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怎能忘记你

    魔兽们觉得奥安来了这里就变了幅样子，死水般的生活泛起了温暖的回忆，不是每天厮杀嗜血度过了。
    这座隐秘的山谷已然成为圣地，他们在外边争夺地盘抢夺猎物时会打的头破血流天昏地暗，可是一到山谷里，就放下一切恩怨，发自内心的欢笑。
    欢乐，喜悦，第一次觉得，巨龙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不是一口一个魔兽的恐怖家伙，也有奥安这种喜欢搞怪，喜欢开玩笑的中二逗比，会在吃饱后大放厥词。
    还有那个人类小女孩，温和美丽，小小的一只，会用她的小手轻轻替他们抚摸毛发，有时，他们会趁着龙睡觉的日子，让莉莉为他们摸摸肚皮，高兴地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在草地上小湖边打滚。
    这样的感觉真奇妙，也许多年以后也不会忘记这段时光。
    现在炫狗跟尊尼获加正趴在丛林间看着那美丽的小湖，看着小湖远处的一间小木屋。
    那是他们为了那个白发的女孩儿建造的房子，地毯用的灰熊的毛皮，房檐取的魔力的晶矿，木材用的百年的楠木，每只魔兽一点点用爪子牙齿小心翼翼地啮咬出规则的形状。
    哦，野兽跟魔兽还是有区别的，那几头灰熊咱们还是不待见你。
    莉莉正坐在书房里看书，这个对于魔兽很小的书房对她来说太大了，就算攒满了这么多年收集的书也才装了一半。
    “这里根本就是大别墅嘛。”
    她这么评价这间房子，有时，她会望着夜空发呆，如果母亲还在，跟自己一起生活着，在大大的房子里烧着炉火吃着麦饼，该多好啊。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的东西，她必须抹着眼泪面对命运，为此多少日夜她伏案苦学，在宽阔的草地荒凉的山野冷寂的星月下练习着那些复杂的法术，那些对于普通人而言艰难晦涩的魔法一个个被攻破。
    这是她与龙来到这里的第三个月了。
    外边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震动与爆炸声，女孩无奈地堵住耳朵，却怎么也看不下书了。
    只好收拾下书桌，走出房门，坐在木屋前的石阶上，看着远处山脚下上两条庞然巨物相互战斗。
    一条蛇与一条龙。
    巨蛇身长百尺，浑身鳞甲熠熠生辉，张口间毒牙凛冽慑人，一双碧绿蛇瞳里却满是奇异的温柔。
    青青吐了吐蛇信子，看着狼狈飞上高空的奥安，他脚下的土地已经被青青刚刚一招蛇尾横扫弄得狼藉无比，硕大的山石崩碎犹如奔雷炸响，大块大块巨石土崩瓦解，几乎将那块山壁打的四分五裂，威势迅猛如电，即便是以巨龙坚逾金刚的身体，也决计吃不消这一招长蛇摆尾。
    莉莉听到的震动与爆炸声就是如此而来，强烈的破空劲气，几乎吹得周围林木弯了腰，露出不远处的一只五彩吞蟒犬与一只毛发如钢针倒竖的钢精刺猬。
    奥安正在气头上呢，重生为龙，一点战斗经验都没有，多次都被青青压着打，这色蛇还趁机揩他油，总是战到筋疲力尽时就缠上来用鳞片摩擦，一脸享受。
    这他妈战败cg都给打出来了是吧！
    此刻发现这几个胆敢偷窥的家伙，怒火顿时有了发泄对象，冷笑道：
    “好啊，炫狗，尊尼获加，你们是活腻歪了！”
    两只魔兽正处于懵逼状态，连忙打了个哆嗦：
    “啊，路过，大人你们继续，我们走了哈......”
    奥安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一振双翼，强韧有力的翅膀翼展开达三四十米，立刻在空中撕破天穹，卷起两团飓风，将几根大树连根拔起！
    莉莉看着这幅毁天灭地般的场景，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每天打发无聊的，除了那些书，就是这些场景了。
    黑龙展翼遮天蔽日，犹如天幕倒挂，战斗机般俯冲下来，带着强劲的破空之声，拔开林木，两爪子给偷窥的摁在地上，揉成一个球，使劲的搓圆滚着。
    搓肉丸子的感觉真不错，奥安心情舒服了许多。
    刺猬精努力收起尖刺，安心被滚着，莫名还感觉有点爽？
    奥安搓舒服了就拎着他们两个一把丢了出去，转身看向蜷成一团的青青。
    对方身上破了两道缺口，血流如注，正用蛇信子舔着鲜血，那是被他用龙爪划破了。
    奥安看上去狼狈，可其实也没受多少伤。
    他收起翅膀，想着安慰一下青青，刚凑过去，这条蛇就缠上来：
    “大人，我受伤了，需要奖励！”
    巨龙无奈叹口气，倒在草地上，被蛇缠上，就算是巨龙也难以挣脱，只能任这条蛇在自己身上摩擦着鳞片，鲜血将他的龙鳞染红。
    青青妩媚地在他耳边嘶嘶低语：
    “大王好厉害，压制实力还能这么让人家兴奋~”
    你他妈少看那些人类的不良书籍！
    奥安起了个鸡皮疙瘩，这条蛇没事干的时候偶尔会挑几本书出来看，偶然间看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书籍，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成为了一条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纯正色蛇。
    压制实力......其实你多少知道点吧？
    他凝视着那双青玉般的蛇瞳，真奇妙，当他真的认真看青青时，她就害羞了起来，像一位青春悸动的小女生。
    他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真正的爱与感动，而不是野兽繁衍后代的本能欲望。
    他轻声说：
    “青青，谢谢你。”
    青青缠着他的蛇身骤然绷紧，然后又缓缓放松下来，青玉色的鳞片像是海浪般舒缓下来。
    她感到浑身酥麻麻的，还有一种奇异的感情在心底升起，千百年来的生涯也未曾体会过，在那双漆黑的夜空般的眼中，她看见了野兽所不具备的光采。
    这条蛇扭捏了起来，嘶嘶两声：
    “嗯......”
