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让我来跟母亲说,月出斋燃的熏香是我换掉的。”
萧燕飞的声音在孙坤家的耳边响起,吐字清晰。
什么?!
孙坤家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僵掉了,难以置信地瞪着萧燕飞。
萧燕飞看也没看她,接着道:“孙妈妈还让我来跟您认错。”
孙坤家的不由掐了自己一把,身子微不可见地颤动起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怒多,还是惧多。
殷氏蹙着眉峰,才刚端起的茶盅在半空中一顿,随即就放回到了茶几上。
她来回看着萧燕飞与孙坤家的,眼底是深深的沉思。
在锦娘禀了萧燕飞屋里的熏香气味有些不对后,殷氏立刻去问了萧烨有没有哪里不舒坦,萧烨笑嘻嘻地拍着胸膛说,他晚上想吃两碗饭。
他那精神奕奕的样子,完全不似哮症发作时的虚弱。
可殷氏也不敢大意,立刻着人从内院库房取来了这一季采买的熏香查看,库房的熏香没有问题的,和往常一样。
若月出斋点的熏香真有问题,那问题就出在萧燕飞那里。
殷氏的耳边不由响起了锦娘和赵嬷嬷的话:
“夫人,二姑娘是崔姨娘的女儿……”
“二姑娘和三少爷毕竟不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夫人还是提防着点得好。”
“再退一步说,就是二姑娘是个老实的,也没准被崔姨娘拿来当枪使……”
殷氏本想着等今天萧烨下学了,再细问他昨日在月出斋的细节,没想到萧燕飞竟然自己来了。
所以,又是谁把正院的事透露出去的?!
萧燕飞毫不躲闪地迎视殷氏探究的目光,眼眸清澈。
和之前在荣和堂时一样的坦然。
殷氏的心弦仿佛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想到了萧烨看着自己的样子,心口有种莫名的柔软,这种感觉难以用言辞形容。
殷氏问道:“那你有换吗?”
她的声音暖融融,正如一杯暖茶般,沁人心脾。
“没有。”萧燕飞乖巧道,“可孙妈妈说,我要是不认下这件事,母亲会借题发挥,怪罪到姨娘身上。”
孙坤家的实在听不下去了,怒声斥道:“姑娘,您怎么可以在夫人跟前胡说八道!”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不已,不敢相信平日里如白兔般无害的少女竟狠狠地反咬了自己一口。
她感觉到左太阳穴的位置一阵尖锐的刺痛,就像是早上被银簪扎的时候一样。
这痛感仿佛在提醒她,从前的小白兔变了。
变得跟一尾毒蛇似的,冷不丁就会露出那口毒牙。
孙坤家的狠狠地瞪着萧燕飞,目光冰冷凶狠像把染血的刀子似的,令人生寒。
殷氏抚了抚衣袖,不咸不淡地反问道:“孙坤家的,你是觉得侯府的姑娘会冤枉你这个下人?”
她微眯凤眸,一股逼人的威仪在她的眉宇间凝聚,不怒自威。
连带周围的气氛也变得肃然。
“……”孙坤家的心中一震,一时语结。
忽然间,她就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的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孙妈妈,”萧燕飞又道,“母亲一向公正严明,一定会查清楚的,不会冤枉了我和姨娘的。”
“孙妈妈,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萧燕飞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轻轻柔柔的,可每个字都像一根尖针刺在孙坤家的的心口。
第6章 开撕~完胜!
“……”孙坤家的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来,当着殷氏的面,却又无法反驳。
屋内寂静无声,只听窗外传来风拂竹叶的沙沙声。
殷氏半晌没动作,沉默地注视着孙坤家的。
她膝下几个庶女中,萧燕飞打小就乖,是个省心的孩子。
从来不见她故意惹是生非,也不似其他庶女那般,伏低做小地讨人欢喜,她甚至完全不亲近自己。
这孩子平日里见了自己,也总是低着头,时间久了,自己几乎连她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这样一个孩子,今日会说出那样一通话来,想必是被逼急了。
这孙坤家的当着自己的面都敢这般张狂,怕是私底下在月出斋更是跋扈。
安静了片刻后,殷氏又问道:“燕飞,你那里可还有昨天烧剩下的香灰和没用过的熏香?”
