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何连纪景行都没想到,她竟能消气如此之快。
当然,两人如今的平静,未尝没有彼此都有默契地在粉饰太平,其实根本问题并没有解决。
什么根本问题?
就是之前颜青棠所说的那些,如若两人真在了一起,他能否做到不束缚她,不限制她,给予她相当大的自由?
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因为他的身份,难度相当大,且也不是两人之间的事,牵扯到的人和事更广。
一时间,颜青棠心情十分复杂。
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怎么了?”
她忙摇头道:“没什么。”
这种疑问哪能诉之于口,未免让人觉得自作多情,不如让时间来验证。她默默想。
“你若是困了,就先洗漱睡,我还有些东西没看完。”纪景行指了指一旁他带回来几份的卷宗。
他也没去别处,就在次间的罗汉床上坐定。
见此,颜青棠吩咐素云她们进出时动作放轻一些,她则去沐浴洗漱。事罢她本想出来看一看,未免显得自己太过记挂他,便自己上了榻。
屋里有冰,并不热,很舒适,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心里乱如麻,她坐了起来,正想让素云给她倒些水来,他进来了。
“怎么没睡?”
见她没睡,他很是诧异了一下。
“正准备睡的,突然想喝水。”
他去一旁柜子上倒了一杯温水来。
如今颜青棠有孕在身,已经尽量管控自己喝茶了,平时大多都是喝白水。
喝了水,她再度躺下。
“你先睡,我去沐浴。”他说。
浴房里水声淅淅沥沥,依稀可以听见。
她瞪着眼睛,听着水声,心里一片放空,以至于等他出来时,她还没反应过来。
见她躺在那儿,看着这里。
满身水汽的他,不禁挑了挑眉。
忽然,灯光暗了下来,这时颜青棠才反应过来身边多了个人。
“是不是没有我陪你,你睡不着?”
她的下意识是反驳:“怎么可能,我只是不困而已。”
那是谁之前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他还是知道自打她有孕后就容易犯困。
“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
她连忙道:“你走开。”
又赶紧往床里头避去,只可惜已经晚了。
“你要是实在想,我可以帮你……”她说得期期艾艾。
看她脸红成这样,纪景行意识到这个帮肯定跟以前不一样。
“怎么帮?”
她将他推开,让他别贴自己贴那么紧。
“你别动。”
“我也不动。”她又说,仿佛在给自己念口诀。
然后把丝被盖好,只留两个头在外面,两人都不动,只她的手动。
这简直让纪景行大开眼界,反正从一开始他就激动得不行,又想她以前也不会啊,怎么突然就会了?
又想谁来了?
吴锦兰来了。
事罢,他给她擦了擦,将帕子扔在一旁柜子上,赞叹道:“以后那个吴锦兰可以让她多来一来。”
回应他的是,她恼羞成怒一掌把他的俊脸推开。
第78章
◎草台班子、仙人跳◎
翌日纪景行走后, 颜青棠去了书房,并让人叫来了张管事、李贵、银屏,以及周管事、吕管事。
周管事素日里少露面, 他管着颜青棠的娘宋氏的陪嫁, 其中有各种铺子、田产,甚至还有一座朱砂矿。
由于这矿靠近云南,他平时一半时间在扬州, 一半时间在云南,极少一部分时间才在苏州。
不过他是宋家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宋家或是颜家,忠心上不用质疑。这次也是恰逢其机, 才会在苏州。
至于吕管事,他管着颜家下面的桑园织坊, 平日里也是极为忙碌,若非这次姑娘成亲, 又出现变故, 他大概也不在苏州。
等几人到齐后,颜青棠把事情大概说了说。
几人虽不懂什么是海市,但听完姑娘叙述, 大差不差也能理解一些。
李贵道:“姑娘的意思是, 织造大人要设一个税所一个交易所,税所专管收缴商税,交易所则类似牙行?”
