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仿佛在给她讲述上古时期的故事,嗓音温润如玉石之声,却不带一丝一毫情绪。江槿月很想睁眼看看对方是谁,可惜眼皮重如千斤,只好作罢。
数千年后,一位神明自幽冥血月中幻化而生。身负血月之微光、手持永夜缚梦笔,评判他人生平功过、掌管寿命生死与六道轮回。
你没有名字,亦无人知晓你因何而生。或许你生来就要违拗天道,又或许你的诞生,本就是天道的抉择。
沉重的眼皮忽而一松,再度睁眼时,她起先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正当她陷入迷茫之际,后脑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虽说力道不重,但还是把紧绷着神经的她吓了一跳。
她一边揉着头一边向后望去,恍惚间发觉自己正站在大殿之中,熟悉的红衣姑娘坐在堆积如山的案卷前,一脸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就差没在额前贴上痛不欲生这几个大字了。
江槿月迟疑着低头朝地上一看,方才砸到她的,果然也是案卷。想必是红衣姑娘看烦了,随手一丢,结果遭殃的还是未来的自己。
还真是前世今生都在忙着批案卷啊,命真苦。
一阵怪异的哒哒声自殿外响起,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撞开殿门,两个姑娘齐齐一怔,朝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这是江槿月凝视着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狮子,她好像记得这是星君的神兽来着,怎么跑来地府了?
她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哪一段记忆,就听得红衣姑娘惊喜地唤了声:猊猊!
什么玩意儿?猊猊、是狻猊吗?话本上说的龙生九子里的第五子?
江槿月盯着那只脸盘圆润、一肚子肥肉、长得愣头愣脑的小白狮看了半天,艰难地吐出一句:就这?
你怎么来了?是星君大人来幽冥界了?他在哪儿?红衣姑娘把案卷一扔,两步跑到狻猊面前,本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狻猊咬着裙摆往外拖。
看这架势,它是想让她出去?若是他来了,以他前世的性子,多半会亲自入殿,哪有让狻猊把人往外拖的道理?
怎么了猊猊?你拉我做什么?是星君大人他话说到一半,红衣姑娘不吭声了,江槿月也微微蹙起眉头。
两个人都发觉,那只狻猊嘴巴里发出尖细的呜咽声,拼命把她向外拉的同时,它的两只眼睛里滚落着豆大的泪水。
神兽狻猊,它是在哭。
心中顿时蔓延起极其糟糕的预感,江槿月无意识地重重咬着嘴唇。
一道红光乍然扬起,周遭场景瞬息万变,看得她眼花缭乱。她仿佛正跟着那个姑娘和狻猊一路飞出地府、穿过黄泉路、踏过鬼门关
望着眼前笼罩于漆黑夜色中的城镇与远山,天空中星河烂漫、月光清浅,江槿月意识到他们这是到了人界
等等,她不是说过,她不能离开地府的吗?
无法驱散的惶恐不安萦绕于心,可她深知这不过是一场前世的梦境,她无力做出任何改变,只能徒然地跟着他们走。
直到在月华光彩下,她看到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被高高举起,一道紫黑色雾气化作的高大人影伸出枯瘦的双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那道人影像极了她梦中见过的那只怪物,看着却比后者高出数倍不止,身上布满荆棘的铠甲似是缠绕着凛冽煞气。
它每吐出一个字,口中就喷出火来:东西既已到手,本座这就斩碎你的命魂!
说罢,它眼中杀机毕露,周身凝聚起如有实体的凛冽黑雾,化作一柄锋利的长斧,高高扬至半空,眼看着就要斩下。
一道耀眼夺目的血色光芒快速穿梭,瞬间将怪物打了个对穿,那柄狰狞的巨斧瞬间化作齑粉,风一吹便已散尽。
怪物的动作一滞,缓缓地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贯穿右胸的硕大孔洞。
剧烈的痛感过了片刻才袭上心头,怪物发出了刺耳的嘶吼声,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恶狠狠地瞪着这个一出手就把它伤成这样的人。
面对怪物不怀好意又凶神恶煞的眼神,红衣姑娘轻轻拍了拍手,冷冷道:喂,放开他,我只说一次。
怪物仿佛听到了极大的笑话,忍不住仰天狂笑,愤然怒吼:哼,你是何人?本座为什么要听你的!?
哦,你爱听不听,死了别怪我就好。红衣姑娘环抱着双臂,微微勾了勾唇,再无动作。
小丫头别急,本座先砍碎他的魂,再怪物沙哑粗糙的声音猛然终止,似乎被瞬间抽干了力气,扼住星君的双手一松。
狻猊当即冲着主人狂奔而去,原本只有小小一团的身子瞬间扩大数倍,将重重坠落的人接到脊背上,冲着怪物龇牙咧嘴、嘶吼咆哮。
见他似乎是脱离险境了,江槿月终于松了口气,哪怕是在回忆里,她也不想看到他受伤的场景。
可是这个怪物看着很是难缠,红衣姑娘今日来得又急,仿佛并未携带缚梦,如此岂非要有一场恶战?
她正这么想着,就惊讶地发现那个高大的怪物剧烈地晃了晃,连一个囫囵字都没吐出来,就轰然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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