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雪照一直没松开攥她手腕的手,在桌旁坐下之后,他似乎很不习惯殿内恍如白日般的光亮,本能地朝她旁边靠了靠,头也想朝她的肩上歪去。
冰凉的气息朝她倾斜了下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云晚白身体一僵,又强迫自己慢慢放松。
但最终,重雪照还是没将头歪过来,只是两人靠的极近,肩碰着肩,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像两只抱团取暖的小兽。
重雪照侧头看了过来,那双凤眸不知在何时褪去了些许红色,化为了一片深沉的暗红,带着一些怔仲,道:我刚才说到哪了?
灯火刺眼,云晚白身后恰好摆放着一盏精致漂亮的海蓝白鹤珍珠烛台,鸟喙处镶嵌着的珍珠底座上正燃着一簇明亮的烛火。
而重雪照朝云晚白这个方向看过来,根本无法避免看到这盏烛火。
他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阖了起来,整张脸都笼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芒,云晚白清晰地自他瞳孔中望见了那一簇活泼摇曳的烛火。
但他却没有转开头,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后,下意识又想朝云晚白的方向靠拢。
鬼使神差的,云晚白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身体快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
她伸出手去,盖上了那双凤眸,遮住了他眼中的焰火。
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浓密卷翘的睫毛在她掌心中中不安地颤了颤,带来一阵战栗。
云晚白头一次知道,原来他的睫毛这么长,这么多。
最终,那双睫毛没再动弹了,乖乖地在她掌心中阖着,一动不动。
云晚白冲动之后,本来还有点后悔,担心重雪照会恼羞成怒,亦或是会觉得她行为出格,会给她点颜色看看,谁曾想他就这样默许了她的行为。
可能是因为他今天犯病犯傻了吧,也可能是他太不想看到那烛火,或者因为云晚白脑中思绪乱糟糟的,最后也没得到了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
但她也没将手收回去,就维持着这样一个亲密的姿势。
云晚白微微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那股翻涌着的莫名情绪,道:尊上想说什么呢?
重雪照哦了一声,声线茫然,道:我忘了我刚才和你说到哪里了?
云晚白神色复杂地看了正被她蒙上双眼的少年,又敛下了眸中的情绪,淡淡地道,说,我不会后悔的。
重雪照静了一瞬,道:你会后悔的。
云晚白不想跟他争论这件事。且不说他们在这里说有什么意义,更何况这件事的决定权掌握在她手上,她会不会后悔,完全是由她来决定的。
而且云晚白心情莫名的就有些烦躁,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懒得开口多言,只敷衍道:尊上只想跟我说这些吗?
重雪照正紧闭着眼睛,眼前的光亮也被云晚白的手掌遮住了,他看不到她面上的神情,低声道: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少年声音沙哑,似乎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茫然。云晚白抬眸看了一眼他此刻脆弱的,人畜无害的就像是个普通少年似的样子,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阿照的身影。
好像某些时刻,他们是会有一点相似。
云晚白将自己脑海中这点绝不可能的猜测打散,淡声道:我对他很好吗?我觉得我和他是朋友。
言外之意就是,她对阿照也绝没有超过朋友的范畴,重雪照如果因为这点要去针对阿照,是真的没必要。
重雪照显然没听出来她的意思,他沉默了起来,就在云晚白以为这件事要翻篇的时候,他又开口了,这次开始一字一句地陈述了她对阿照做的事情
你帮他出头,赶走了那些人,还不让别人欺负他,给他做靠山
你给他做饭吃,每一天,一日三餐
还有兔子,你让他带你的兔子,和他一起喂兔子
重雪照微微扬起了头,平静地道:这些还不够好吗?
光这些,就足够好了吗?
云晚白默了默,旋即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帮他出头,是因为我看不下去他们这样欺负人。
我给他做饭,他也没光吃。阿照会帮我种菜种地打理菜园,在我做饭的时候打下手。哦,他还会洗所有的碗筷,从不让我插手。
我和他一起养兔子,是因为他懂好多怎么养好兔子的知识,也会带我去找兔子最爱吃的灵草。
云晚白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末了补充道:他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他好,我们是朋友,而不仅仅只是我单方面的对他付出。
掌心下的睫羽突然颤动了起来,重雪照睁开了眼睛,突然道:如果我对你好,你也会对我好吗?
你也会和我做朋友吗?
云晚白这次没有立刻回答他。
四下沉寂了下去,一时间只有夜风吹过窗棂,扯动窗帘沙沙作响的声音,以及烛火时不时刺啦一下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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