“有。”萧燕飞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一派坦荡,“母亲尽管派人去查。”
怦怦!孙坤家的不禁心跳加快。
她早上就想收拾掉香炉里的香灰,却被萧燕飞用银簪刺伤了,那会儿她急着去处理伤口,就忘了这事。
刚才她急着哄萧燕飞来认错,也不好当着她的面处理香灰。
萧燕飞向来好拿捏,孙坤家的本来觉得自己有十足的把握,没想到……
殷氏招了下手,赵嬷嬷就过来待命。
“你去燕飞的屋里取香灰和剩下的熏香,一起拿去给田大娘看看。”
田大娘一家子都是殷氏的陪房,田大娘的丈夫田信诚在外头帮殷氏管着嫁妆铺子,夫妇俩都很得殷氏的重用,田大娘擅制香,平日里夫人以及三少爷这里用的香都是由她特制的。
孙坤家的也知道田大娘懂香,吓得心脏猛然收紧。
这下可麻烦了!
她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一点点褪去,却不敢阻拦赵嬷嬷离开。
殷氏将孙坤家的神情间的异样收入眼内,心中有了猜测,眸底掠过一道冰冷的光芒。
她抚了抚衣袖,语气温和地又一次让萧燕飞坐下。
“谢母亲。”
这一次,萧燕飞乖乖巧巧地应了,在下首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孙坤家的控制不住地朝赵嬷嬷离开的方向又望一眼,额角的冷汗渐渐地变得更密集了,汗液顺着鬓角淌下。
哪怕她极力掩饰,藏在她心底深处的那种忐忑与不安还是从她的神态间显露了出来。
孙坤家的只能抱着一线希望在心里劝慰着自己:从烧剩下的香灰里,应该发现不了什么的。
此时此刻,时间仿佛被放慢,她的各种感官也被无限放大。
她能听到萧燕飞与殷氏的交谈声,碧纱橱里偶尔发出的瓷器声,门帘外丫鬟的脚步声与私语声,甚至于壶漏的水滴落到水缸的细微声响……
“滴答……”
“滴答,滴答……”
仿佛过了半辈子,又仿佛没过一会儿,她听到了门帘被掀起的声响,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赵嬷嬷捧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纸包疾步匆匆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头发花白、衣着干净整洁的老妪。
走到孙坤家的身边时,赵嬷嬷冷眼斜了她一眼,直看得孙坤家的心底一寒。
“夫人,这是老奴从二姑娘屋里取的香灰,”赵嬷嬷一边说,一边将纸包解开,里头赫然是一团香灰,一股若有似无的余香也随之飘了出来。
那头发花白的老妪田大娘接着禀道:“老婆子刚才仔细看过了,也比对过了,这肯定不是这一季从逸香斋采买的香,里头掺了绿萼花粉。”
心底的猜测得到了验证,刹那间,殷氏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指尖绷紧,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如利箭般射了过去。
屋内的气氛陡然一冷。
一滴冷汗缓缓地自孙坤家的的下巴滴落在地。
“怎么会这样?”萧燕飞惊讶地看向了孙坤家的,声音有些沙哑,“孙妈妈,你不是说,这香没问题吗?!”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朝孙坤家的射去。
孙坤家的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背后的中衣都湿透了,脸色苍白得好似一个死人。
她的脑子里混乱一团,思绪如潮涌,第一反应是否认:“夫人,奴婢不知,是奴婢失职。”
“不知?”殷氏唇角微微一挑,“你管着二姑娘院里的大小事,要么是你监守自盗,要么就是你失察。”
殷氏在浅笑着,笑意却不及眼底,眼眸如波澜不兴的寒潭般深不见底,看得孙坤家的脊背一寒,一颗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这一刻,孙坤家的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既然已经被夫人给盯上了,这回怕是没法全身而退了。
不能让夫人再继续往下查了。
不然的话……
她暗暗地咬了咬舌尖,直咬得口中一片咸腥味,如壮士断腕般艰难地说道:“是奴婢。”
“是奴婢贪心,把二姑娘份例里的熏香卖了,又买了劣质的香换给二姑娘。”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冷硬的青石砖地面上,重重地对着殷氏磕了几个头。
“奴婢有错,还请夫人责罚!但奴婢真的不知道熏香里头有绿萼花粉。”
孙坤家的将额头抵在地上,卑微地趴伏在地,一动也不敢动。
赵嬷嬷杀气腾腾地瞪着孙坤家的,真恨不得冲过去甩这老虔婆几个耳刮子。
殷氏的目光又深沉了几分,黑沉沉的,让人瘆得慌。
她语气平静地反问道:“你不知道香里有没有绿萼花粉,偏还赶不及地叫二姑娘来顶过?”
孙坤家的用双手撑着地,保持着伏地的姿态,干巴巴地答道:“奴婢听说夫人在查熏香,怕夫人发现奴婢偷卖二姑娘的份例,才会一时鬼迷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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