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月显然没察觉到沈妉心,但当马车缓缓驶入城门时,十戒和尚忽然朝马车撇了一眼,正与沈妉心四目相对。
那和尚怎笑的如此妖孽?
沈妉心愣了愣,再看去时,马车已入了城门,视线所及再瞧不见那二人的身影。沈妉心脑中忽然灵光一乍,她拽了拽老道的胳膊,急切问道:“师父师父,那龙马寺的臭和尚身手如何?”
老道半阖着眼,道:“一般一般,平平常常,不过是在十年前,这些年兴许也该有些长进了。”言罢,老道睁开一只眼,瞧着疑神疑鬼的沈妉心,“你问这些作甚?他还能帮宋家丫头杀人不成?”
沈妉心思绪飞转,喃喃道:“指不定赵吾就是他下的手……”
老道没好气的拢了拢胳膊,“一天到晚尽鬼扯……”猛然他想起十戒和尚还是八戒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佛曰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老道的另一只眼瞬时睁开,但他并未出声,只是独自愣了良久,而后暗自叹息。
正南门,宋明月目送十戒和尚离去,轻声道了一句:“你我也算再不相欠。”
赵颐今日回宫,她一早便去如意殿请示了赫连完颜,在此足足候了两个时辰,才见疲惫而归的赵颐。
“你怎在此?”赵颐翻身下马,几步小跑到宋明月跟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可是母后难为你了?”
宋明月淡笑摇头,“殿下平安归来便好。”
回宫的路上,宋明月斟酌良久,仍是欲言又止。赵颐满腹心思,但见宋明月竟如此关心他,亦有些受宠若惊,不由得道:“有何话,不妨直言。”
宋明月犹豫不决,为难道:“殿下如今已是乘龙之势,只差一步之遥,未免前功尽弃,有些该舍的人是时候下决断了。”
赵颐脚下一顿,“明月所指,乃是癸阳?”
宋明月只看着他,默不吭声。
第135章
这几日陇城阴云密布,接连下了好几日的细雨。
似在为魏亲王赵吾送行。
沈妉心从老道口中听闻,赵宗谦带病亲自将赵吾送入了皇陵。一身墨衫的沈妉心打着油伞,立在皇城某处廊道上,她举目眺望锦麟宫,那曾是赵吾封王前所居之处。
赵宗谦半生戎马,立国后勤政为民,才使得短短十数载的光景,南晋便有了这番蓬勃景象。可自古明君皆寿短,赵宗谦能否挺过这个冬日尚未可知。大势所趋,赵颐已是最后的火种。
朝中重臣已有倾倒中宫之势,连绵的细雨仍旧驱散不了踏破门槛的潮水。宋明月临近楼台,只要赵颐一死,十二载的仇恨便如这细雨下的尘埃,烟消云散。
沈妉心呼出口浊气,举步朝前。
并非她过于小心谨慎,只是在最后的关头,她不希望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锦鳞宫的朱门上蛛网斑驳,沈妉心伸手推开半面门扉,吱呀的陈旧声在淅沥的雨声中格外刺耳。才踏入门槛儿,一股草药的清香迎面扑来。沈妉心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捂住口鼻,这才缓步走入。
在宫内转悠了一圈,比起只有一张床的寝宫,眼前这个一应俱全的药房才似赵吾平日里起居之地。
沈妉心失笑道:“还真是个药呆子。”
柜子里案桌上,角落里,到处堆满了大小各异的瓶瓶罐罐。沈妉心四下翻找了一圈,对于黄白之术沈妉心所知甚少。寻的满头大汗也无甚成果,就在沈妉心心灰意冷欲离去时,余光瞥见了桌角下垫着的一本书籍。
书本已泛黄老旧,页脚卷起了边儿,沈妉心抽出来时地面上留下了书本的印记,想来当垫脚已有段时日。篆文的书沈妉心看起来异常吃力,所幸耐着性子翻看了几页之后,沈妉心登时瞪大了眼。
这书上的字迹显然是手写记录,旁的她兴许不识得,但“问长生”三个字儿她尚能勉强辨认。她喃喃自语:“难不成这赵吾是在钻研长生之道?怪不得……”
一个极具黄白天赋的儿子,与一个治国大才的儿子,试问历朝君王,更加偏爱哪一个?但凡有野心,有私心的,皆会选择前者。犹记得那日赵宗谦在青墨院的神情,沈妉心更加无比的肯定了前者。
细细回想沈妉心刚到宫中时,那时宫中储君之争的暗涌才起,赵宗谦第一个便将赵吾送出了陇城。若不是为了保住这个五子在此争斗中免遭风雨,还能有何缘由?可如今赵吾已死,赵宗谦的长生梦也算到头了,她就不信一个一心成佛渡众生的十戒和尚能寻来什么灵丹妙药。
皇位若不传赵颐,还能传给谁?
沈妉心一路匆忙跑回了青墨院,见吕布英不在,才一拍脑门想起来,吕布英已被她遣去护送裴岚莛回江南郡。
无从下手的沈妉心只得步行出了宫,在南御街雇上了一顶轿子,一路出了城往听溪湖去。
今日的雨似没个尽头,临近听溪湖雨势竟愈发的大,泥泞的道路使得轿夫走的一脚深一脚浅,轿子内的沈妉心被颠簸的五脏翻涌。不等到目的地,她掀开轿帘大声道:“停轿!”
给了足足有余的银两,四个健壮的汉子也无甚怨言。沈妉心撑着油伞,举步艰难的朝湖畔旁的小宅院走去。
倒说不上是心血来潮,只是赵颐的绊脚石唯独剩下一个癸阳,若是他出了意外,那便再无回旋的余地。故而,即便是如今吕布英不在身侧,沈妉心亦要冒险来亲眼看看他安然无恙,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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