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沉冰万载

    万年冰隙不是隙。
    这是一条长达万里，宽达千米的恐怖裂谷。
    在奥安的印象里，唯有前世地球的东非大裂谷可以比拟。
    站在冰原之上，这星球的狰狞伤口几乎望不到头。
    长无始终，深不见底。
    裂谷之中，乃是无尽的黑暗，幽深的玄冰，凝结在两岸悬壁上，仿佛来自九幽的阴寒气息，从深渊中传出。
    究竟是什么导致了这道地脉的伤口出现？又是什么导致了半边星球被瞬间化为冰原，千万年也未曾恢复？
    这里简直就像天神持剑斩下，在星球上劈了一条镇压恶魔的地狱之门。
    一位高大的男子抱着一个娇小的女孩跳下深渊。
    莉莉把头埋在那个炽热的胸膛里，听着风声呼啸，感受寒风吹起发梢的瘙痒，冰天雪地里，那热烈跳动的心音令她意乱神迷。
    她抬起眸，看着那张脸。
    说实话，任何人看见这张脸，第一时间想的不会是有多帅，而是被那双如神魔般的眼睛所深深吸引，有时，那双墨色的龙瞳里满是戏谑与玩世不恭，就像一个浪子般轻浮，对任何事都浑不在意，有时，又仿佛燃起金烛般的烈火，藏着烧穿天地的桀骜，使人很难分清，眼睛的主人究竟是谁。
    这是一位骄傲巨龙的眼睛，他有着曾经为人的经历，他曾经唯唯诺诺默默无闻，现在他得到了超越界限的力量，桀骜地想要踏碎凌霄。
    他比他的同族更加谨慎更加聪明，但也比他的同族更加骄傲更加不羁，世上大概从未出现过这样一条复杂的巨龙。
    强大、桀骜、优雅、英俊、风趣......
    他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但是让少女为之沉醉的永远是那双眼里对她的宠溺，哪怕他严苛起来，比世界上最严厉的老师还要苛刻。
    奥安低下头，对着她笑了笑，那明媚的娇颜立刻满面羞涩的绯红，如同一朵含羞待放的花儿般低下脑袋，扭捏在他怀里。
    前世今生，第一次有这么一个生命如此信任如此依赖自己。
    奥安心里涌出万分感慨，他抬起头，最后看了眼渐渐远去的天穹。
    坠落的速度在加快，狂风在咆哮，霜雪的云掩盖一切，但是他眼中燃起的金焰，足够烧穿一切迷障，看清真相。
    他看见，那数千米高空之上，一座雄伟巍峨的城市......
    远比之前在南部人类帝国那里看见的宏伟，而且，基座下方，是如同电磁炮一般的炮口。
    这样一座宏伟巍峨的浮空城，却如同一座灭世的炮台，难怪没人驻守，恐怕，是为了镇压万年冰隙特意建造的，空中堡垒。
    “呵呵......”
    一种危机又压上心头，他必须加快速度了，议会已经反应过来，马上整个世界都会来围杀他们，恐怕到时候，他就得尝尝这灭世的战争机器的滋味了。
    这样一台恐怖灭世战争武器，却被用来镇压万年冰隙以防意外，这里面究竟埋葬了什么？
    邪神？恶魔大公？还是......
    魔女。
    奥安深吸口气，一股冰寒涌进燃烧着烈火的胸膛中，更添三分豪气。
    他身上的黑衣被撕裂，身后一双狰狞威严的龙翼伸展出来，如同恶魔般恐怖，如同天使般优雅。
    看着怀里鸵鸟似埋下脑袋的女孩，奥安不怀好意的贱兮兮笑道：
    “抱紧咯。”
    调转身型，双翼鼓动狂风。
    本就已经坠落加速到极限的速度再次加快，怀里的女孩发出一声惊叫，用力抱紧他的强壮身躯，如同一只依偎在主人怀里的小猫。
    奥安哈哈大笑，双翼再添两分呼啸，那双眼中仿佛烈火在夜空中燃烧，注视着下方黑漆漆的深渊。
    让我看看，究竟有着什么秘密埋葬在这历史的裂痕之中？
    整座裂谷中风声呼啸，深渊吞噬了这两道身影。
    ......
    浮空城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最高的最耀眼的那座法师塔之巅，可以俯瞰整个艾尼亚大陆。
    这里是世界之巅，天穹之上，更进一步，便是神明领域。
    在这巅峰之所，一场属于传奇们的会议正在开展。
    被施加了恒定空间扩展法术的大厅并不多么金碧辉煌，反而显得有些朴素，洁白的石柱，干净的白金石地面，宽敞的回廊，盛大的会议长桌......
