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向南流景询问帝师的身份名字来历,南流景只微微一笑。
“如果没有老师,就没有今日的朕,更没有今日的中兴之治。是她将朕从冷宫里带了出来,也是她教会了朕如何做一名好皇帝。”
“这天底下,没有人能知道老师为这个世界做过什么,但是朕再清楚不过。”
青史永远不会记录下他母后的功绩,明君养成系统不能为世人所知晓,这天下也有可能会辜负那些曾经为它流血牺牲的人们——
但他一定要用某种特别的方式,让后人知晓母后的贡献。
最终,是已任内阁首辅的屈建白代天子拟写了这道圣旨。
将圣旨交给天子时,屈建白遗憾道:“看来臣是没办法亲眼见一见陛下的老师了。”
南流景笑问:“屈夫子很想与朕的老师结交一番吗?”
屈建白道:“能教出陛下这样优秀的学生,陛下的老师,绝对是一名无双国士。不能与这样的人结交,实乃平生一大憾事。”
南流景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朕可以拜托屈夫子一件事情吗?”
“陛下请讲。”
南流景认真道:“将这句评论传扬出去。”
屈建白瞬间猜到了南流景的心意:“陛下放心。”
昭明二十年,天下大治。
那个曾经在摘星宫中自焚的亡国之君,终于成为了世人敬仰的中兴之主。
上辈子,他是这个腐朽王朝的最后余晖,即使拼尽全力,也只能续一瞬光明,而后王朝坠入永恒的黑夜。
这辈子,他终于成为了这个腐朽王朝的朝阳。
余晖将落,而朝阳初升。
第242章 番外
齐明煦番外(上)
以战功被封为镇北公那天, 齐明煦拉着三个兄弟喝了一宿的酒。
三个兄弟常年在京中任官,酒量自然敌不过他,酒还没过三巡就全部喝趴下了。
看着东倒西歪的三人, 齐明煦无奈摇摇头, 让下人进来扶他们回屋休息——他的镇北公府给三位兄弟都留了房间,方便他们留宿。
至于他嘛,再去屋顶喝会儿。
拎着酒坛子,齐明煦踩着院中的树爬上了屋顶,吹着夜风继续喝酒, 往事忽然就浮上了心头。
家中遭逢巨变,父母相继离世,他带着满心的愤恨与痛苦来到京城,想要刺杀季玉山,为父母族人报仇雪恨。
那场刺杀的结果其实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他本就是抱着玉石俱焚之心出手的。
真正出乎他意料的是, 他在那场刺杀中被一位少年救了下来。
少年的心思很容易看懂, 无非就是要招揽他和他的几个兄弟。
但没有人能够拒绝那种方式的招揽——尤其是对当时无处可去的他们来说。
之后的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他玩笑说着自己最崇拜的人是唐代的郭子仪将军,然后他就真的在少年的安排下, 走上了一条和郭子仪类似的路。
-“我的身侧,永远有你们的一席之地。今日如此, 他日亦如此。”
-“我希望齐大哥拥有姚老将军那样的军事能力, 却更希望齐大哥成为郭子仪那样的人。”
-“我要做中兴之主,齐大哥是我的中兴名将。”
从二品骠骑将军到一品大将军。
从镇北侯到镇北公。
这一条名将之路, 他走得比姚老将军, 比郭子仪都要顺遂。
可能是回忆得有点多, 也可能是喝了太多的酒,当齐明煦爬下屋顶回到房间睡觉后, 他做了一场漫长而奇异的梦。
这场梦境漫长到,他好像在里面经历了自己的一生。
梦中的前半生和现实完全重叠。
分岔点是在他进京刺杀季玉山时。
这一次,他的世界没有出现一个叫南流景的少年,他也没有被南流景救下,而是被季玉山的人抓住,关进了天牢里。
在天牢里,他受尽了严刑拷打。那些衙役为了立功不断鞭打他,想要从他口中逼问出其他同伙的下落。
很多次,齐明煦都以为自己要死在里面了。
他在天牢里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时日的变化,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即使身处于天牢之中,他也听到了外界的喊杀声和喧闹声。
外界一片混乱,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这些被关押在天牢里的死囚。也不知道是哪方势力闯入了天牢救人,还好心地将其它牢房大门都打开了,齐明煦趁乱跟着这伙人逃出天牢、逃出京城。
过了很久以后,齐明煦才知道那一天皇宫里爆发了宫变——
季玉山与季贵妃里应外合,率兵闯入宫中,想要扶持六皇子上位,逼永庆帝退位。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永庆帝已经疯了,丝毫不在意自己死后是否洪水滔天。深恨季家的他命人暗杀了六皇子,在临死前破坏掉了季玉山的如意算盘。
宫变之后,朝廷几番争吵,各方势力相互博弈,最终那位在冷宫里长大的三皇子被推到了台前。
直到登基大典临近,才有官员想起来三皇子还没有名字,甚至都还没有被记入皇室族谱,于是季玉山随手给三皇子取了“南黎”这个名字。
