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住了,就要把人给咬死,绝对不会再给母妃任何翻身的机会和余地。
赵承衍的确是好心。
那种不甘心在冷静过后,趋于沉寂。
赵姝面容惨淡,眼底的情绪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难过,总之她低垂着小脑袋,再开口也成了瓮声瓮气的:“我只是不放心他,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见到皇叔,连说上两句话的时候都少。
眼下固然不是合适的时候,皇祖母灵前我追出来问皇叔关于四……濯儿的事,只是我……”
赵承衍撤回手,已然看见了从殿中追出来的赵盈。
他心下无奈,抿唇摇了摇头:“等宫里事情过去,你若不放心他,托人告诉你皇姐,叫你皇姐带你出宫见他就是了。
他如今就住在燕王府,身边伺候的嬷嬷乳母都是宫里带出来的,一应安置都极妥帖,难不成我还会害了他去?”
说不得住在他的王府里,比留在孙贵人身边还要安全靠谱点。
只是这话他没有再开口罢了。
赵盈已经快步而来,去拉了赵姝小手,把人往身边带了一手。
赵姝猛然回头,见是她才舒一口气:“皇姐。”
赵盈嗯了一声,捏着她手心儿,又去看赵承衍:“二皇兄见皇叔还不回去,又想着姝姝刚才追了出来,怕姝姝缠着皇叔胡闹,叫我出来看一看。
父皇还没过来,二皇兄说皇叔不在他没个主心骨,请皇叔回去殿中去主持大局。”
她又撒谎。
赵澄才指使不懂她。
她无非是怕他素来是不大近人情的一个人,这样的场合下赵姝没头没脑追出来也只能是为了赵濯的事儿,万一纠缠起来,他起了性子不耐烦,越发是要生事,这才寻了由头追出来,拉回赵姝,也劝他别在外头多做逗留。
赵承衍无奈摇了摇头:“有什么好叫我主持大局的?不过赵姝这里,倒是你要想着你妹妹,别叫她总是悬着个心,忧心着宫外的事儿,困坐于昭仁宫内不得法,回头再着急上火,容易做错事不说,还伤身容易病倒下去。”
他眼角的余光又去斜赵姝,却发现小姑娘牵着赵盈的袖口,半个身子都躲在赵盈身后。
从前他对小姑娘关注太少,倒是没想到赵姝这样被孙氏养的也姑且算得上心思缜密的小姑娘对赵盈信任至此。
只不过可惜了。
她信任的大皇姐,原本就是个没有心的姑娘。
闲来无事时还肯哄着她顺一顺她的毛,可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赵姝那可真是一丁点的分量也没有,都不要说什么舍弃不舍弃这样的话,是压根儿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他背着手,再没理会两个小姑娘,提步往殿中方向而去。
二人施施然再拜礼,目送着他上台阶,才站起身来。
赵姝还是兴致不高,脸色也不大好看。
赵盈转身冲着挥春招手,继而吩咐:“去弄些吃食来,清淡一些,都守了一整夜,这会子吃些清淡小粥才最好,姝姝是爱吃御膳房做的马蹄羹的,叫他们单做一碗那个来。”
挥春诶的一声掖着手退下去,依照应的吩咐去办事。
赵姝才肯抬眼来看她:“大皇姐,我真的不是要在皇祖母灵前生什么事端,就是今儿见了皇叔,我又想起四郎……”
赵盈竖起一根指头来,比的是个噤声手势:“姝姝,他叫赵濯,是你的堂弟,你不能唤他做四郎。
皇叔暂且没顾上给他起乳名,你叫他一声濯儿便再合适不过。
若依着皇叔膝下子嗣来算,你称他一声大郎也是可以的。”
她冷情到骨子里,赵姝闻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书夏根在一旁看着都觉着悬心,她家公主这个性子,如今可实在是越发的叫人捉摸不透了。
从前若是遇上今日此类事,说不得还会好言好语的去哄一哄三公主,小孩子嘛,毕竟就是这样子的,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三公主都还没缓过那个劲儿来,太后就崩于未央宫中,三公主当然是更缓不过来了。
只是她做奴婢的,总不可能当着众人面前去规劝公主什么。
那头赵姝红着眼,把先前牵着赵盈袖口的那只手收了回来:“大皇姐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母妃昨天也跟我讲了许多的大道理。”
她声音仍旧戛然而止,话音之中带着哽咽,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赵盈见此情状,想想这些天宫里宫外发生的这些事,回头往殿中看了一眼,几不可闻叹口气,去拉赵姝小手,叫了书夏一声:“你回殿中去回皇叔,就说姝姝裙子弄脏了,我要陪她回昭仁宫去换身衣裳,过会子再带她回来。”
书夏会意,也松了口气,想着到底是骨肉至亲,又没有那许多的利益纠葛在里头,总归还是要哄一哄的嘛。
那里赵盈已经牵着赵姝的小手出了未央宫门。
身后小宫娥也只敢依着赵盈吩咐远远跟随,无人敢近身去服侍着。
等走出约有一箭之地,赵姝抽出手来,仰起头去看赵盈:“大皇姐领我出来,是有话要同我说吗?”