    莉莉在远处的木屋前开着【鹰眼】这个法术，不满地嘟起了嘴，感到心中酸溜溜的，旋即又有点好笑。
    自己竟然吃一条蛇的醋。
    真奇怪，一个人一条龙一只蛇，居然能建立起这样的感情。
    她决定以后将这件事写进传记里，如果她以后能活下来，并且摆脱魔女宿命的话。
    这个午后的阳光真是明媚啊，此刻已经快入秋了，枫林又开始萧瑟起来，在四处高耸的山林间摆动婆娑的树影，漫天的落叶被刚刚两位王者大战的狂风弄得满天飞舞，在阳光下镀上金色的辉。
    她想，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刻了。
    奥安轻轻抚摸着青青的鳞片，光滑而冰冷，龙的表皮下还有一层感知细胞，当他们放松警惕时，其实是种很敏感的生物，有时吟游诗人经常会见到龙用尾巴摩擦背上的鳞片，那是他们在挠痒痒。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沉重：
    “我们马上就会离开。”
    青青感到一种无比的不舍，她觉得自己要哭了，这么多年来，她可从来没有因为受伤之外的事情掉过眼泪啊！
    她的大大的蛇瞳里感到一种温热涌起，她嘶哑着吐出蛇信子：
    “为什么......”
    奥安无奈地叹口气：
    “我与莉莉是负罪之人，这里只是暂歇之处，时间一久，会连累到你们，我们的对手不是传奇不是超凡甚至不是圣域，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
    神祇！！！
    就算是再不信神的位面，也知道祂们的可怕！对于凡物而言，几乎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对于神明而言，只要愿意，神力可以实现一切愿望！
    青青很想说，我不怕，我跟着你走，我不怕死，我可以努力修炼，我......
    可是话到嘴边，注视着那双龙瞳，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三个月，她真正见识到了这两个家伙的恐怖天赋，普通人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达到的六环法师，莉莉三个月就达到了，简直无法想象她未来的成就。
    而奥安在这短短三个月内，已经掌握了巨龙的两大肉搏攻击方式，一个就是滑翔俯冲破灭一切的压倒攻势，一个就是短距离的冲刺攻击，配上龙尾横扫，足够崩碎一座大山。
    单纯论破坏力，就算是史诗级战士也比不上他，一些史诗法术的威力，也不过如此！
    奥安可是有着为人的底子在的，融合一些武术理念，虽然不能修炼人类的斗气，却也远胜那些只会拍爪子的笨龙一万倍。
    配上一些辅助类型的小法术，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最令她震撼的，还得是霜寒之翼形态下的三大天赋神通。
    奥安在短短三个月内已经熟练掌握了其运用方式，现在释放的间隔与流畅度，都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短时间内极限能够打出三套组合技。
    凝冰之墙更是被这家伙研究出来控制的作用，配上那威力极其恐怖的寒冰龙息，她毫不怀疑一些不了解奥安的史诗高阶强者都会被杀死。
    人的观念让他摆脱了不少巨龙的恶习，得自古神的血脉与权柄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天赋。
    龙族的生命如此漫长，普通巨龙都有数千年的光阴啊，奥安才活了多久？他会突破那封神的隔阂，成为一条封神之龙吗？新的龙王？不朽的神话？
    这样的两个怪物，自己怎能跟得上他们的步伐呢？
    自己只会连累他们啊。
    于是她只能哭着笑道：
    “嗯，奥安大人，我希望，你能永远记住我。”
    奥安沉默了，他马上就要沉睡进化了，之后夺取紫灵连朔果就得跑路，与这里的可爱的魔兽从此分道扬镳不相往来，独自踏上寻求解除魔女诅咒的道路。
    其实也不是独自。
    他扭头看了眼远处的小人儿，对方“哼”了一声扭过小脸。
    他笑了笑，自己也并非孤身一人。
    这条龙用双翼将青青抱住，对方彻底放松了鳞片与肌肉，在怀里像是块巨大的冰凉的青玉。
    她的血是冷的。
    可是她的心不冷啊！
    奥安低沉着说：
    “我不会忘记你，永远也不会，我会记得我有过一个朋友，她叫青青，她曾那样爱过我，她不是天青飞翼森林之王，她是一个害羞又大胆的少女。”
    他怎能忘记她呢？这条可爱又大胆还带着笨拙青涩的蛇，也许她不是人，可是她比多少人都要可爱啊！
    他怎能像他的同族那样冷血，利用完之后就放弃忘记那些爱他的人呢！
    他终究有着一段人的过往，一个人的灵魂啊！
    怎能忘记那些爱与感动，那些美好与温存！
    青青缠在他的身上，感到一个炽热的怀抱贴上自己冰冷的鳞片。
    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