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写日记的时候,覃珂心虚的略过了早上食堂里发生的那些不愉快。
她无法对覃霆坦白陈晨对她说的那些,她也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从前两次开始,她就在刻意隐瞒。
隐瞒的结果,是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日记里该写什么。
她一整天都丢魂落魄,不是睡觉就是在溜号,到最后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可就是怎么都听不进课上老师讲的那些话。
跟冯云烟恶补的几天只能说是应付了这次的考试,她基础差的事实没变,勉强听懂了一句后,后面,只要她稍漏一会儿,或是遇上个没见过的专业名词,便死活跟不上去了。
她日记写的磕磕绊绊,略过早上食堂的事儿,再略过她上课没专心的,其实也不剩什么了。发出去后,她看着占了屏幕小一半儿的字符,慌慌点了撤回。
之前,她只觉得怎么写都写不完。
可现在......
她点了屏幕上的重新编辑,第一反应是想着怎么都要再多凑几行,怎么说都要显得她在这事儿上用心许多。
只是她呆呆看着输入框里闪烁的光标,等了好久,她也不知道该再填些什么。
屏幕从亮变暗,又从暗变成了待机状态。
覃珂头靠着墙,人在放空。
她视线平平地落在床正对的门上,瞒着覃霆的这事儿让她心理压力很大,负罪感也很强。她陷进了无尽的心理斗争中,有声音让她有话直说,也有声音拦着她,跟她说这跟先斩后奏无差,他上次还为此教训过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要是坦白了,覃霆一定会问她前两次为什么隐瞒,那时候,她该怎么说?他要她回答,她也说不出来什么......
时间慢慢过去,直到她手机的震动响了。
覃珂低头一看,响的是她每晚设的闹钟,这闹钟是提醒她该交日记了。
她深吸了口气,点进屏幕,重新看着输入框的那些。
犹豫再叁,她直接按下发送。
她一个字都没加,是不想错上再错。
又过半小时,她已经关灯的时候,覃霆的电话来了。
这通电话让覃珂又喜又怕,她人侧着,在黑暗里把手机贴到了耳边上:“喂,爸爸。”
“珂珂。”
这个称呼——
他好像,很久都没这么叫过她。
覃霆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跟昨天舟车劳顿的疲惫又不太一样。
覃珂不知道他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他几乎一天没跟她联系,联系时,也只是寥寥几个字,说他还在外面,说他晚上还有事要处理。
“准备睡了吗?”
“嗯,已经关灯了。”覃珂应着,她应完,又怕覃霆因此挂了,又道,“我还不困,睡不着。”
覃霆在电话那边笑了笑。
他似听出来了覃珂的这些小心思,只是他没拆穿。
电话那边很静,手机久握着,在她的手心里微微发烫。
那温度一同沾在了她的脸颊上,夜深人静,给人种心跳加速的错觉,覃珂开口,轻轻问道:“您要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了?”
“没有...就是想问问。洪叔跟您一起,是遇到了难办的事吗?”
覃霆没有马上回她。
他在电话那边点了根烟,覃珂想,他大概是在酒店里了。
“不算难。”覃霆说,“有点麻烦。”
覃珂轻轻的应,她以为覃霆不会再说,就像是之前,之前每一次她问起他生意时那样。
可短暂的停顿后,她竟听到覃霆在主动同她讲:“还记得苗伦吗?他前两天出事了,人重伤,现在在医院抢救。之前的石头都是经他那走,他出事,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能顶替的人,今天,我跟洪薪去了他家一趟,他家里说准备放弃治疗了。”
苗伦。
覃珂记得。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男生,黑瘦,眼睛很亮,显得人特精。
他是普寨的当地人,只是跟国人接触久了,也是有语言天赋,短短几年自学了中文,日常交流都没问题。那时,他偶尔会来她家院里找覃霆,看到她,苗伦总会用别扭的音调喊她“小珂妹妹”。
“为什么放弃啊?”
“费用问题,他家除了他还有八个小孩,就算救过来也要有一段长时间的恢复期,他家里觉得没办法负担。”
“可他......”
覃珂话说了一半,又止住了。
就算苗伦跟着覃霆他们赚了再多,分摊到家里,分到他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身上,也不剩多少。
何况,他只是这整个运输链条中的一个零件,零件坏了,换一个便是。麻烦的是在确认型号,确认匹配度上,需要多费些时间,也不是随便拉个人就像是苗伦那样可靠,中文说的又地道。
“他家里想让苗伦的大哥顶替苗伦来做,我拒绝了,这边最近有些动荡,我估计这一周都要留在这边。有必要的话,这批货我亲自盯一下。”
他说的很清楚,即便覃珂的这个对物流一窍不通的门外汉都能明白。
覃珂能感觉到覃霆对她的耐心,她不知道覃霆为什么会突然跟她讲这些了,是觉得她长大了?还是因为...他们比之前,更亲密了。
“爸爸。”覃珂叫了他一声。
“嗯?”
这种无时无刻,都有他回应的感觉,让覃珂心跳得剧烈。
“我......想你了。”
她的脸颊变得跟那发热的手机一样烫。
覃霆轻笑了一声,道:“皮痒了,敢不用敬称了?”
覃珂咽了口口水,慌慌张张的补救:“想您了......”
“行了,睡去吧。”
覃珂又缠了他两分钟才挂。
电话挂断,覃珂换了个姿势,她平躺在床上,呼吸跟心跳在黑暗中慢慢恢复如常。
覃霆没提她日记的事。
覃珂有丝丝的侥幸心理,既然他没提,陈晨也像是正常人了,是不是,这篇儿就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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