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行淡淡嗯了一声。
他迈进内室,阿虞也醒来,她道,“又想来问什么?”
江晏行静静看着她,“青里蒙部遇上了雪崩,朝廷派去万人救济,皆死于那。”
“可是天要亡他们?”
阿虞捏着眉心,想着前世青里蒙部之事。
她摇头,“下月五日江埕会带兵前去。”
“他是毫发无损归来,还受了嘉奖,受尽称赞。”
江晏行微点头,“那我该在途中杀了他是吗?”
“是个好主意,去吧。”
他眉眼低垂,轻笑着,“我会同他一起上书抢了这功劳。”
阿虞扫了他一眼,“我半年算一次,多了可会折损我寿命。”
“我若是死了,院里那个日后便会是你的绊脚石。”
“村里的人可都说,他前途无量,好好培养位极人臣。”
她一脸认真,沉声道,“半年之内,莫要再见我了。”
陆衡之耳力极好,阿虞脾气不是很好。
对谁都是如此,他用力搓着衣裳,眼里死寂尽显。
他自得知自己那双眼无药可医,还成了阉人后,便很是绝望。
尤其得知她梦魇时说的甚是欢喜表哥的痴话是假的时,心如同被刀剜下,疼的难以忍受,更别无他法。
他从前只知生不如死的意思,却不知何是生不如死。
她很是轻松同叶家人葬身于那场火海。
而他却要留于世间,受人非议。
他被幽禁于房里,突然明白何为生不如死。
那院首生来便不该长舌头,仅仅三日,所有人皆知他不能人道。
柳姨娘终日嘲讽他,“趁着如今圣上垂爱,不如入宫做了太监。”
他明白自己不能这般颓废阴郁,那便着了阿虞的道。
他终日苦练骑射,受了很多苦,
练了整整半年,才于常人无异。
他想,阿虞在十八层地狱也无法瞑目了。
他哪怕瞎了眼,可依旧能得皇上器重,堂堂正正活着。
他有段日子,终日烧着纸钱,同她说着话。
陆衡之一直记得,阿虞很是记恨叶玉。
他费劲心思来了边境,苦寒之地,想救回叶玉。
更叫她死不瞑目,永世不得超生。
他不远万里到了那苦寒之地寻叶玉。
陆衡之指尖微颤,垂着眼,不敢再想。
他心口郁闷,堵着口气,怎么也喘不上来。
江晏行走时将手里的瓷瓶药递于阿虞,“解药。”
陆衡之低眉顺目,洗着衣裳,没半句怨言。
江晏行深深地看了眼阿虞,上了马车。
随行的侍从,低声道,“她倒是厉害,竟将陆家公子驯服了。”
江晏行摸着佛珠,“蛇要打七寸。”
他至今还记得他因着梦境,特意带阿虞前去看叶家人的垂死挣扎。
她浑身伤痕,灰头土脸,却很是认真道,“得罪君王能得几时好,六皇子你说是不是?”
她神色平静,没半点玩笑意味,“你今日只将叶玉流放。”
“来日惨死的便是你。”
她眼神真诚,一字一句道,“民女福泽深厚,从前遇上过个神人,教会了民女算天命。”
江晏行:“………”
阿虞却没半分玩笑意味,而是道,“边境那可有位高权重,相貌清俊的将军?”
江晏行眼神微暗,“你不
是会算吗?”
阿虞脸色凝重,“我没同你玩笑,这是要折寿的。”
阿虞叹气摇头道,“那将军会爱叶玉爱的难以自拔。”
“边境镇守五万大军,归那将军所管,叶玉定会帮扶太子。”
“六皇子,念你带我来此。”
“我走前,奉劝你还是早日剃度出家,别被红尘所困,方保平安。”
作者有话说:
感谢我是寶寶小天使的营养液,亲亲你~
第14章 第十四章
◎叶玉之死(回忆)◎
他不信她的话。
若真有神佛,世人岂不是要夜夜被梦魇缠身,恶鬼索命。
江晏行目光微冷,笑的愈发温柔。
他是很欣赏阿虞的,坏的很坦然,尽管死到临头,还是费劲心思,想尽法子要扳倒叶玉。
世人皆道她罪孽深重,恶有恶报。
可他许是生来便是怪胎,他曾想过,他若是她,应该也会如这般。
本该是叶家嫡女,受尽万般宠爱的出身,却被人生生夺去。
又有几人会不怨恨,他笑意愈浓。
他也很不喜叶玉。
他最厌恶伪善之人,叶玉便是,生了副好皮囊,勾着江埕对她魂牵梦萦。
陆衡之尽管瞎眼,神智恍惚时,说的痴话也是有关她的。
江晏行眉眼间有着淡淡厌恶,他明白斩草要除根。
阿虞的话更是提醒了他,叶玉很招人欢喜。
或是很得相貌清俊,手握重权人的欢心,很像贤贵妃。
他捋着阿虞的发,轻声问着,“为何方才不在公堂上杀了她。”
阿虞很是坦诚,松开一直紧握的手。
她手上有着细茧,掌心有着块尖锐的小石子,磨的已是满手鲜血。
她脖颈上套着木枷,手铐脚镣拴住她。
江晏行淡淡笑着,“我帮你。”
他死寂以久的心跳了起来。
他发现,在方才那瞬间,他看阿虞很是顺眼。
像是他从前养过的只猫,一只生性歹毒,却惨遭人利用的蠢猫。
那蠢猫命数未到,本不该死,是他未护住它。
它被人利用,冲撞了贤贵妃,害她心悸发作。
猫要被处死,他很不舍,但还是笑着同江埕道,“三哥,莫要生气。”
他拿着匕首刺穿那蠢猫身体,“这畜生不懂事,伤到了贤娘娘,实为罪该万死。”
鲜血四溅,溅了他满身鲜血,他捧着那蠢猫尸体,笑的温和,“三哥,先行告退。”
那猫死前,还懒洋洋呆着他怀里,蹭着他手叫着。
它高估了他,以为他能护好它。
就如今日的阿虞编造谎言,觉得他有能力同江埕抗衡。
江晏行眼神微暗,轻笑着,“说不准,我这次真能护你。”
还未等江晏行回宫,他的侍从便传来信。
贤贵妃为叶家,为叶玉求情。
江晏行笑了良久,未回宫而是去接上叶夫人。
叶夫人只当他也欢喜叶玉,满口咒骂着阿虞。
他垂下眼帘,沉思良久,梦里的事又与现实重合。
贤贵妃是父皇最欢喜之人,只要她肯开口,父皇能将皇位能让于她。
他细细思量着阿虞那番话,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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