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想自己的家乡好?即使对农学不感兴趣,但是自己的家人、朋友、根都在那里。
往绝了说,即使对家乡没太深厚的感情,但是能做成的人,成功争取到了这个机会,把顾农神带回家乡,简直是家乡的英雄,多有面子啊!
载誉而归,十里八乡都将有他的名字,甚至族谱上都要用不少笔墨狠狠的记上一笔——是某家某某某,在某年某月突破千难万险,打败了数百人,将顾农神带回家乡,使得家乡增产数倍,粮仓丰裕,再无饿死之人。
随着族谱、县志、各种传记流传后世,祖祖辈辈都记得这个事。
这是多大的荣誉啊!
比多少人成名后都喜欢做的衣锦还乡更刺激,谁能承受得住这样的诱惑?
几乎能想象到之后地理课上的盛况。
燕先梅欣喜之余,也难免心里嘀咕,头一次站在顾璋的角度“坑人”,还怪独特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燕先梅觉得自己的地理课稳了,甚至还担心自己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招架得住那群精力充沛,还馋饼的学生。
李老也忽然意识到,他之前被坑,好像也是被臭小子画了饼。
他那么喜欢,那么欣赏,觉得乖顺讨巧的小辈,竟然在心里是这样看他的,竟然给他画饼!!!
李老气咻咻道:“才知道你小子竟然是这样想的,难怪戎锐让我提防你,他果然说的没错,你小子是个蔫坏的!”
顾璋也气了,义愤填膺地反驳说:“他怎么这样背后说人坏话?我是那种蔫坏的人吗?他分明上次还说我不错,做人怎么能这样厚颜,真是看错他了!下次一定坑他儿子小戎大人一把,父债子偿!”
戎景山:?
李老见他这副理直气壮说要坑人的模样,不知怎么竟被逗笑了,反问:“还说你不是蔫坏?”
顾璋哼哼唧唧:“都是诬蔑。”
顾璋和李老聊上了,又提起了礼部的那些助教们,这些能考不错分数的,其实也都是好苗子,还有人写过《考工记》这样的书。
而且他们本来就是官,只是因为情商不够,不擅做官,性格执拗等等原因,没能官运亨通,但若学好了,日后能发挥的作用可不小。
提起这些有天赋的人,李老尚书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顾璋见李老略微别扭的模样,又追问了好一会儿,才知道竟然是因为学生中女子的事。
李老起初根本不乐意,上课都不与女学生交流互动,不会故意打压,但是也几乎当她们不存在了。
但是就在今天,他提了一个问题,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有头绪,冷场了,只有姜柔一人回应他,而且最后姜柔的想法,还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简直戳中了他的心。
李老差点当场与她讨论起来,忍住了,事后又难免有些淡淡的别扭,他一直忽视当作没看见的女子,一直当作没发现他的冷淡,积极配合互动不说,今天甚至成了唯一的独苗苗。
他这会儿还是有点别扭:“若林青柏脑子没被撞,肯定也能回答出来,他是第一。”
顾璋戳破他的自我安慰:“他能考第一,就说明脑子坏掉的只是记忆和行为习惯,不影响他对专业知识的思考。”
所以林青柏没能答出来,就是他没想到答案而已,不是因为脑子问题。
李老反问:“难不成姜柔那个小女娃,还能比林青柏更厉害?林青柏可是做过投石车,还在家乡实打实做出过一些利民工具来的。”
顾璋笑道:“那可还真不好说,只论天赋,一分的差距根本算不上什么,甚至同等分数段中,女子的天赋和潜力会更高一些。就比如林青柏和姜柔,林青柏有过实战经验,能堂堂正正的研究自己喜欢的东西,姜柔的成长环境就差多了。”
“更差的资源,却能有同等的表现,肯定天赋更高,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老更气了,不尊长辈,还与长辈顶嘴抬杠,他之前怎么会觉得顾璋乖巧体贴,绝对是眼瞎了!
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顾璋可不敢皮过了,真把人气坏了,那可就不好了,他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其实那些不认识字的学生,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们可能现在暂时落后一些,但是真实的潜力,会比当时的排名和现在的表现都更好一些。”
三人都很有责任心,既然要教学生,肯定都是用了心的,这会儿听到顾璋提起那一小部分不识字的学生,顿时思考了起来。
也是,连字都不认识,却能在考试中打败那么多人,现在只是一时表现不好,平时上课还是要多照顾一些。
顾璋道:“我已经派人去教他们识字了,他们身上的潜力和天赋能不能发挥出来,就看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等送走两位长辈,顾璋就拉着黎川帮他干起了活,好兄弟,用起来就是一点也不心疼!
黎川其实心里有些感动,他小声道:“多谢瑶光你了。”
忙碌确实最能把人从沉沦的情绪中拉出来,因为被一个接一个的任务逼迫得不得不往前赶,根本就没时间东想西想!
“想开了?”顾璋自然的搂住他的肩膀,“我跟你说,真没必要纠结,看到门口的石碑没有,玉昂现在的文章可神了,堪称洗脑,你去找他给你写一篇,保证给你洗得白白的,许多争论保证都一边倒!”
黎川顿时身体僵硬,肌肉紧绷。
他虽然没太闹明白,顾璋想让他找余庆年写一篇什么样的文章,但是想一想顾璋平日里带节奏的“厚颜”风格,他就浑身抗拒,连忙干巴巴拒绝:“不用不用!”