颜青棠点点头:“我估摸着最后这两处大概会合并成一处,再另设人监管。”
“若说牙行的话, 还要找专门的牙人才是。”
几人互相看了看, 这件事他们都不擅长。
“此事我大概已有章程, 李贵你抽空把赵金牙请来, 我与他谈一谈。”颜青棠说着,顺便在纸上记下一笔。
其实交易所根本意义不在于牙人身上,牙人只要能说会道心思敏捷都可以,根本的意义其实在于其庞大复杂的消息网。
没发现越是做得久的牙行,生意越是兴隆?
牙行消息灵通,各种消息又快又多,来到这里能极快地卖掉自己的货,或者买来想要的货,因此大家更愿意往老牙行去。
久而久之,就成了良性循环。
“那税所……”
这才是最复杂的地方,大概也就银屏与之有些关联。
“所以我想让你们帮我在外面招一批账房回来,要身家清白靠得住的,等人招回来后,让银屏带着人教一教,大概很快就能用了。”
任何生意,只要产生交易,必然有账。
人们查账,大多只想知道亏赚,想知道有没有人在账目上做鬼,实际上一处的生意好不好,有没有出问题,从账目上也能看出来,这也是颜青棠为何那么喜欢看账本。
而帐确实是税所的核心,但一个朝廷的税所不可能只有帐,其中还有许多杂事要做,还有交易所那,也需要大量人手,所以纪景行才想新立衙。
这也是颜青棠叫来几个心腹的原因。
徇私嘛,谁人能不徇私?
当你不了解情况,又要开始做一件事的时候,必然只会找自己信任的人来做,只要能把事做好就成。至于信任的人以后会不会出问题,那也是以后的事。
“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或是子侄家眷什么的人,都可以推荐过来,但你们知道我的脾气,虽是举贤不避亲,但前提是能把事情做好,不要打着我的幌子仗势欺人。只要把事情做好了,我不会亏待你们,大人那也说了,做得好,可设为常制。”
至此,几人终于明白姑娘为何要叫他们来了。
若为常制,则就是官身,最低也是个吏起步。
要知道普通百姓对做官大多有执念,不然辛辛苦苦供孩子读书考科举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让儿子做官,让一家人不再当普通老百姓。
如今这事落下来,无疑是天上掉金子,在平时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当然,你们自己要是有想法,也可以来跟我说。”
吕管事和周管事当即对视一眼,笑了笑道:“我们都一把岁数了,即使有,也是看家中子侄有没有出息的。”
“可不是。”张管事附和道。
倒是李贵颇有意动,但没出声。
银屏则道:“我一个女子,哪能去朝廷的衙门做事。”
颜青棠抬头看了她一眼:“女子怎么了?你不是女子,我不是女子?”
银屏总觉得姑娘这话有些意有所指,但还堪不透其意,她想了想道:“我还是跟着姑娘吧,我问问素娘她们有没有人愿意去的。”
素娘她们就是她手下的那些女账房。
之后,见没什么事了,颜青棠让几人下去,只留下了李贵。
“你若是想去,不用顾忌什么,本身这事其实就是说给你听的,只是未免让其他人不好想,才都叫了来。”
自己手下的人,家中什么情况,颜青棠怎可能不知道?
张管事家的孩子还太小,周管事家两个儿子一个在读书,一个跟着爹学做生意,吕管事差不离也是如此,三家都没有什么格外突出的人,而银屏大概率是舍不得离开她,所以她这话并不是虚言。
“姑娘,你觉得我能行吗?”
说到底,李贵还是不自信。
他人是个聪明的,办事也机灵稳妥,唯独欠缺的就是读书不行。而做官恰恰要读书好,这是普通人最普遍的想法。
“有什么不行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大概是颜青棠的态度激励了他,李贵想了想后道:“姑娘说我行,那我就去试试,就是我去了,姑娘身边……”
“不是还有六子?”
连最后的后顾之忧都给他扫除了,那他还犹豫什么?!
“我一定好好干,不给姑娘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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