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2

    江东区的一间样板房里，李世真和这里的房东面对面坐着，端详着一份租房合同。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这间房子不包水、电、网络，想要退租必须要提前缴纳叁个月的房租？”李世真一一看着合同条款，问道。
    “没错，没错。”房东脸上带着油腻的笑容，一边点头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李世真，这么漂亮的omega，在这一带可不多见，要是也能租住在这里的话，以后光顾这里就方便了……
    房东猥琐的想法还没想完，就被一声响动打断了。
    “呀，你当我没租过房子吗？？”李世真“啪”地把手里的合同扔在桌上，皱眉打量着这间又小又破的房子，“且不说你这合同里有多少坑，屋顶漏水、水管生锈、整个房间里一股发霉的味道，这种猪都不愿意住的地方，你居然还能往外租？？”
    不等房东再说什么，李世真径直起身，拉着小智母女离开。
    不久之前，李世真接到了小智妈咪打来的电话。由于不想在家乡再过穷日子，omega女生带着女儿来到韩国打工，母女俩找了一个便宜的地方打算租住，但房东见两人是外国人，担心付不起房租，要求有担保人才能签合同。两人人生地不熟，想起李世真曾经留下的联系方式，小智的妈咪便试着打了过来。
    走出样板房，李世真忍不住捂住嘴，弯腰打了一个干呕。
    “世真老师，你没事吧？”小智的妈咪连忙上前扶住。
    “没事，只是那个房子里的味道太……”李世真摆了摆手，克制着反胃的感觉。那屋子里发霉的味道，早在刚进去的时候她就觉得不舒服了。
    见李世真的反应，小智的妈咪目光里带着一些奇异，却也没说什么，从自己背包里拿出瓶装水，递给李世真，“喝点水吧。”
    李世真喝了几口水，感觉好了许多，“走吧，我带你们去别处找房子。”
    李世真带着小智母女到了另一处租房，同样的租金，环境比刚才的地方好很多，房子也很宽敞。看到敞亮的房间，小智开心得两眼放光，在房子里跑来跑去，嘴里嚷嚷着李世真听不懂的越南语。
    “她说，这里的房子比老家那边的宽敞多了。”小智的妈咪望着女儿在出租屋里跑来跑去，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世真老师，真的谢谢你。”
    “没关系。”李世真问道，“打工的地方找好了吗？”
    “已经联系好了，在中国城那边的一家餐馆里。”小智的妈咪说道，“我已经和那边的老板谈好了，他们同意我带着小智一起过去。”
    “诶，你要带着小智一起去打工？”李世真惊异地问道，小智今年看上去十岁左右了，按理说来，应该上小学四年级了，“你不打算让她去上学吗？”
    “上学？”小智的妈咪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她早就过了入学的年纪，韩语又说得不好，有哪个学校愿意要她。”
    “怎么会，小智的韩语说得很不错啊。”李世真扭头望着屋子另一侧，“虽然只会一些基础的表达，但是已经和一年级的小朋友水平相当了。”
    “可是，学费的问题……”小智的妈咪犹豫道。
    “学费的问题不用担心，韩国的小学都有贫困家庭扶持基金的。”李世真摸出手机，“刚好我有朋友在小学做老师，如果小智愿意的话，可以去做插班生。”
    …………
    李世真给安娜打了电话，带着小智母女去了安娜所在的学校。
    “正好学校刚开学不久，就让她跟着我的班级吧。”和李世真一样，安娜见了小智以后就喜欢上了她，微笑着拉起她的手，“很可爱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裴秋智……”小alpha抬起头，对上安娜美丽的大眼睛，脸霎时红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秋智韩语说得很好呢，好好学习，以后会有好成绩的。”安娜摸了摸小智的脑袋，“一会儿老师带你去领校服和课本，好不好？”
    小智跟着安娜去教务处领学习用品了，过了一会儿两人回来，小智已经穿上了小学校服。
    “入学手续已经办好，秋智明天就可以来上学了。”安娜对小智的妈咪说道。
    “到了学校以后要好好地学习，不要再去偷别人的衣服，嗯？”李世真俯下身，摸了摸小智的脸蛋，嘱咐道。
    “……嗯。”小智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抬起头望着李世真，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人鱼姐姐。”
    李世真先是一愣，然后忍俊不禁。
    …………
    “这孩子真可爱，长得也讨人喜欢。”送小智母女离开后，安娜笑着说道。