他宁愿有些非议,争论,也不想要那种夸自己的文章,光是想一想他就恨不得一头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璋叹口气,怎么当他的朋友这么久,一点都没变得脸皮厚实些?
两人同行了一段距离,黎川突然压低了声音问:“学校突然招女子,你不会是想……?”
顾璋没直接回答,只是从书册里取出那张余庆年的原稿,指着最后两句没被刻在石碑上的话,给黎川看。
黎川看到那两句,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顾璋果然是想与这千年的规矩做抗争。
他心中有些莫名的滋味,一方面觉得这条路艰险,挚友勇气骇人,另一方面又觉得,顾璋会走上这条路,好像也不太奇怪。
似乎从他们最初认识的时候,顾璋就一直把女子放在同等的位置上,无论母亲、妻子、还是治下百姓。
“万一不成呢?”
顾璋摆摆手:“不成就不成,我做事从来问心无愧,尽全力试过了就好。若还失败,要么就是根本无人能撼动,要么就是队友不争气,我努力试过了,就没有什么好自责遗憾的。”
黎川看顾璋一副“反正不会是我的问题”的嚣张模样,倒是忽然觉得自己该好好学一学。
他想,他已经尽力了,这案子的遗憾,是因为崔珠自己不争气,到最后反口。他唯一对不起的,可能就是那个被贬为妾的后嫁女子,她是所有人中最无辜的那个。
顾璋捶他脑袋:“瞎想什么,这和你也没关系,那是她的家族不护着她,她自己也不敢走出和离这一步,我问你,如果她真的强硬地要求和离,你敢判吗?”
黎川没有一秒犹豫:“当然敢!”
“看吧,”顾璋摊手,“所以这和你也没关系,只是这个世道容不下女子罢了。”
她不敢,因为再强大的外力只是一时的,往后的人生还要她一个人继续往下走,离开家族被厌弃,再和离,她一个从小养在深闺的女子,要如何活下去?
如果有更多的女子站出来有话语权,在社会中有权利,占据一定的地位,营造出好的环境,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有了足够的生存环境,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也没有太多包围得密不透风让人窒息的非议,即使同样的性格和坚强程度,同样的境遇下,也许她就敢了。
起码现代的女子都敢离婚,末世的许多女子敢做更过火的事。
黎川眼底涌动波光,心绪复杂道:“是啊,并非她胆子小,只是头上压着的山太重。若要我冒天下之大不韪判案,丢掉官职,被所有人指责嘲讽,我也不一定敢。”
顾璋挑眉:“是吧!”
是不是代表这家伙终于走出来了?
黎川顿住脚步,朝同行的挚友深深一揖,动作板正规矩,“瑶光之大义,我万万不及。”他甚至也忽然想做点什么。
少年时便觉得瑶光是他一生难得良友,此刻亦然。
顾璋猛地跳开,耳根微红:“你又来!”
他逃一样大步往外走,大声道:“我这就去找玉昂,让他写夸你的文章。”以牙还牙,谁不会啊!
黎川吓得差点丢掉克在骨子里的规矩,以最快的速度朝顾璋追去。
绝对不行!不行!!
***
学校运行一切良好。
这会儿,起初那些根本不信,对答案和教材持有怀疑态度且激烈争辩,然后亲自去做实验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去的时候有多雄赳赳气昂昂,这会儿就有多灰头土脸。
小部分是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认识竟然是错的,大部分是根本连怎么测试,怎么进行答案验证都摸不清。
古有曹冲称象,其智慧就能让人惊讶,可见想要得到某些事物的答案,是需要智慧的。
气冲冲去验证货船排水量的人,先卡在了港口,后自己做了小模型,又应量少损耗大而不能确定……前前后后想了好些办法,头发都掉了不少。
其他去证道的人,也都好不到哪里去。
故而都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再听说李老竟然去天工学校上课了,简直惊讶得眼睛都掉在地上。
这怎么可能?
绝对不可能!
天塌下来,李老都不会去的,那可是有女子的学堂!
还没缓过神来,又听到顾璋上课的一系列放飞操作,心都拧起来。
严肃正经的课业、山野间的疯闹。
这简直就和小儿涂鸦,落在名贵字画上一样让他们感觉不自在。
纷纷上奏。
明盛帝也有些担忧,便想着去学堂看一看。
他记得顾璋跟他说过,学校开业之后,可以去看看的。
顾璋一口就答应了。
都是带出去玩,带一小群是带,带一大群也是带。
明盛帝和朝中文武百官们,很快就体验了一把“户外农学实践课”的快乐和充实。
一节课下来,仿佛有无数的知识哗哗的往脑子里灌,然后又有无数的问题,争先恐后地哗哗往外头喷。
又因为缺了之前的课程和基础,甚至很多都听不明白。
但是看周围不到十岁的小不点,在那里不断点头,不断记笔记,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谁好意思说自己没听懂?
绷着脸,保持沉稳!
最后晕晕乎乎的跟着去,惊喜之后,又晕晕乎乎地跟着回。
等到了学校里,才有了那么一丝熟悉带来的安全感。
顾璋放学生们去自习、上后续的课,他便带着一群人参观起来。
主要是带着投资方爸爸明盛帝,好好看看他的钱都花在哪里了。
走了一圈,把该看的都看了,就回到了学校最大的那个教室。
抬头一看“梦想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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