妹妹，月光正照在她那恬静的脸上，照着她睁得大大的眼睛，她仿佛也看到了，看到了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景象，在月光照耀下的波涛汹涌的大海。”
    多么美妙的故事，多么瑰丽的景象！眼前的大海虽然没有月光，虽然没有响起贝多芬的月光曲，但清香甜美的椰风中，大海窃窃地私语，辉煌的街灯与渔火交相辉映，这绮丽的人间致美景象同样醉人心田啊！关于大海，究竟有多少人仰慕，究竟有多少人为之欢欣鼓舞？那一刻，一种奇异的感觉突然涌上我的心头，我感到我自己的心胸就跟大海一样的宽广而平和，恬静而深远！感谢大海，你使我体会到自己是多么的幸运，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二
    那一天，趁着无风无雨的时候，我和女儿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潜海。
    不会游泳，又是女同志，在有些人看来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但是很奇怪，我和女儿都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与犹豫。在女儿，可能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味道，在我，简直就跟吃饭穿衣似的正常，那是因为在内心深处，我早已和大海是莫逆之交了。在海里泡了十几分钟，总算学会了用嘴呼吸的方法，可一进到海水里，啊，还是憋得够呛，有几次，估计刚下到几米的地方，我的鼻子就呛水了，嘴里开始进水，然后是憋气，我只好又在潜水员的帮助下浮出水面。还吹自己了解、熟悉大海，其实大海狂暴、粗野的秉性我只见到了冰山一角呢！潜水员说，还下不下？要想见到海底美丽的珊瑚和漂亮的鱼类，必须潜到二十几米以下。潜，为什么不潜？清理完鼻子嘴里苦涩、腥咸的海水，再体会一遍用嘴呼吸的要领，我又一个猛子扎进了大海，向下，向下，再向下，啊，看到了，看到了，一树一树漂亮的珊瑚旁五彩斑斓、成群结队的海鱼！它们轻轻飘飘，正自由自在地追逐、嬉戏呢！我也像它们一样，飘啊，飘啊，多么自由、多么快乐！飞啊，飞啊，多么新奇、多么刺激！伸出手去抓它们，它们却兀地调转方向逃窜了！潜游在大海的胸膛内，感觉大海是那样的厚重、那样的博大，那样的虚无，那样的空旷，那样的无所依靠甚至是那样的阴险！无限风光尽在海底，可是要见那无限风光，不下深处去探寻，不掌握必要的潜水技术要领，一切不过是空谈！这和在家乡的大河里潜水真是天壤之别！家乡的大河，清澈、透明，最深也只能没过一个大人的头顶，而大海，却是深不可测！大海，知道吗？你无穷的包容力，你阔大的肺活量，原来也是由无数的涓涓细流汇集的呢！今天在大海里遥望家乡大河的方向，我突然替家乡的大河有了自豪感，因为在大海里，一定有我家乡大河淙淙流淌的因子，一定能找见我从小淌过的小溪流的芳影！这里，在这里，在海的深部，我呼吸到了你，家乡河水的清新与滋润！家乡都是大山，没有大海，只有一条大河、一条小河永远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我伴着大河、小河成长，沿着大河、小河流淌的方向向前，然后走出，今天终于在大海里又和家乡的大河、小河相聚了，这难道不值得终身回味吗？啊，一个由两条河流哺育的小丫头，终于躺在了大海的怀抱里！
    古老而深沉的智慧老人啊，你究竟有多深厚？你究竟有多宽广？我没有资格评论你，我只想奢望做你的孩子，祈求你伸出慈爱的双手抚去我满头的汗水；我只奢望是你的仆人，祈求你张开蔚蓝的双眼眷顾我谦卑的身影；我只奢望是你怀中的一只鱼儿，祈求你在可能的情况下拉扯一下我布满辛劳的衣衫；我只奢望是你脚下的一枚贝壳，让我记下你博大的脉动，然后用一生都来读你，用一生来回味你！
    三
    漫步在“天下第一湾”亚龙湾，是人间最美妙的一大享受。赤脚踩在金黄、细软的沙粒上，看澄澈晶莹的海水，观蔚蓝高远的碧空，眺望波平浪静的海湾；或是躺在太阳椅上接受温暖的日光浴，大口大口吮吸清新湿润的海风，漫无目的的欣赏连绵起伏的青山，千姿百态的岩石；也或者饶有兴致地在浅浅的水洼里挖些小蟹、小虾，在可爱的细浪中找寻风情万种的海贝，穿上游泳衣在浅海里痛快的海游一番任思绪旁若无人的漫延，消散，那是多么美妙的一种境界啊！如果可以，我真想今生就那么漫步在亚龙湾，一直就那么走下去，走下去，直到永远！
    大海太壮美、太深沉、太深奥了，我没法摸透他的脾性，他昨天刚刚似狂风暴雨般的肆虐，今天又阳光灿烂般的温柔；他在那边还是呲牙咧嘴，突然这里又潇洒浪漫；他一边波平浪静，一面却暗藏风险他用怒号的狂风告诉我，这世界本来就不太平，随时会有不可预测的凶险光临；他用满天的阴云与急骤的大雨警告我，要随时做好迎接困难与面对挫折的准备；他用高扬的巨浪与惊涛明示我，要积极进取，勇敢承受生活的重负与理想的希冀；他又用温柔恬静的安宁向我展示，生活如此美好，要享受爱情，珍惜友情，重视亲情；他还用无边浩渺的蔚蓝向我表现，世界是多么的宽广和辽阔“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他用深邃恢弘的胸膛昭示我，有容乃大，大气方成；他用默默的沉静与波澜不惊的气势劝慰我，做人要有张有弛，曲伸自如啊，大海“大自然的双面像”你真的是典型？我读不懂你的博大深奥，我读不懂你的精深内敛，然而，我却知道今天的大海，曾经是沃野千里的桑田，今天的桑田，不知在哪天又会变换成碧波万倾的大海，亦或是高耸入云的山峰。人生难料，事事难测，不定哪一天，今日的辉煌会变成昨日的黯淡，今朝的努力也会成为明日的灿烂？
    伟大的先哲啊，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一刻也不停息的奔流呢？你难道不曾有过累吗？你是在为着你更前方的那一片汪洋吗？我曾千百次地思索，你所以那么崇高，是因为你时时在更新，日日在丰富，月月在进化，年年不停止。所以你的容颜是年轻的，你的自身是健康的，你的力量是强大的，你的气魄是雄浑的，你的精神是永存的！啊，这一切都源自你永远倔强地在流动！
    大海，面对你，我感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软弱、多么的贫乏，多么的无知又无助啊！可是，在你的启示下，我又知道了我不管身处寒流还是暖滩，都要把握好自己，永远不要迷失了方向，永远要勇敢地前进，脚踏实地走向深处，驰向远方，才能寻找到新的力量与勇气，才能到达新的水域与新的彼岸，去踏寻新的大小洞天，去充实自己的生命，告慰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