    “是啊，每天和孩子们打交道，一定很开心吧？”李世真促狭地道，“说起来，你那么喜欢小孩子，要是和贤雅姐姐再有一个女儿就好了。”
    “贤雅没有告诉你吗？”安娜转过头去，望着李世真，“我又怀孕了。”
    “诶？？”李世真睁大眼睛，“……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次从海边回来就有了。”安娜脸上带着羞赧的笑意，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身体比较敏感，回来不久就有了妊娠反应，算到今天为止，是第五周了。”
    “那娜丽……”
    “我跟她说会有妹妹，她高兴坏了。”安娜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展颜灿笑，“贤雅也是，整天对我嘘寒问暖的，说怀娜丽的时候没有好好照顾我，这次一定要加倍关心我，才能弥补当时的遗憾。”
    “你和贤雅姐姐结婚这么多年，还能一直恩恩爱爱的，真好。”望着安娜沉浸在幸福中的样子，李世真露出羡慕的神色，叹了口气。
    “怎么了，你跟徐会长又吵架了吗？”安娜问道。
    “……”想起前两天的事，李世真撇了撇嘴。
    …………
    “您好，我找徐伊景会长。”
    几天后，李世真站在日韩金融大楼里，向一位看起来像程序员、面容和善的女beta询问。
    自从上次通过电话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过了。虽然徐伊景这几天似乎很忙，但总和那人一直僵着也不是办法，李世真想了想，决定主动出击。
    金作家推了推眼镜，见一位漂亮的omega站在面前，不由得轻轻吸了口气，“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李世真，找会长有事。”想到面前的人是伊景的员工，李世真露出友善的微笑，笑容仿佛夏日里的柠檬水一般沁人心脾。过路的员工们不由得纷纷侧目，露出惊艳的表情。
    “啊，您就是最近很出名的那位演员吧。”如此好看的omega来找会长，连金作家也不由得愣了会儿神，“会长在办公室哦，我带您去吧~”
    办公室里，徐伊景正在和赵理事整理文件，金作家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会长，有客人来了……”
    徐伊景抬起头，对上了李世真的身影。
    和金作家的反应不同，徐伊景打量来人片刻便重新低下头去看文件，“你怎么来了？”
    “这几天你都没有回家，也不回消息。”李世真注视着徐伊景，“该不会是为了躲我，所以住在公司里吧？”
    “我没有躲你。”徐伊景淡淡地说道，“最近有许多工作要处理，忙得抽不开身。”
    “就算再忙，也总要见一面的吧。”李世真顿了顿，“我们的关系，不应该只有在床上才能见面吧？”
    “！！”李世真语惊四座，一旁喝茶休息的赵理事和金作家听了之后都呛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两人似乎都捕捉到了惊人的信息量。
    “……”徐伊景沉默片刻，将手中的文件放下，“知道了，今晚回去找你。”
    赵理事和金作家彼此交换一个神色，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离开。
    “呀，你不会还在生气吧？”李世真在沙发上坐下来，打量着徐伊景，“前两天在医院里，走得那么快，我追都追不上。”
    徐伊景抬起头。
    “你今天不用去安慰你的荧幕cp了？”
    “我们在医院里被人拍到了，我和润润老师的绯闻现在传得满天飞……”李世真顿了顿，“公司让我们避嫌，最近不能见面了。”
    “原来是因为要避嫌，一个人闷得慌，所以来这里找我解闷的啊。”
    “……诶？”李世真愣了一下。
    见李世真一副懵懂的神情，徐伊景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她，低下头继续浏览文件。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金作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会长，孙社长来了，来和您谈股份转让的事情。”
    徐伊景点了点头，眼中几不可闻地闪过一丝嘲讽。最近这段时间城进的股票大跌，让许多持有股票的小公司都感到恐慌。虽然天下金融的孙义成会长表示相信城进新会长的能力，表示会一直持有城进的股份，但他的儿子孙奇泰坐不住了。听说前段时间有几家小企业已经将股份转让给了日韩金融，于是孙奇泰背着孙义成，也偷偷地来找到徐伊景。
