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扬倚在机车车身上,眼神直直锁在许漫佑身上,他没说话,沉静地将她少见的孱弱一寸寸印在眼里,记在心里。
片刻后,贺扬沉默着低头,直起身体,再次从外套衣兜里掏出纸巾,接着抬头又伸手,手掌握住许漫佑的手腕,把她拉了过来,凑近自己。
另一只手抬起,细致地擦拭许漫佑脸上突兀的凌乱。
将一切都温柔抚平。
“想去哪里?”贺扬问。
许漫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反正不是这里。”
同时,贺扬替许漫佑整理得差不多。
他松开了握着她细腕的手,抬起和另一只手一起,虚虚捧住许漫佑的脸,双手大拇指移到她的嘴角,然后轻轻使力,让她唇角微微扬起。
“嗯,还是这样漂亮。”
“……?”许漫佑眯了眯眼睛。
一时间许漫佑也顾不上难受了,头往后一缩,手指将贺扬的手挑离:“废话什么。”
“要走就快点走。”
贺扬重新拿起怀里的头盔,给许漫佑戴上,扶着她的后脑勺正了正,然后满意点头:“嗯,走。”
短短四五个小时,许漫佑坐了三趟贺扬的车。
这一晚,幕幕闪过,走向愈发脱轨。
贺扬骑车载着她,反方向,再次驶上衡江二桥。
回栖园的那趟许漫佑一直低着头,夏夜的衡江江景通通被她屏蔽在外。又是一段时间过去,许漫佑不再封闭着自己,她手指拽着贺扬外套的衣摆,视线投向波澜江水。
许漫佑对这条江和这架悬索桥并不陌生。
过去的日子里,她几乎每晚都要从这里经过。
和今晚不同是往常的江景都被厚重车窗加上了一层滤镜,黑沉沉的,无情地将她与外界隔绝。
许漫佑甚至很少听过衡江的声音。
她拥有的绝对称得上多,过去十七年的人生几乎被享受填满,可反而最平常的,她最难得到。
有的时候许漫佑也会悲观地想,是不是每个人的一生总要有点不顺心的地方。
过了衡江桥,川崎在十字路口红绿灯前停下,贺扬撑着车身,转头:“你怎么不问问我带你去哪儿。”
许漫佑回神,没人能看到头盔挡风玻璃下她的表情,但她还是扬了下眉尾,语气无所谓地说:“都行。”
总之不会出什么事,谅贺扬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我更想问你为什么后来还在那儿。”
为什么她都已经回了家,他还待在附近没走。
许漫佑没有收到回答。
绿灯先她的问题一步亮起,车辆启动,紧接着又是不停往衣服里灌的风袭来。
她甚至都不能确定贺扬有没有听到她说话。
许漫佑叹了口气,闭上眼,额头再次抵到了贺扬的肩膀上。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彻底停稳。
许漫佑没抬头也没睁眼,只是在心里估摸着是不是到了目的地。
其实还是有些在意贺扬到底会带她到哪儿。
她突然有种拆盲盒的紧张感。
“到了,下车吧。”
贺扬左手背到身后,握了握许漫佑拽着他衣摆的那双手,提醒她。
这一路他没再戴手套,手被风吹得微凉,指尖甚至有些冰。
许漫佑被这温度刺激了一下,肩膀猛缩。
但促使她反应更大的,是后知后觉的疑虑——她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可以进行这种肢体接触的?
一边抬腿下车,一边脑海里将记忆逐帧倒带。
最终定格在一小时前的栖园,定格在贺扬耳边的吻。
那点触碰的威力其实比想象中要强很多,许多看不见的东西,在那刻产生,并且质变。
细细地数,到头来也还是许漫佑自己造成。
于是许漫佑把讶异咽下,注意力放回现实的周围。
她站定,视线被一幢幢高耸的居民楼占据。
小区,住户不少,有些年份。
离他们最近的这栋,一楼门口挂着张显眼的标识:「百濯·三单元三号」
许漫佑偏头看向身旁锁车的贺扬,问:“这是哪儿?”
钥匙拔掉,放进裤兜,贺扬双手背到身后,弯腰,脸凑到许漫佑耳边:“很明显啊,睡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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