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是不可能有的。
这些人无疑都是活人,只是个个一动不动,神情紧张。
南宫仕和丁蛮牛伏下身子,隐在一片酸枣树棵子后面,向前仔细观察,慢慢看出了端倪。
坐在中间一块巨大河卵石上的,是个身高体壮,一脸络腮胡子的精壮汉子,其他的人,都从四面围着他,紧紧盯着他,有两个人手里攥着匕首,还有几个人,手拿盒子枪,刀尖和枪口,都正对着中间那个络腮胡汉子。
原来,这是一个抓捕场面。
可是,既然四周那些人拿刀持枪,为什么又不动手呢?
那个络腮胡汉子,端坐在卵石上,脚下放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形状象是个西瓜,只是颜色黝黑,“瓜蒂”粗大。
他的右手,正按在那个圆东西上。
“地雷,”丁蛮牛小声叫道。
八路军或游击队的战士,对于地雷这种武器,实在是太熟悉了。边区山里的秘密兵工厂,甚至是村里的铁匠炉,都能生产这种简单而威力强大的爆炸物。相当长的时间里,地雷几乎是民兵或游击队的主要装备。
怪不得。
鱼市草棚里的局势,分外微妙,好几个人处于一种“互相克制”的态势。四周的人似乎占了上风,但只要络腮胡子一拔地雷引信,那大家就可能同时被炸成肉酱。
而中间被包围的络腮胡子,刀枪环伺之下,也难于逃脱。
这就形成了一种尴尬局面,大家谁都不敢动,也没办法解开互相威胁的死结,就这样,僵住了。
“嘿,这人有两下子,”丁蛮牛夸奖的,无疑是中间的络腮胡汉子,他用手指点着说:“老南宫,我敢保证,周围那几个家伙,不是伪军,就是城里西村的便衣队,肯定是敌人。”
“嗯。老蛮牛,这事儿得管,准备战斗。”
“是。”
南宫仕和丁蛮牛一左一右,伏下身子,利用草棵树丛掩护,悄悄向鱼市上匍匐前进。
那几个人正全神贯注地互相对恃,都没注意他俩的行动。
中间那个手按地雷的络腮胡汉子,紧紧盯着面前一个留分头的人,冷冷说道:“姓牛的月黑杀人,风高放火,大江大浪见得多了。活下来命是拣的,脑袋掉了只当睡觉。你们几个贼瓜蛋子要想玩玩,老牛随时奉陪,咱们都到阎王老子那里喝一壶,姓牛的眨了眨眼,便算孬种。”
那分头紧紧盯着络腮胡子的右手,恶狠狠地说:“牛半山,少拿大话唬人,乖乖放手,跟老子回镇上,饶你一条命。”
“哈哈,”牛半山仰头一笑,“回镇上?做你娘的清秋大梦。老牛几时受过别人挟制?你问问宋富贵这个王八蛋,他老爹当年是被谁掐断了脖子?”
“牛半山……”分头瞪着眼睛,一句话刚说了一半,突然间便咽了回去,他猛地发现鱼市外面,草丛中有人影一闪,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正在向自己瞄准。
“啊——”分头惊叫一声,赶紧扭转右臂,掉转手枪枪口。就在这时候,南宫仕手里的王八盒子,已经打响了。
“叭,”子弹尖叫着飞过来,射进分头的胸口。
因为王八盒子这种手枪,射程近,准确性差,因此必须爬到近距离内,才有命中把握。
这样,南宫仕爬过草丛,越过沟坎,他肚皮贴着地面,越爬越近,直到爬到距离只有十米了,被分头发现,才在间不容发间,果断开枪射击。
分头胸膛中弹,一头栽倒。
枪声一响,鱼市里紧张僵持的局面,立刻被打乱了,好几个持刀拿枪的人,一起扭过头来。
“叭,叭,”南宫仕手里的枪连续射击。
“嗵,”丁蛮牛手里的独角龙也打响了。
鱼市登时变成了战场。
两个人的突然袭击,就象平静无比的湖面,扔进一块大石头,一下子将湖水搅乱。
草棚子里边的人,接连被打倒了两个,其余的再也不顾得围困牛半山,哇哇怪叫,举起枪来向南宫仕和丁蛮牛射击。
“叭叭叭,”“叭叭,”枪声响成一连串。
就在这时候,那个手按地雷的牛半山,突然飞身跃起,象一只黑色的大鸟,一个腾空飞脚,踢在旁边敌人的后脑勺上,那人被踢得闷哼一声,登时倒地晕去。
有两个机灵的家伙,将身子一缩,连滚带爬,朝着河边草丛里逃窜过去。
有一个被独角龙火枪射伤的家伙,卧在地上慢慢爬动,牛半山手腕一翻,抻出一把尖刀来,“扑嗤”一下捅进他的后背,那家伙惨叫一声,两手一扬,登时丧命。
“哈哈哈,”牛半山站住身形,手握尖刀,仰头哈哈大笑。
鱼市上,横七竖八,倒了好几具尸体。一场小小的战斗,很快便结束了,逃跑了两个,剩下的全部丧生。
南宫仕和丁蛮牛直起身来,提着枪跑过去。
“两位,是游击队吧?”牛半山高声问道。
“是。”南宫仕一面回答,一面和丁蛮牛迅速打扫战场,捡起敌人扔在地上的匕首枪支,和牛半山匆匆问了两句,从他嘴里得知,这几个人,是千户镇宋富贵手下的贴身护卫队。
宋富贵的官职,只是驻千户镇伪军中队长,但他是大财主家出身的公子哥,祖传基业财大气粗,搜罗一些地痞混混,给自己专门成立了便衣护卫,自称为“短枪队”。
牛半山的名头,南宫仕和丁蛮牛都听说过,这人是个江湖大盗出身,因为行踪诡秘,外号叫“无常鬼”。以前靠杀人越货过日子,日本鬼子侵华以后,他手下几个“弟兄”被日本人打死了,因此挟仇报复,常常袭击鬼子和汉奸,是西村宪兵队悬赏缉拿的对象。
“快走,”南宫仕收拾完战场,知道此地不可久留。
“两位,跟我来。”牛半山大步流星,向河边走去。
“牛老兄,你怎么跟短枪队干上了?”南宫仕边跑边问。
“咳,我们两家,是世仇,宋富贵的老爹,便是被我一刀抹了脖子,这回,赶巧了,短枪队这群王八蛋,寻着了我的脚踪,奶奶的,只好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三个人脚步匆匆,走到河边。
一棵弯柳树干上,系着一只小船。
牛半山从草丛里抻出一只船桨,解开小船,三人登上船头,木桨一摆,小船漂漂游游,滑入河里。
“叭,叭,”远远地,从镇上的方向,传来枪声。
“是宋富贵的人,追过来了。”丁蛮牛说。
“哈哈,”牛半山一笑,“让他慢慢追吧,奶奶的,下回不把宋富贵的脖子扭断了,算我姓牛的孬种。”
河水汩汩奔流,小船顺风顺水,漂向下游。
盛夏暑热,刚刚打了个小仗,几个人都是满头满身地汗,现在坐在船头,带着水气的微风一吹,从里往外说不出的舒适。牛半山得意地说道:“今天你们救了我,大恩不言谢,不过,有件秘密事情,我得告诉你们。”
“哦?老牛,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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