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封无归竟是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自来熟。
当然,也难说他究竟是不是故意。
便在气氛即将凝固之际。
一匹快马扬着尘,从窗下经过。
“首座大人!”那骑手快乐地甩着马鞭,冲封无归高声喊道,“有人托我转告,你相好掏了你库房,跟着别人跑啦!”
封无归:“……”
死人脸:“……”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因果循环
◎惊掉下巴。◎
“首座大人, 对方说啦,你是一个好人——”
“你是一个好人……”
“一个好人……”
“人……”
余音袅袅,绕城不绝。
死人脸缓慢抬起眼睛, 扬起两根手指,将整盘拣好刺的鱼推向封无归, 语重心长:“不用客气, 多吃点,兄弟。”
封无归:“……”
鱼不香了, 酒也不香了。
死人脸微笑起身,拍了拍封无归肩膀, 扬长而去。
封无归怔怔走出桂花楼。
耳畔总似有人在私语, 时而是“抡粪打人”,时而是“在座野狗”, 时而又是“乌龟王八”。
他从来不是在乎任何言语的人, 却头一回生起了“把小傻子拎回来掐死”的强烈意愿。
他站在大街正中, 看着那个死人脸装模作样穿过人潮, 一步一步踏出荆城。
追不追呢。
“啪。”一只老茧密布的粗糙厚掌重重袭击了他的肩头。
封无归差点吓一跳。拿眼一瞥, 是个面容憨厚的壮汉。
壮汉震声安慰道:“首座甭难过!跑就跑了, 大丈夫何患无妻!”
封无归:“……”
又一人经过,抬起胳膊, 勾了勾他的手臂。
“首座想开点, ”瘦男人同病相怜, “我媳妇去年也跟人跑了,这日子还不是该咋过咋过?都会好起来的, 啊!”
封无归:“……”
再望向城门, 早已没了死人脸的踪影。
返回辟邪司, 行人纷纷侧目。
因为怪火而躲避触碰多日的荆城父老乡亲们, 竟是挨个凑到近前,伸长了手臂,往他身上拍一拍、摸一摸。
还要叹一口同情的长气。
封无归:“……”
我杀小傻子!
走进黑瓦青砖的辟邪司,只见一个歪绑着头发的落魄修士迎面疾行而来。
擦肩而过时,落魄修士百忙之中抽出一掌,把封无归拍个趔趄。
“振作起来,首座!”
“……”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
天色灰暗阴沉。
西护府府主率一众心腹来到边境线,亲自接收夜人愁送来的奴隶。
只见两三千人组成的队伍排一道长龙,缓缓出现在视野尽头。
多肉府主回头向心腹使个眼色:“盯紧了。”
“是,大人!”
心腹一路交待下去,既要检查好这批奴隶有无问题,也要层层布控瞒天过海,不叫上洲军爷发现此地在暗渡陈仓。
奴隶长龙慢慢走到了近前。
府主打眼一瞧,只见这群人个个身材精瘦,风霜满面。再看细节处,只见他们关节粗硬肿大,手掌上血茧叠着血茧,双脚皮肤皲裂,一望便知常年累月做着苦劳力。
府主放下半颗心,偏了偏头示意。
心腹领命,率大队官兵上前,将奴隶们一一摁在路旁,从头到脚好一通盘检。
半晌,心腹小跑着回来低声禀报:“大人,弟兄们查验好了,这些人没有修为,身上没带兵器,确实都是长年干活的奴隶!”
府主心中戒备全消,双颊肥肉抖动,颤颤呼出一口满意的长气。
他装模作样上前,随手点了一个奴隶,“你,就是你,一天要吃多少粮食啊?”
奴隶头发花白,脊背佝偻。他缓缓抬头看向府主,一愣之后,脸色猛变!
“啊——”老奴隶下意识想要往前冲。
身旁另一个人及时拽住了他的胳膊,又急又快,扯出“咔啦”一声。
这人紧紧拽着老奴隶,沙哑开口道:“大人,老啊他是个哑巴,只会啊啊叫唤。回大人的话,我们在荆城干活,每人每天一张粗饼几口水就够了。”
他重重捏住老奴隶的胳膊,颤抖着手,暗中使劲提醒。
老奴隶回过神,迅速把头埋到胸口,发出一阵嘶哑的“啊啊”声。
府主的目光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像这样的奴隶,多看一眼都怕脏了自己眼睛。
他很满意奴隶的答复,回头拍着狄春的肩膀,乐呵呵道:“这样的好货,多多益善啊!以后就按着他们的习惯给伙食,叫那些本地刁民都好好学着!”
狄春干笑:“呵呵,是呢。”
“大人,”一个心腹上前提醒,“用不用割掉舌头?在上洲军爷面前,可别惹出什么麻烦!”
府主不以为然:“上洲军爷高贵着呢,哪个不长眼的脏奴隶想往面前凑,纯纯找死么。”
狼狈为奸多年,他非常清楚“友军”什么德行。
上洲人在昆西,便是上等人,人上人,看他这个府主就跟看泥腿子似的,哪会正眼瞧一下奴隶。
要是突然出现大量没了舌头的苦力,反倒引人注目。
交接完毕,西护府军驱赶着奴隶们,熟练避过上洲军的营哨,悄然潜入腹地,打散到各处种植园。
到了无人处,头发花白的老奴隶掩住口鼻,发出沉闷难抑的呜咽。
方才替他说话的中年奴隶安抚地拍着他瘦骨嶙峋的脊背,低低劝慰:“林叔,再忍忍,再忍忍,啊!快了,公主和夜大人定助我们复仇!”
老奴隶颤抖哀咽:“他是猴子,他是猴子!”
“我知道,叔,我都知道!”
中年奴隶压下眉眼间的精光,默默咬紧后牙槽。
发生那场剧变之前,林叔本有个贤惠的老妻,一个乖巧的女儿,一个憨厚的女婿,还有个可爱的胖孙女。
如今满身肥肉的西护府主,当初是个游手好闲的街痞,绰号猴子。
当年,猴子当街对林叔女儿动手动脚,拉扯之间,抱在怀里的孩子被甩到地上,额头摔破一大块皮,血流得叫人心疼。
林叔怒不可遏,把猴子狠狠揍了一顿。
从此猴子怀恨在心。
叛军发动叛乱那天,猴子带着一群地痞流氓踹开了林叔家门,当着他的面,把他老妻、女儿和孙女活活折磨至死。
女婿当场就气疯了,狂乱挣扎间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吐着血,死也不瞑目。
猴子特意没杀林叔,把他扔进了俘虏营,充作自己的军功。
几经辗转,林叔被卖到荆城奴隶营。
如今,猴子脑满肠肥,已然认不出奴隶是故人。
血海深仇熏红了老奴隶的眼睛,浑浊的泪液顺着枯朽的沟壑流下。
“我要……亲手……给他们……报仇……”
老奴隶泣血低诉。
“会的,叔!”
两双布满血茧的坚硬皲裂的手,紧紧相握。
*
凤宁盘腿坐在床榻上,和凤安头凑着头,清点狄春送进来的乾坤袋。
“看,这些都是夜人愁的家当!”
凤宁指着那些材质各异的牌牌告诉凤安。
幼崽想一出是一出,她忍不住把夜人愁未来会让穿越者狠狠吃瘪的事情讲给凤安听。
凤安听得拍腿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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