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此举不悔

    三名霜巨人山一般的身子踏入雪杉林中，激起漫天飞雪。
    霜巨人通常身披白龙皮做的衣裳，持着异兽骨矛，面相并不凶恶愚昧，没有传闻中的野蛮。
    实际上，他们族群在内部有着自己的语言、戒律，并非传闻中茹毛饮血的野蛮人，那是蛮族才会做的，那帮肌肉长到脑子里的家伙，霜巨人表示十分鄙夷。
    此刻三名霜巨人用他们独特的宏亮巨人语交流：
    “喂，这家伙恐怕有百米长了吧......”
    一名霜巨人抬起巨大的脑袋，他十几米的身高已经如同一栋大楼般，可是远处雪杉林中的巨龙，居然有着百米体长，只是盘踞在那，都高出他们数倍，那些参天的雪松都显得如此低矮，仿佛只要这头巨龙一起身，便可触摸天穹上的雪云。
    另一名霜巨人紧了紧骨矛，也是咽了口唾沫：
    “这家伙......我们三个貌似也不是对手啊......”
    穿着最厚最华丽，脖子上还戴着白龙骨链的霜巨人看上去像是首领，挥挥蒲扇似的大手，沉声道：
    “走近看看，一旦不对立刻分开跑，不知道对方是否抱有敌意，如果是觊觎万年冰隙......立刻回去报告王！”
    霜巨人之王即将飞升超凡，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他的野心也迅速膨胀，不仅快速扩张族群，占领地盘，更是想要将万年冰隙里的秘密据为己有！
    只待成就超凡，破开其中的阵法，一切尽在掌中，艾尼亚大陆将重新洗牌，霜巨人的威名将震慑半个大陆！
    只是那位据说也快凝聚神性的奥法至尊奥赛尔令他不敢轻举妄动，自我凝聚的神性和神明赐下的神性有天壤之别，前者才算是真正接触到了世界之树的源力所在。
    何况，那位传奇中的传奇，乃是万中无一的，空间大法师。
    攻杀一道，空间为王。
    整片大陆上的空间戒指基本都出自奥赛尔的折境组织，富得流油。
    诸多势力相互牵涉下，大家都不敢妄动，只是这位霜巨人之王还是强势派遣族人来此看守，大家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动浮空城，就不会有根本性改变。
    说实话，三人其实并不喜欢这份差事，不过没办法，他们胆敢说一个不字，立刻人头落地。
    力量的膨胀往往伴随着谦逊的萎靡。
    三名霜巨人屏住呼吸，飘雪飞落在粗糙的龙皮大衣上，一步步踏向那尊神魔般的冰霜巨龙。
    开始，三人还心中忐忑，但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发现......
    这头巨龙好像睡着了？
    霜巨人首领再也忍不住了，他察觉到了不对劲，不顾危险快速接近，其余两人虽然心中恐惧，也不敢违抗命令，连忙跟上。
    开阔的参天雪松树林里，三行巨大的脚印轨迹出现在雪地上，三名霜巨人仰头看着眼前的冰雪巨龙，为首的那位咬紧一嘴钢牙，面上表情愤怒无比。
    面前的巨龙，是真正的——冰霜巨龙。
    他愤怒地一拳打上去，那头可怕的巨龙居然瞬间被打成漫天的风雪消散。
    一片冰晶般的龙鳞从崩塌的雪尘中掉落在地，坚不可摧的鳞片被那一拳的可怕劲道打的裂纹密布，却没有碎裂。
    霜巨人首领仰天咆哮：
    “混蛋！！！”
    那头该死的、狡猾的巨龙，利用冰雪造了这么一个假龙，还将自己残留的龙威附在鳞片上，混蛋，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瞬间醒悟过来，该死，调虎离山，布鲁诺有危险！
    这个时候，万年冰隙附近，对方是奔着那里埋的上古遗迹来的！
    “我操你妈的！”
    霜巨人首领咬牙切齿地将那枚布满裂纹的鳞片捏成一团冰粉，一句话也不说，带着两位摸不着头脑的队友迅速回防。
