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璋制定了校规,这种小事肯定是不管的,若发生了大事,就交给黎川,专人做专事!
黎川看着自己一人,又要授课,又要编写校规,又要负责调停决断,还要……迷茫得眼神里透出大大的疑惑。
他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他最开始好像是只答应过来讲一讲大宣律法的?
但是还不等他有机会去问顾璋,接踵而来的工作就让他在下衙后的时间里忙得脚不沾地。
别说去找顾璋了,连原本迷茫挣扎的时间都没有了!
余庆年看出这个情况,麻溜地写了一篇赋,赠予天工学校。
顾璋有点遗憾,这么上道,他都不好意思坑了。等看到了他这篇赋,尤其是最后两句,顾璋笑看着余庆年道:“还是玉昂懂我。”
余庆年也只是笑笑没说话,转而关心起了黎川最近的情况。
两人聊完,第二天,顾璋就在学校门口,立了一个大石碑,上面刻了余庆年写的《赠天工学子》
余庆年的文章写得愈发好了,从少年时只是看着辞藻华丽,到现在篇篇都有独属于他的文风,甚至被当世大儒称赞:“独爱玉昂之诏文,事关典故,证引该洽,援笔立成。其文风磅礴大气,又不失典雅清正,无人盖之!”
这也与他翰林这几年所做的事有关,相比黎川一心钻研律法,他则是因为文笔好,在翰林院时就总被召见去侍读,故而在此道进步迅猛,已经远超他们三位友人了。
顾璋拿到后,就感觉十分震撼,读起来酣畅淋漓,宛如炎炎夏日在湿热黏腻的午后,得饮一杯冰透的水,有种直击灵魂的震颤。
想来是认真写的,而不是如他嘴上所说,为了避免被拉来做苦力,赶紧先一步送点礼哄人。
顾璋将其立在学校门口后。
也很快引起了学子们的震撼,即使是没有读过书的学生,听到有人将其念出来,也会觉得激切又磅礴。
震撼惊人的气势飞一样地冲到他们面前来,每个字都带着骇人的灵气,每一句都有着巍峨的气势。
这让他们深深地意识到,他们才初窥皮毛的世界,也许比他们想象中更宏大,更浩渺,宽不见尽头,深不见极底。
每每路过石碑,读一遍碑文,便会觉得生而渺小,向学之心滚滚翻腾。
顾璋:没想到还有人比我还会打鸡血!
他对此乐见其成,悠哉悠哉地开始给学生们上课。
相比坐在课堂上,按照书本规划传授知识,顾璋更喜欢户外实践的上课方式。
他带着一群学生,到处去浪,今天让人挖泥土回去,明天带着人捉泥鳅,后天又带着人去戏水,大后天又领着一堆人去拔草捉虫……
关注着天工学校的百官,第一天安慰自己,刚刚开学,过两天就好了。第二天捂着胸口,劝自己说这指不定是顾瑶光的独特教学方法,第三天坐卧不安了,第四天嘴上都起燎泡了……
他们都还盼着,希望顾瑶光教出来的学生,能学到他几分真本事,然后给各地都带来增产!
学校外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但是学校里的学生,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他们觉得顾璋简直太适合当夫子了,他们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个世界这么奇妙,这么可爱过。
地里的庄稼、不同颜色的土壤,奔向不同地方的河流湖泊,各地天气的变化,甚至是地里让人厌烦的杂草和害虫,原来都有这么多学问在里面!!
原来这些不是神明之力,也不是只能在年老后才慢慢悟出来的经验,不存在玄之又玄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有都是能清楚量化,落在纸笔上的学问。
顾大学士会亲自带着他们去看、去观察、去体验,去做各种不同的实验,让他们清晰直观地感觉到“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不必害怕担忧自然,他们甚至可以和谐的和自然相处,然后利用自然规律,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原来种地还有这么多学问。”即使是姜柔、荆苍这些原本不是为农学而来的,都忍不住沉浸在顾璋的课堂里。
农学本不属于基础学科,它能和社会、化学、物理、生物这些学问产生紧密的联系,从而引发学生们不断地去探究。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我爹原来实施政令不顺了,不会和农人打交道,不懂农事,自然不顺,我得赶紧写信回去劝导他。”
“是啊,不知道村里百姓每个时节一天种地消耗的时间,不同粮食完成耕种需要的时日,不论是徭役还是各种政令都可能有误,怎么能不让百姓心生恼怒?”
“如果只看书,我可不知道咱们的税还有这么多门道,也难怪有的地方农人喜欢,有的地方骂了,唉,想要完全太难了。”
“上次我去捉泥鳅,做完了对比试验,才知道剂量只多那么一点点,竟然效果天差地别,太吓人了。”
“什么实验?我怎么没听过?”
学生们休息的时候,三两好友聚在一起聊天,深刻明白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
他们明明已经将书都读过了,可只要顾璋一带着他们出去上课,脑子里就会涌现出数不清的问题,运气好当场就能被带着做实验解答,但更多的问题是没法当堂解决的,只能课后自己再花功夫。
好不容易一个个搞清楚了,再和友人们一讨论,就会发现许多自己没注意过的问题和知识点,再一讨论,还有!
学不完,根本学不完!
若是想要偷懒?
那下次小聚,就会被问得哑口无言,再也跟不上原本同窗的激烈讨论,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无知蠢笨之人。
谁还不要点脸面了?
更别说,还有真的对这些知识感兴趣,深深喜爱着这些领域的人,带头在最前面狼奔豕突!
