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聚精会神地看了半个多时辰,才堪堪看了三分之一,总算对本朝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
大景朝是一个历史上没有的年代。
前朝末年藩镇割据,朝廷腐败,以致民不聊生,六十五年前,□□皇帝揭竿起义,引得无数英豪追随麾下,经历十几年的混战,终于一统天下,建立了大景朝。
在大景朝的一众开国公卿勋贵中,卫国公府地位超然。
第一代卫国公顾然随太祖皇帝起兵,位列开国四公之一,历代卫国公皆是将才,助朝廷安邦定国,战功赫赫,在大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经历两代的积累,大景朝到了先帝时期进入盛世,不仅疆域辽阔,百姓安乐,而且繁荣昌盛。
海棠进来奉茶奉点心,又悄无声息地出去。
屋子里,茶香袅袅。
萧燕飞耐着性子继续一页页地往下看,一直看到了关于今上的这几页,读得更仔细了。
先帝在世时,今上唐弘诏这个二皇子既非嫡,也非长,在一众皇子中不甚受宠,今上在潜邸时娶了卫国公府的嫡长女顾氏为原配皇子妃。
二十三年前,先帝大病了一场,龙体每况愈下,决定立太子,今上凭借卫国公府的助力在夺嫡中胜出,被封为太子,于先帝驾崩后继位。
可惜的是,今上登基后不久,顾皇后就得了重病,缠绵病榻,没一年就薨了。
一年后,柳贵妃成了继后,母仪天下。
萧燕飞捏着书页,停了一会儿,才又翻了几页,再后面写得都是一些传闻轶事了。
她正要合上书册,却被右下角某个段落吸引了注意力,眸光一凝:“咦?”
作者写了一段短短的轶事,说的是某县城的一个秀才。
那秀才二十来岁,颇有读书的天份。
有一次,在淋了一场大雨病倒后,秀才就突然性情大变,先是非要纳了妻子的陪嫁丫鬟,还当众扬言她与妻子“不分大小,两头一样大”;没过几天,他又想强娶守寡的长嫂,言之凿凿地声称贞洁是封建的枷锁,腐朽的产物,他的长嫂羞愤自尽。
那之后,秀才消停了数月。
直到科考落榜,他卷走了家中的钱财说从此弃文从商,口口声声地要研制□□火炮,让大景朝称霸全世界。
家里人觉得秀才要么疯了,要么就是被妖孽附身了,把他扭送到了官府,最后被活活烧死了。
“……”萧燕飞不由咽了下口水,默默地告诉自己:她要低调,要谨慎,要潜移默化,万万不能被周围的人当作妖孽了。
第5章 姐妹俩同一天出生,却是天壤之别。
风透过窗口钻进萧燕飞的后脖颈,让她觉得背后发凉。
外面忽然响起轻微的喧嚣声,似有脚步声朝这边而来,渐行渐近。
“孙妈妈。”
小丫鬟局促中透着几分怯意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
下一刻,孙坤家的就刷地撩开帘子,形容焦急地闯进了小书房。
她面色凝重,眉头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额头与太阳穴的位置包着两指宽的白布,还夸张地包了好几层,显得病恹恹的。
“二姑娘。”孙坤家的甚至没给萧燕飞行礼,就问道,“昨天三少爷来这里看您,有没有发生什么?”
“没有呀。”萧燕飞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脑子里想的是小萧烨突发哮喘时的样子。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她的语气娇娇柔柔,不愠不火,一如往日。
孙坤家的心急如焚,一时也顾不上去计较早上的事,忧心忡忡道:“锦娘不知道是受了谁的指使,居然在夫人那里胡说八道,非说姑娘昨天点的香里有绿萼花粉!”
绿萼花粉?萧燕飞眼睫一颤。
莫非……
萧燕飞若有所思地望向了角落里那尊三足麒麟纹紫铜香炉,香炉里的香早已经燃尽了。
孙坤家的继续道:“姑娘,我们月出斋的香用的都是府里的份例,怎么会有问题!”
“老奴估摸着,夫人这一回明着说我们月出斋,暗地里怕是冲着姨娘来的。”
“姨娘为人本分,夫人找不到姨娘的错处,就想借题发挥地来冤枉姨娘呢!”
孙坤家的说着就用帕子去抹了抹眼角,叹道:“哎,谁让姨娘生了姑娘和二少爷呢。”
她眼中闪着泪光,浑浊的双眼也略发红,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这说哭就哭的演技真是把萧燕飞给看呆了,暗道:厉害了,还真能装!
孙坤家的抽噎地用帕子拭泪,哭哭啼啼地喊着“姨娘不容易”。
萧燕飞看着她演,心如明镜。
昨天,她就觉得萧烨的哮喘发作得有些奇怪,只是她那会儿发着高烧,整个人病得糊里糊涂的,又刚刚穿来这里,根本没有精力多思多想,只隐隐想过屋里是不是有过敏源什么的。
现在,孙坤家的这番半真半假的言辞等于告诉了她,有问题的是她屋里熏香。
而且,十有八九,还是人祸!