    等他们回到原地，却松了口气。
    巨大的霜巨人站在雪地里，拿着骨矛，穿着兽皮大衣，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只是低着脑袋，看不清神色。
    首领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再次发了个毒誓：
    “布鲁诺要是有事，我一定要将你扒皮抽筋！”
    他们四人兄弟手足，合力作战就连传奇也不是对手，所以才派他们来这里镇守万年冰隙，看上去没有传奇，实际上这里的防线就算是真正的传奇来了也难以攻破。
    只是这种安排也很好破解，吸引一方力量离开，逐一击破即可。
    三人赶忙跑过去，大脚踩在雪地上发出隆隆声响，布鲁诺还是没有一点反应，首领心中焦急无比，急忙凑近兄弟面前。
    只一眼，他们三人全都觉得气血直冲天灵盖！
    他们的兄弟，高大强壮的史诗巅峰霜巨人，此刻气息衰弱的连孩童也不如，眼窝深陷，神态憔悴，肌肤干瘪，健硕的身躯此刻骨瘦如柴，简直如同病入膏肓的老头一般死气沉沉。
    “布鲁诺！！！”
    三名霜巨人发出惊天咆哮，远处的雪杉上霜雪全都被震落。
    被称作的布鲁诺的霜巨人倒在首领的怀里，气息微弱，紧闭双眼，深陷在眼窝里的大眼看上去如此恐怖。
    三名霜巨人眼中都是流出泪水，可是一种愤怒的烈火又在心中烧起！
    他们恨不得立刻杀了那个家伙，可是......
    从之前的龙威来看，只怕根本不是对手。
    而且......
    看着怀里如同死人一般却尚存一丝生机的兄弟，霜巨人首领感到无比的痛恨！
    那条该死的恶龙，没有彻底杀死他的兄弟，而是抽干他一身精血，徒留一缕残识，吊在生死之间。
    这就是逼着他们做选择，是不管兄弟死活立刻报告他们的王，还是选择各自献祭精血先救活兄弟再说？
    霜巨人可没有人类那般无情，他们对待兄弟的真情根本不是书上描述的那般简单。
    这种恐怖的伤势，必须三个人分担才有可能救活，缺一个人都不行，而且，对方气息已经完全消失，就算禀告王，又能挽回什么？
    霜巨人首领几乎没有过多思考就做出了选择，他将布鲁诺摆在雪地上，三兄弟呈三角形围着他，各自划破手腕，猩红的鲜血却不落下，而是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神秘的法纹，刻入布鲁诺枯瘦的身体中。
    精血的流失带来难忍的痛楚，霜巨人首领却浑然不顾，睁着他那双铜铃大眼看着远处的冰原，咬牙恨道：
    “你就算进去又如何，那个法阵即便是超凡也难以破解！”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位高大的半龙人站在一处冰谷崖边，似乎有所感应地回头看了一眼。
    奥安的脸上有着奇异的神色。
    是怜悯，还是抱歉，还是嘲笑？
    怜悯弱者的无力，抱歉自身的残忍，嘲笑被虐杀者的窘态。
    也许都有。
    不过，早已没有回头路可言。
    一位白发的女孩站在他的身边，奇怪地看着奥安，她从未见过这家伙露出这种表情。
    奥安的面庞不是那种世俗意义上的俊美，而是有种金石雕刻的完美感，那双眼睛则是点睛之笔——
    一双龙的眼睛。
    这双眼常燃烈火，深邃如夜，令人望之不敢对视，此刻却有着一种水过落花的奇异惆怅在其中升起。
    奥安最后看了眼远处，心中默念：
    “世上从未有正邪，只有强与弱，智慧与愚蠢，好人未必上天堂，坏人也不一定下地狱，唯有弱小的蠢货任人宰割。”
    “你的诅咒，我收下了，今日我虽行黑暗之举，仍不弃骄傲准则，如果哪天你来杀我，我欣然接受。”
    他抱起女孩，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