新奇的知识在天才的摇篮中不断碰撞,碰撞出漫天星火,不知何时会洒向世界,照亮数不清的黑夜。
开学近两周,学校的运行也步入正轨。
顾璋也慢慢闲下来,还有心情在夫子办公室里煮茶,和三位夫子交流心得。
顾璋煮好了茶,先拿起茶壶倒了三杯,然后端给燕先梅、李成、黎川,他说:“难得今日咱们都在,可以好好交流一下教学中的问题。”
对这些能帮他大大降低工作量的大好人,他特别用心,用关爱呵护自己的劲头,来照看他们的身心健康。
燕先梅率先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让学生们都那么喜欢上你的农学课的?”
要知道每个人当初答对的“为什么”都不同,并不是每个都十项全能,也不是每个都冲着农学来的。
比如冲着化学来的荆苍。
听到燕先梅提起这个,李成冷哼一声:“成日带着学子出去玩闹,不成体统!”
被顾璋装乖的表象蒙蔽之后,第一次没察觉,如今被坑了两次,他要还是看不出端倪,就白活这么些年了。
他怎么就没听好友的提醒,要防备着点这小子呢?居然接连被坑了两次。
听说他答应了来天工学校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老朋友戎锐还笑呵呵地问他:“这次可看清那臭小子的真面目了?还为他说话吗?”
李老尚书有点气,每次来学校上课,都是气咻咻来的!
听到燕先梅的问顾璋的课为什么受欢迎,没忍住呛了两声,面相凶凶的,看着让人有些害怕。
燕先梅维护弟子道:“这可不是出去玩能做到的。不信李公没发现,咱们的课堂上,最积极的辩论和提问,还有寻根究底的追问,都来自瑶光的农学课。”
眼看李老又要和燕先梅争辩起来。
顾璋骄傲道:“说明我天生适合当夫子!”
他注定是享受型甩手掌柜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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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先梅、李老、黎川:“……”
顾璋一通搅和,直接把原本有些气愤和锋芒的气氛搅和散,成功把所有的火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怎么会有这么厚颜之人?!
也只有燕先梅身经百战,很快就无奈摇摇头,直接说起了自己的困扰。
上地理课的时候,学生们明显没有那么深的探究和钻研精神。
与做农具的物理,顾璋所教授的农学,对化学感兴趣的荆苍等医者相比,学地理的学生随意许多,即使燕先梅讲得不错,见识极广,但是大多数学生似乎只当作故事来听,开阔眼界。
会发出惊叹“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也会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发出疑问,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顾璋摩挲下巴:“这好办!”
顾璋毫不藏私地现场教学:“一看您就不会画饼。”
燕先梅好奇:“何谓画饼?”
顾璋叭叭开始讲了:“就是给个目标和好处,在前头吸引人,您想想望梅止渴,就是这个道理,还有一个更形象的,骑驴的人在驴眼前吊一根胡萝卜,这样驴就会为了吃到胡萝卜,哼哧哼哧向前赶路了!”
燕先梅:“……”
黎川:“……”
李老尚书:“……”
好好的一个树立远大目标的好事,怎么一到顾瑶光嘴里,就变味了呢?
燕先梅轻咳两声,然后道:“你先说说。”
顾璋凑到燕先梅身边去,十分热情地给他分析,为他出主意:“您仔细想一想,学好地理用处可大得很,您要告诉他们啊!”
“比如人文发展、气象变化,各地的水质、岩石、土壤,地理几乎涉及方方面面,我甚至觉得,当官的最需要补这门课。”
谁都知道,现在官员都讲究外任,不留在原籍。去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首先就要了解当地情况。
顾璋道:“研究过地理,就能知道各种自然现象出现的原因,能想到解决的办法,还能预防自然灾害的发生,对农耕的安排和指导,对当地环境和文化风俗,甚至在安排城池布局和规划的时候,都有很大的作用。”
太多太多了,顾璋觉得自己一个不那么喜欢这门学问的人,都能随口说出这么多,这门课绝对是重要的。
燕先梅越听眼睛越亮,有种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会喜欢这门学问,却被懂自己的人一语道破的惊喜,像是狠狠戳中了他的心。
“没错,这绝对是一门博大精深,不输于其它几门的学问!”燕先梅斩钉截铁地说。
难怪他甚爱之。
顾璋也点点头,给他出主意:“所以您就按照这个,来给学生们画饼,这样就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了。”
不知为什么,一听画饼这个词,原本心情激昂的燕先梅,就有些哭笑不得,觉得太朴素直白,大胆直接。
李老也下意识皱眉,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做学问的事,怎么能说得像是贪嘴馋吃一般?
顾璋想了想自己的计划,又道:“内部动力有了,咱再来个双保险,我给安排个外部驱动任务,让他们做自己家乡的地理气候大报告。”
顾璋想了想,标准的、科学的按照当地现状,县志的记载,整理当地的情况,这绝对是一份宝贵的资料,也能很好的应用于全国粮食增产。
他拍板道:“第二学期会有外出巡游,遍访各地的实践课程,哪个地方的地理报告做得最好,咱们就将目的地定在哪个都府。”顾璋想了想,又补充,“就取前五名,要是有同地的就往后顺延。”
这个方法一说出来,几人都齐齐看向顾璋。
这方法可真是绝了,不说能影响所有人,但是起码有80%的人,会为了这份地理大报告,浴血奋战,苦学地理。
这可是顾璋亲自带队去当地啊,粮食增产岂不是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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