萧燕飞静静地坐在那里。
孙坤家的哭着哭着,就往前逼近了一步,俯视着坐在椅子上比她矮了一截的萧燕飞。
她长长的影子投在萧燕飞身上,无形中释放出一种压迫感,道:“姑娘,你一向孝顺,也只有你能帮姨娘了。”
萧燕飞:“……”
呵,这孙坤家的兜了个大圈子跟自己说这么多,心思也是昭然若揭。
还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啊!
萧燕飞又垂下了脸,一手把玩着腰侧的梅花络子,将络子的大红流苏缠在纤白的手指上,声音不轻不重:“那我要怎么做?”
孙坤家的没有听出萧燕飞语气中的漫不经心,只以为这事成了,就跟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她压抑着心头的喜悦,理所当然地说道:“姑娘,你去跟夫人认错。”
“这就这一个法子了,你立刻去夫人那里,就说这香是你从外头买的,不知道里面有绿萼花粉。”
“只要姑娘认了错,这件事自然就解决了,夫人也就找不到由头来怪罪姨娘了。”她的语气十分肯定。
果然啊。萧燕飞暗叹,心底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类似的对话,在原主的记忆中发生过无数次,每一次,但凡出了什么事,不管是不是原主的错,需要认错的永远是原主。
就跟那个被打碎的观音像一样。
头顶上方传来孙坤家的略带不耐的催促声:“姑娘,这件事拖延不得,等夫人发作姨娘,那就可来不及了!”
萧燕飞起身,拂了拂裙摆,柔声道:“妈妈说得是,这件事确实拖延不得。”
“姑娘,我们快去吧。”孙坤家的连忙附和,心中大喜,“奴婢打听过了,夫人已经回了正院!”
她心里想的是,等萧燕飞请了罪,不管夫人信不信,都不重要了。夫人也不会把萧燕飞怎么样,最多也不过笞几下手心,或者,去祠堂再跪上几晚。
只要这件事能揭过去,那也算不上什么。
孙坤家的脚下步履生风,一路上,不断地催促着萧燕飞。
萧燕飞住的月出斋位于侯府的东北侧,得先走过一段七拐八绕的回廊,再横穿过一片竹林,才到正院,约莫也就一刻钟的路程。
经过大丫鬟璎珞的通禀,萧燕飞就与孙坤家的一起进了西暖阁。
门帘被掀起时,里面传来少女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娘,我看这笔账好像有些不对……”
“我看看。”第二个女音明显属于殷氏。
萧燕飞随璎珞绕过了一道多宝阁,就看到殷氏与一个红衣少女肩并着肩地坐在紫檀木雕花罗汉床上,旁边还堆着一摞账册。
红衣少女身材纤细,五官明丽,穿着一袭火红色百蝶穿花刻丝褙子,双平髻,鹅蛋脸,肌肤赛雪,笑容灿烂,整个人的气质如骄阳般耀眼,鬓角戴的那支嵌红宝石赤金步摇映得她的眼眸熠熠生辉。
“二妹妹。”红衣少女捧着一本账册,笑吟吟地唤道。
“母亲,大姐姐。”萧燕飞福身行礼,目光凝在了萧鸾飞的脸上。
这就是女主了吧?侯夫人所出的嫡长女萧鸾飞。
与原主同一天出生,只比她大了一个时辰,姐妹俩却是天壤之别。
萧燕飞怔怔地看着萧鸾飞,心底不受控制地升起一丝丝不知是羡慕还是憧憬的情绪。
就像一个躲在黑暗中的人仰望着阳光。
明知可望而不可及,却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这是属于原主的情绪。
“娘在教我看账册,二妹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学?”萧鸾飞笑道。
“鸾飞,你这长姐是怎么当的?”殷氏亲昵地伸指点了点萧鸾飞的额心,“你妹妹病刚好,要多休息。”
萧鸾飞抿了下唇,对着萧燕飞嫣然一笑:“二妹妹,那你先好好休养,下回我再教你。”
“咳!”孙坤家的干咳了一声,向萧燕飞使着眼色,示意她赶紧说。
殷氏睃了孙坤家的一眼,主动问道:“燕飞,你找我有事?”
萧燕飞从萧鸾飞的身上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
萧鸾飞合上手里的账册起了身,含笑道:“娘,我去碧纱橱把这些账册看完。”
她带着大丫鬟书香走了,还带走了罗汉床上的那摞账册。
西暖阁内一下子空了不少。
殷氏温和道:“燕飞,坐下吧。”
但萧燕飞没有坐,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
孙坤家的下意识地屏气敛声,紧紧地盯着萧燕飞。
终于,萧燕飞开口了:“母亲。”
孙坤家的目光灼灼,在心里默念:我昨天换了屋里的熏香。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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