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逃亡在天涯海角

    如果风会歌唱，那么一定是自由的声音。
    娇小的女孩站在巨大的黑龙身上，风撩起她柔软的白发，冰蓝的眸子痴痴看着那些电光火石般飞逝的景象。
    穿越云海，展望天穹。
    掠过平原，划过山岗。
    听见农人的欢笑，酒馆里的吵闹。
    看见狮鹫在盘旋，鹰身女妖在啼叫。
    阳光为一切披上温暖的华裳，盛开的花丛里少年少女互诉衷肠。
    山海在云下。
    我们在云上。
    有冒险家发现了他们，满载惊讶而归。
    有法师学者看见了龙，激动地快要晕厥。
    贵族们也惊讶，魔兽们也疑惑。
    少女与巨龙，多么违和又多么融洽。
    莉莉站在黑龙的大大鳞片上，张开双手，摘下法师帽，任凭风吹拂在她柔软的脸上，霜雪般的白发在空中像是白云飘荡。
    她望着下方的人间万象，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啊，曾经，自己是一个连母亲生病也无能为力的卑贱难民......
    现在，她已经站在了这片大陆的天穹上俯瞰人间。
    心中感慨万分，看着身下的巨龙，一种感动与喜悦冲刷了一切忧愁。
    她说：
    “安，如果以后可以的话，我想每天都这样，带着我游遍天下。”
    巨龙咆哮着回应，他的龙吟被风卷的轻柔起来：
    “rua！我的小女仆，等我们登临巅峰，一定带你踏破天堂山，九天十地自在逍遥！”
    女孩吐了吐舌头：
    “安真是一条大恶龙，为什么非要踏破呢？”
    奥安沉默了一会，听见狂风在耳畔呼啸，他回头望了望，绵延的群山拉成一条长长的逶迤线条，青山绿水被遥远的距离淡去。
    前方的城镇则越来越多了，人类的聚集地明显变多了起来，显然，已经快到了南部东西两方的接壤地带了，人类与魔兽还有精灵们的分界线......
    可是无论去向何方，世界都不会欢迎他们。
    他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天穹，千米高空之上，竟然有着一座城市。
    繁荣，雄伟，各种魔法建筑与设施林立，甚至还有魔法飞艇在城市中缓缓巡逻着，法师塔鳞次栉比，就像是幻想中的赛博朋克世界，不过，是魔幻版的。
    一座浮空城，据说曾经辉煌的奥术帝国，每位大奥术师都能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浮空城，探寻魔法的奥秘，欢迎各界的旅客。
    东方的人类帝国、西方的魔兽与精灵领地、北地大冰原的上空，都有着这么一座浮空城，每当发生足以影响整片大陆局势的大事时，这些浮空城就会开启，在最高的那座法师塔里，开展一次属于传奇们的会议。
    他们也会得到这个待遇的，这个世界的恶意将毫不保留地倾泻而来，商量着如何杀了他们或者抓起来研究他们。
    甚至无法反驳，因为对方是代表着众生，自己才是邪恶的一方。
    可是莉莉不是一个邪恶的魔鬼啊，她只是一个渴望爱与被爱的女孩，但是命运总逼迫着人们踏入绝路。
    他的心情沉重起来，之后，要面对的是整个世界的敌意，自己是被讨伐的魔鬼，人们将会以杀死他们为荣耀。
    他轻声开口，回应了女孩的问题：
    “因为只有先让他们敬畏，才能让我们自由。”
    莉莉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云卷云舒，暖阳透过云层，将她精致的脸颊轮廓打扮上一层金辉，长长的睫毛上有金色的精灵在跳舞。
    她站在奥安的身上，看着四海八荒的人间，看着这浮华万象，风云交织在群山之上歌唱，太阳将整个世界都染得暖和和的，这盛大的世界盛大的午后，这样美好的日子里，他们却只能逃亡。
    逃亡在天涯海角，逃亡在地平线的尽头。
    不过，你还在我身旁。
    这就够了，无论在哪无论面对什么危险我也能安心。
    她轻声开口：
    “安，喜欢......”
    “rua！什么？再说一遍！”
    声音太小了，她是个害羞的女孩子，人生第一次正式告白被风吹散在云朵里。
    可是龙肯定听得见的嘛，他的耳朵可敏锐了，哼，这家伙又在耍自己。
    莉莉跺了跺脚，脸蛋红扑扑的，气鼓鼓地说：
    “没什么！”
    龙哈哈大笑，挥翼穿过一片云海，两只飞鸟被他吓得差点掉下去。
    “站稳咯。”
    巨龙侧翼斜着飞过云端，女孩惊叫一下，差点摔倒。
    “可恶，安你真是个大坏蛋，就知道欺负我！”
    奥安觉得她可爱极了，逗弄着说：
    “我的小女仆，你生气的样子真可爱，我喜欢你这幅模样。”
    莉莉死死抱住他的龙角，法师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的声音散落在风声里：
    “真的吗？”
    “当然，不过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只要别变成老太婆。”
    女孩吐吐舌头：
    “我才不会变成老太婆，现在我都能青春永驻了。”
    “啊，那就永远做我的小女仆吧。”
    龙又一次成功地把女孩逗得满脸通红。
    他将双翼张开，任凭气流打在脸上，享受风女神的亲吻。
    他看着躲在白云后的太阳，感到莫名的惆怅——
    我听见群山在歌唱，听见风在告白。
    我拥有遭人妒恨的神器，还有命运的垂青。
    可是我其实什么也没有，神器是不会笑的死物，至于命运的垂青，哈，这场重生不过是次怜悯。
    这个世界令我感到疏离，我在这个世界拥有的权力也好力量也罢，其实是幕虚幻的假象。
    我在流亡，我没有自由可言，我在命运的裹挟下前进。
    可是我有你就够了。
    风，没有居所，时间，没有衣裳，它们是拥有全世界的两个穷人。
    这天下没什么好看的，我宁可周游在你的疆域里享受爱与温存。
    他咆哮一声，向着远方的天穹加速飞去。
    那里，有着一片诡异的灰色迷雾，在空中犹如巨大的乌云气团。
    灵魂之海中的印记仿佛在燃烧，传来烈火般的灼热感，他体内的龙血，也随之沸腾起来。
    就是你们这帮混蛋，总是挡在我的眼前！
    “莉莉，准备来一场逃亡路上的盛大决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