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位名叫南黎的天子,只不过是季玉山把持朝政的傀儡罢了。
事情也如所有人料想的那样,不管季玉山提出多么过分的请求,这位少年天子都不会反对。
后来,齐明煦改头换面,颠沛流离,一路辗转回到了金陵。
当他和三位兄弟再次相见时,彼此都为对方的落魄而失声痛哭。
原来在他被关入大牢期间,三位兄弟一直躲在城外的感孝寺等他,也始终在想办法营救他。
只可惜他们的营救没有成功,老四齐思还因此受了重伤,在鬼门关徘徊许久才被救了回来。
就算是这样,齐思他们也不愿意放弃。
但一文钱难倒一个好汉,即使齐思他们借住在感孝寺里不需要支付住宿费用,平时的吃饭和齐思看病也是要花钱的。
所以在听说天牢里的逃犯都逃了出来后,齐思他们也返回了金陵。
到了金陵后,齐思他们才知道,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观棋他爹的账房工作丢了,一家几口人没了经济来源,吃喝都成问题。
蒋定的老娘染上了风寒,但因为没有钱看病,也联系不上蒋定,最后病死在家里好几天了才被邻居发现。
这件事情不仅成为了蒋定一辈子的遗憾,也成为了齐明煦一辈子的愧疚。
如果不是为了帮他报仇,他的兄弟们怎么会经历这种事情。
后来,南边爆发水灾,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齐明煦从流民中站了起来,逐渐组建起一支起义军。
当这支起义军的规模越来越大,齐明煦打出了“清君侧,诛国贼”的旗号,又用屈建白临终前所写的万言书当檄文征讨季玉山。
大烨的气数早已尽了,大军所过之处,无数人望风而降。
那是齐明煦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不过在那个时候,还发生了一件让他痛心疾首的事情。
他的四弟齐思在行军途中病故了。
后来,齐明煦打到了京都城外。
京城毕竟是京城,想要拿下它绝非易事,再加上一路行军,齐明煦手底下的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所以齐明煦命全军暂时驻扎在城外休整,同时想办法逼迫京城中人,让他们开城门投降。
安排完所有事情,齐明煦简单梳洗一番,进入帐篷睡觉。
睡到半夜时,他被一阵喧哗声惊醒,而后他的三弟蒋定掀开帐篷走了进来。
“大哥,有一个叫梁光誉的禁卫军出现在了军营外,他说他是奉天子的命来求见你。”
齐明煦皱眉,居然是奉天子的命而非奉季玉山的命?
最终齐明煦还是点了点头:“行,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那位少年天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片刻,帐篷里燃起烛火。
齐明煦端坐在上首,看着一位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木匣走进帐篷。
在李观棋的示意下,梁光誉停在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那位陛下命你过来见我,是有何要事?”齐明煦开口。
梁光誉缓缓将手中的木匣拖起,举过头顶:“陛下命我前来向起义军首领献一个首级。”
齐明煦感兴趣道:“这是何人的首级?”
“当朝太傅,季玉山。”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失色。
梁光誉将季玉山的头颅从匣子里取出来,放到桌子上,让齐明煦他们去检查。
有认识季玉山的人上前,来来回回检查了许久,即使难以置信,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结论:这确实是季玉山的头颅,而非梁光誉拿了其他人的首级前来冒充。
齐明煦心中震撼,想到梁光誉的来历,问:“季玉山是被何人所杀?”
梁光誉话语铿锵:“此等祸国殃民之徒,自是由陛下亲自出手诛杀。”
齐明煦眼眸微垂,自认为自己猜到了梁光誉前来的目的。
他这支起义军打出的旗号是“诛国贼,清君侧”,如今季玉山已死,难不成那位少年天子是想要用季玉山的头颅来劝降他?
别说齐明煦了,就连李观棋、蒋定等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可梁光誉接下来的话,却完全颠覆了他们的心中猜想。
“陛下听闻起义军首领素有大才,军队所过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所以陛下命我带着季玉山的头颅前来投降,打开城门以迎起义军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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