    门口传来脚步声，李世真抬起头向外张望，办公室里来了两位访客，前面的是天下金融的孙奇泰社长，后面的人，是李世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孙玛丽本来是陪着爸爸来日韩金融谈生意，顺道来看看卓有没有在和公司里年轻漂亮的omega们眉来眼去，没料想刚进了会长办公室，就撞上一张晦气的脸。
    “是你？？”“是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办公室里，李世真和孙玛丽对上彼此的眼睛，空气中仿佛能听见噼里啪啦电流火花的声音。
    “你们……认识？？”见女儿和徐伊景身边那个omega对峙着，孙奇泰感觉到气氛不对，一头雾水地望向徐伊景，后者却依旧神情淡定地浏览着文件。
    “呀，你怎么会在这里？”孙玛丽质问道。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来这里做什么？”李世真将她的问题抛了回去，“呀，莫不是这么多年了嫁不出去，对我们伊景还不死心，还想着来勾搭？”
    “得了吧！老娘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牙膏味，你玩剩下的alpha，白给我都不要！”孙玛丽说到一半，忽然回过神来，扭头打量着李世真，露出嫌弃的神色，“……‘我们伊景’？你们两个莫非……什么时候又勾搭到一起去了？？”
    “怎么，不行么？要你管？”李世真挺了挺胸脯，扬起下巴道。
    “呀，李世真，你搞笑吗？”孙玛丽打量着李世真的举动，不屑地嗤笑，“你以为自己还能有几分姿色？都到了大妈的年纪了，你那天秀的C罩杯早都下垂了。”
    “你放屁！！你管谁叫大妈？？！”李世真凶狠地瞪起眼睛。
    “说的就是你，李大妈！！”
    “你找死吗？？！你××的才下垂！！你不光罩杯下垂，脸上的胶原蛋白也××@%的下垂！你××#@%￥amp;×××都下垂！！！”
    “你×××@#%××，老娘××#@%amp;#amp;**，有本事%￥#@×××……”
    两人互相对骂起来，吵得不可开交，大有要打起来的架势，办公室里回响各种优美的韩语字眼。孙奇泰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想要上前劝架，却插不上话，只好扭头去问徐伊景，“她们在吵些什么……？”
    “不用管她们。”徐伊景微微挑了挑眉，无视掉办公室里两个吵得唾沫横飞的omega，镇定自若地站起身，“孙社长，这里太吵了，我们去会议室谈吧。”
    …………
    “李世真，你这个骗子！”
    两人吵累了，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找了个地方一起喝咖啡去了。听完了李世真的故事，孙玛丽无语得直翻白眼。
    “当初在仁川碰到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老娘还以为你早就嫁给了李贤雅，这么多年，日子过得滋润得很，没想到……”
    “对不起，那时候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李世真低下头，搅拌着手里的冰美式。
    “切，果然只有傻瓜才能做傻事。”孙玛丽嗤笑一声，“我要是你，怀了前女友的孩子，就冲到她婚礼现场上去，砸了她们的结婚礼堂，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张宥熙那个贱人做的事，让众人看看她们这对狗A狗O的真面目！”
    “呀，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脸没皮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李世真白了孙玛丽一眼。
    “得了吧，你就只会虚张声势。也就是我心胸宽广，不和你计较，别人真的抢了你的alpha你就怂了，连骂一句都不敢。”孙玛丽上下打量着李世真，啧啧摇头，“真搞不懂，像你这种单纯又傻帽的omega，是怎么混到娱乐圈里的？”
    “再怎么样也比你强吧？”李世真反唇相讥，“我至少还得了叁奖满贯，你呢？听说你前段时间还跑到法国去读了几年书，怎么到现在连个公司常务都没混上？听说你爷爷直接跳过了你，要培养你女儿当继承人呢，这是看出你不学无术，再怎么培养也是扶不起的阿斗了吧？”
    “切，随你怎么说，反正老娘我日子过得滋润得很，有帅气的老公，可爱的孩子，平时在公司挂个闲职，陪着爸爸去谈谈生意，隔叁差五地去海外疯狂购物一趟——下次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就捎给你。”孙玛丽毫不介意的样子。
    “那现在呢？你爸爸来找徐会长谈生意，你不用去陪同吗？”李世真反问道。
    “急什么？他们谈股份转让，没我什么事。”
    “股份转让？”
    “是啊，最近城进集团的股票跌了，我爸爸想要把手里的股份转让给日韩金融。都已经是谈好的事情，今天过来只要把手续办妥就可以了。”