    就像是中世纪长老院决策的地方。
    传奇们的数量不多，大概十多位左右，这是南部东方应召而来的传奇，西方的魔兽与精灵们没来几个，就派了个代表过来，至于北地冰原，完全不听议会的通知。
    据说，全世界传奇加起来，大概也不会超过一百位。
    这些传奇围坐在长桌前，镜面似的木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提神醒脑，普通人吸了，精神力都会大涨，三天不眠不休都精力充沛，可见这其貌不扬的会议长桌究竟用了何等珍惜的材料。
    即便传奇已经屹立于众生之巅，他们之中亦有高下，其中有几位明显便是领头话事者。
    一头金发的英俊男子，额上黄金龙角比落地窗外的阳光更加耀眼。
    一位银发的精灵少女，正拉着手里悠扬的小提琴，长长的尖尖耳朵轻颤，美丽不可方物。
    这两位是代表西方魔兽与精灵的传奇，传奇巅峰的存在，一条正义的太古金龙与一位善良的月精灵。
    他们坐的位置靠在一起，少女靠在男子肩上，弹着手里的竖琴，男子闭着眼睛悠闲的哼着，像是一位吟游的诗人。
    薇拉·法蒂丝、艾德尔·弗兰克。
    一对世人羡慕的伴侣，他们同样热爱生命热爱正义，是这片大陆上的竖琴手组织的统领与副统领。
    众所周知，竖琴手组织是帮贯彻正义喜欢多管闲事的家伙，他们往往会出现在色狼脱下裤子、劫匪掏出刀子的时候，来一场漂亮的天降正义。
    那么喜欢执法钓鱼的正义使者金龙，与热爱和平自然的月精灵，理所应当的成为了竖琴手组织的统领人物，并且约定终身，他们的存在是魔兽与精灵保持和平的一道重要盟约，也是与人类帝国保持距离又不至于敌对的重要防线。
    这两个家伙听说魔女出现，立刻蠢蠢欲动，做了这么多年正义使者，还没铲除过这种足以危害世界的恐怖存在，正好要派代表，他们立刻就过来了。
    嗯，实际上每次会议都是他俩。
    这俩货已经被爱情与正义事业迷昏头脑，凝聚神性这种危险事已经被抛之脑后，想要超凡基本只能等神祇脑子发抽，奖赏一下正义人士了。
    不过，除了他俩，还有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艾德尔睁开璀璨的金眸，看着坐在角落里，低头不语，浑身散发死气的灵能术士。
    德利安的伤已经被牧师治好了，污秽残余感染也被彻底清除，但是，死去的心无法治愈。
    奥赛尔坐在首席上，看着议会上的传奇们，除了那两个正义使者与失魂落魄的灵能术士，基本上全都是一脸凝重，不过他自然知道......
    真到了出力的时候，这帮家伙顶多意思意思。
    奥赛尔看起来其实很年轻，这家伙是个天才，不是天才学不会空间法术，更别提达到传奇巅峰要凝聚神性的地步，天才都很骄傲，也很自恋，他的容颜就像是个英俊的二三十岁小伙子，而不是活了千年的老怪物。
    作为整个大陆的绝巅人物，他知道的远比其他人多，魔女的恐怖他心知肚明，这次无论如何也得铲除这个怪物。
    他咳了两声，所有人的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就连德利安也是一样。
    法师袍下的大法师威严开口：
    “诸位，我知道，你们都是站在大陆之巅的人物，没有什么灾害能令你们动容，但请放下心中的不屑，这次要面对的灾害堪比深渊入侵，甚至更加恐怖，因为这灾难在我们内部爆发......”
    所有人都板正了身子，他们自然不会认为这位传奇中的传奇在诓他们，说实话，碰见魔女是件很稀罕的事，一个位面一个大陆也许从诞生到毁灭亿万年也不见得遇上一回，所以他们对魔女的印象都来自传承已久的传说与典籍。
    这里不得不说，这片大陆魔女的踪迹挺多的，奥安属于是中奖了。
    奥赛尔知道不拿出点劲爆的东西这帮家伙是不会相信的。
    他意念一动，挥一挥法师袍袖子，面前的桌子上立刻出现了一样东西。
    一截手臂，被封存在一个构装魔力瓶里。
    这玩意大概不算手臂了，哪有一条手臂，散发着腾腾黑气，腐烂的肉块间，长满了眼睛与肉芽......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除了德利安。
    因为这条手臂就是他的。
    然后还有一块留影镜。
    法力一注入，一副画面立刻被投射出来。
    无数扭曲的怪物，在大地上相互噬咬，攻击着所有见到的活物，它们的形态就算是最深的地狱噩梦里也很难出现，长满虫腿的眼睛，浑身溃烂却不断增殖出新的肉块的肿瘤怪物，全身上下血肉裂开，露出身体的血盆巨口......
    无一例外的，全身缠绕黑色的物质。
    最可怕的是，这场感染还在不断蔓延，黑色的洪流仿佛要吞噬一切。
    直到整个调查队再抽调了两名传奇组成了超级大法阵毁灭了那片平原山地，这才终结了这场灾难。
    奥赛尔的声音幽幽传来：
    “如你们所见，诸位，这些灾难可以让一个文明一个种族一夜间沦为废墟......即便是传奇强者，也存在被感染的可能......”
    再也没有人敢掉以轻心了，他们不是蠢货，意识到这种可怕的污染很可能将这个世界毁灭！
    金龙率先开口：
    “我们该如何做？不如直接一起前去抹杀他们！”
    奥赛尔摆摆手，眼神却看向失魂落魄的德利安，轻声说：
    “报仇的机会来了，德利安，虽然你的隐瞒与私人行动导致了这场灾难，但是，贡献出你的情报，我们不计前嫌，你在议会的地位与你的势力可以保留，当然，我知道你并不在意，不过......”
    他的眼神凌厉起来：
    “你想为她复仇，对么？”
    灵能术士猛地抬起他英俊但灰暗无光的脸，那双眼中烈火升腾！
    他咬牙切齿道：
    “我说出一切，我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到时候，让我亲手杀了他，不，我要在他面前，把那个女孩蹂躏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