赵盈笑着说是,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是啊,有些话同你说一说。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都挤在一块儿了,想着你小小的年纪要承受这么多,心里总是委屈难过,偏偏又不能与人说的。
孙娘娘眼下境况也不算太好,你也不会同她去说,底下伺候的丫头们始终是奴婢,说不着。
皇祖母去了,咱们要在未央宫守灵,挤出这么点时间陪你说说话,开解你一番,等这些事都过去,前朝也还有不知多少事要料理,连我也分不出心思来顾着你啦。”
她学赵姝那样娇俏的尾音,只不过她缜着脸,可实在是和娇俏不沾边。
赵姝却不想这些,听赵盈这样一番话,心里果然是好受不少:“皇姐这样子说,我心里真的好受了不少。”
她收回脸,深吸口气:“你说得对,我心情很差,差极了。
说实话,我认为这些事情太让人糟心了。
本来好好的日子,好像是突然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真的就是在一夜之间——大皇姐明白那种感觉吗?”
赵盈闻言却怔住了。
她怎么会不理解?
好好的日子,本来是春光灿烂又明艳,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但是一夜之间天地变色,所有的一切又都被颠覆。
她不才是感受最真切的那一个吗?
赵盈唇角往上扬,是一抹冷笑。
不过现在不太适合。
是以她又收敛起来,低头去看赵姝:“所以才会委屈是吗?”
赵姝抿紧了唇角:“我只是不明白。”
“可是姝姝,这天底下有太多的道理,每一个人,我是说每一个人,就算是活了一辈子,寿终正寝,也不会明白,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没办法用道理去把它解释清楚的,你懂吗?”
她一面说,又摇了摇头,不免叹气:“其实也不该这样劝你,毕竟你年纪还小,现在告诉你这些,都是要你被迫去接受。
不过那些同你自己,是没有关系的。”
“没有关系?”
赵姝眼底闪过狐疑:“大皇姐这样说,我就更不懂了。”
赵盈索性拉住她,蹲身下来:“你什么也没做,所有的事情都是别人做的,你委屈难过,永远是在拿别人的过错惩罚你自己,这样想,会不会好受一些?慢慢的学会这样去开解自己,以后遇到再难的事,也都不会太难过了。”
第309章 捉拿归案
赵清远在凉州,回京都比赵澈要早一些。
京中出了这样大的事,天下举国丧,赵乃明也是皇室宗亲,可为着赵澈腿上的伤,是以路上只能耽搁脚程。
况且一路自福建回京的途中,还要遍访天下名医。
先头甚至转了道,特意去寻那些名医隐士,总归是要做做样子,倒像是真心实意要给赵澈治腿一样。
只是等到京中消息传来,才匆匆赶路回京的。
宋太后的丧仪持续了整整七日。
事实上除了赵承衍外,真正伤心的就没几个,连昭宁帝算在内。
赵清和赵澄是没有心的王八羔子,宋太后为赵清同冯皇后翻了脸,也因为他远走凉州而记恨上赵盈,可是对于赵清来说,他只记得在他母妃临死之前,他到未央宫去求宋太后出面而被宋太后拒绝,全然记不得宋太后曾经对他的好。
赵澄就更甚了——姜夫人从来都是最桀骜又没脑子的一个人,很是不讨宋太后欢心,根本比不上看起来谦逊有礼的孔氏,况且赵澄是次子,在这上头又比不上赵清分量。
是以赵澄长这么大,对宋太后本来就没有什么祖孙的情分。
赵婉跟这两兄弟差不了多少,被刘氏教的钻营算计,除此之外毫无情分可谈。
赵姝倒有些心软,偏偏近来事情多,全都压在心头,纵使有赵盈开解,她也多少有些过不去。
至于赵盈——
宋太后棺椁送往景陵与先帝合葬的那天,她没去。
理由说起来可笑,竟是要给冯皇后侍疾。
冯皇后连日劳碌,身体撑不住,没太要紧,但是病倒了。
本来她该和昭宁帝比肩而行,为宋太后扶灵,送宋太后入景陵中去。
她这一病倒,礼部商议合计着,索性叫赵承衍顶替了她的位置。
昭宁帝心里固然是不痛快的,只是正日子上也没带到明面儿上来,夫妻多年,这点情面他还是愿意留给冯皇后的。
赵盈到清宁殿请旨,说要留在宫里给冯皇后侍疾那会儿,他也只是寒了寒脸,一句话都没多说,就答应了下来。
小宫娥端了黑乎乎的一碗药汁送入内室来,赵盈连抬手去接的意思都没有。
冯皇后当然不指望她真的老老实实侍疾,由着小宫娥伺候着吃了药,又含了一颗蜜饯在口中,把舌尖的苦涩缓了好半晌后,才冷眼去看赵盈:“你莫名其妙说要留在宫中给我侍疾,倒不怕皇上起疑了?”
赵盈翻了下眼皮:“我自然是不会为皇后娘娘侍疾的,皇上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借口。
自从绿芸那件事后,宋太后不待见我,几次三番的为难我,再到孔家坏了事,赵清被贬凉州,她更是打心眼里恨上我。
她要是我亲祖母,我做晚辈的便没有与她计较的道理,她都去了,我总要送她最后一程。
可她又不是——我自幼娇纵,受不得半点委屈,皇上知道我的性子,就晓得我与宋太后之间,什么祖孙情分早就淡了。
我至少还愿意找个借口不去,又不是直接不去,场面上的功夫做的还不够足?”
这也算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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