    “城进集团……”李世真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无意中望向窗外，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掠过。
    “诶？等等，那是……”李世真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你干嘛？要去厕所吗？”孙玛丽打量着李世真，不明所以。
    刚才从门口经过的小孩子很像是小智，李世真顾不上跟孙玛丽多说，拔腿冲出了门外。
    “小智！！”
    前面的小孩子听到喊声站住了，回过头来，果然是小智。
    “果然是你。”李世真走上前去，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上课时间，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智对上李世真的目光，眼神闪闪烁烁的，“……我身体不舒服，跟老师请假了，想回家休息。”
    “胡说，你刚才跑得那么快，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再说了，你家也不在这边。”李世真严肃地打量着小智，“说，是不是从学校里偷跑出来的？”
    小智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逃学？”
    “……”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到了学校要好好学习。难道你不喜欢安娜老师吗？”李世真扳过小智的肩膀，认真地注视着她。
    “不是的！我……很喜欢安娜老师。”小智连忙摇头，欲言又止，“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小智低下头，“……我想找到妈妈。”
    李世真愣了一下。
    “我想找到妈妈，白天想晚上也想，醒着想做梦也想，想了很久很久，我知道她就在这里，在这个国家！”小智急促地说着，语气有些激动，“……我好不容易来到了她的国家，我从来没有距离妈妈这么近过，我想见到她！”
    …………
    “事到如今，我已经对她不抱希望了。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找过我们，想必是并不在乎我和小智。我只是想换一个地方，多挣些钱，不想带着孩子在这里受苦受穷。”
    …………
    想起当初在岘港听到的这些话，李世真内心暗自叹了口气。虽然小智的妈咪已经心灰意冷，但小智却依然……
    “你知道你妈妈在哪里吗？”
    “……不知道。”小智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在做什么工作，住在什么地方吗？”李世真说道，“你统统都不知道，就敢一个人跑到不认识的地方来，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你妈咪和安娜老师都会担心你的。”
    “我，我听妈咪说，妈妈是有钱人。”小智心虚地低下头，“我打听过了，整个首尔最富有的地方就是江南区了。”
    “那如果，你妈妈不在首尔呢？”
    “……”
    望着小alpha不知所措的样子，李世真有些无奈。
    “好了，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不要！”小智却甩开李世真的手，固执地摇头，“找不到妈妈，我不会回学校的！”
    “小智……”
    “我不要上什么学，我也不想变得有钱，我只想找到妈妈！”小智忽然大哭起来，“别人都有妈妈，为什么只有我没有妈妈？？！为什么我已经到了妈妈的国家，却还是找不到她？？！人鱼姐姐，你之前答应过我会帮我找到妈妈，你答应过的！！！”
    听到孩子的话，李世真心里一阵酸楚，不禁红了眼眶。
    “好了，别哭了。”伸手拭去眼角的湿润，李世真扳过小智的肩膀，郑重地看着她，“如果找到了妈妈，你就会回去乖乖上学了对吧？”
    “只要能见到妈妈，做什么都可以。”小智抽泣着，用手背去抹眼泪。
    “好，从现在开始，我来帮你找妈妈。”李世真望着小智，“你只要乖乖回学校上课，等我的消息，好吗？”
    “……真的吗？”小智吸着鼻子，泪眼朦胧地望着李世真。
    “当然了，人鱼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李世真掏出纸巾，帮小智擦干泪痕，伸出小拇指，“拉钩。”
    “拉钩。”小智也伸出手去，和李世真的小拇指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