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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提出了验明正身的要求。
    对方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伸出了手掌。
    曾小贤发现这个陌生男人的手指出奇的修长美丽,看起来就像是件艺术品,指腹有一层薄茧,似乎是长期使用武器的缘故。在他的注视下,这只手的掌心冒出微微的光,然后一株蒲公英轻轻晃动着出现在曾小贤的视野里,无数种子从上面飘出,飞向四面八方。
    这就是眼前这个赛尔德人的本体吧,难怪刚刚会飞来那么多蒲公英种子。曾小贤的心放了一半,朝他露出笑脸,说道:“放心吧,赛尔德的军队就驻扎在盐湖附近。我是个勤杂工,负责给军官洗衣服,再过一阵子就会有人来接我回去。到时候你只要问来接我的少尉,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去王都。”
    他想了想,考虑到面前的人似乎有点路痴,又建议道,“或者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回营地,到时候再跟着军队回王都,那样也不会迷路。”
    “军队……”银发男人的声音里透着点怀念,在曾小贤殷切的目光中轻声道,“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去了,去看看也好。”
    两个人正往盐湖边走去,曾小贤听了这话,不由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在军队里待过?嘿嘿,那当时你都做些什么呀?”
    银发男人似乎笑了笑,说道:“我?那时候除了打仗,我什么都不用做。”
    曾小贤回到浅水的地方,蹲下来,摸回被他随手扔在水里的衣服,面露赞叹:“勇士,我猜你每次打仗都冲在第一线吧?真厉害,这样都能全身而退,你开机甲的技术一定比布兰特的王牌机师还牛。”
    他说完又低下头,开始认真洗衣服,“我还得把这些衣服洗完,你在旁边坐着等一会儿吧。”
    水面一阵波动,却是旁边原本站着的人也下了水,语气温和地道:“我帮你吧。”
    有了陌生人的帮助,曾小贤很快就把衣服洗完了,动作利索地收拾干净东西,又从石头上刮了一盆子盐下来,两个人就在湖边坐等休斯的机甲过来。
    曾小贤仰头看着远处落下的恒星,惬意地眯着眼睛用肩膀撞了撞身旁的人:“兄弟,想不到你的手不仅开机甲在行,洗衣服也同样在行啊。书记官说军队里不养闲人,你既然已经卸甲归田,估计也不会在考虑回去打打杀杀,不如就和我一起给人洗衣服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嗯,是挺好的。”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让地球人曾小贤联想到自己的哥哥,“我的名字叫路西法。”
    曾小贤干笑:“哈哈,好有气势的名字。”――魔王陛下!!于是叫这个名字真的大丈夫?!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道,“我可没有这么霸气侧漏的名字,我叫曾小贤。”
    虽然有大把胡子遮挡着,还是感觉得到路西法笑容里透出的温和,意外地有种年长者的宽容。曾小贤低头看了一眼他光洁紧绷的手臂,又想到他那充满磁性的低沉声线,心想这人应该没多大吧,银色的头发跟胡子估计都是天生的。
    呃,不过为什么要把胡子留到能把脸遮起来的地步?络腮胡难道不是肌肉男跟圣诞老人的专利吗?这个男人有着跟布兰特相似的修长四肢,身体线条很优美,肌肉分布也十分匀称,留着大把的络腮胡实在是太奇怪了!
    布兰特在军帐中处理了一下午从王都发来的公函。
    等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彻底消失以后,他终于得以从杂务里脱身,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午饭。大帝摘下手套,用冰凉的指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昨天摄入的过量酒精仍然在体内起作用,具体反应就是头一阵一阵地泛疼。
    “我早告诉过你不要喝这么多酒,尊敬的陛下。”
    书记官抱着从不离身的法典,从帐篷外面走进来,身上带着湿润的泥土芬芳。
    布兰特扶着额抬头看他,看到自己的书记官那张一贯严肃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微启,一板一眼地陈述道,“今天的阳光不错,如果变回本体在外面待上半个小时,摄取的能量比平时起码多上百分之十七。”
    被杂务禁锢在帐篷里的大帝看了一眼远处缓缓坠入湖面的金红色恒星,低沉地呻吟一声,疲惫地阖上了那双像星空一般迷人深邃的眼睛,两排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你非得在太阳下山的时候来告诉我今天阳光很好么,肯特?”
    书记官严肃地看着大帝,一副“你懂我在说什么”的神情,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布兰特妥协地摊开手掌:“好了,你知道我昨晚根本没醉,在曾小贤中士的房间里什么也没做。”
    书记官的脸色缓和了一阵,大帝又道,“就算我真的做了,那也不是受酒精的影响,肯定是我想那样做很久了。”
    书记官把随身法典按在桌面上,白皙的手指衬着深蓝色的书脊,眼睛认真地盯着自己的君王:“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你想去那小子的房间已经很久了?”
    “说实话,自从去前线以来我就一直在想念睡在我床边的小猫。”布兰特说完,似笑非笑地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别这样看我,肯特,这会让我我误以为你爱上了我或者……曾小贤。你不是说过,只要是我的意愿,就算我要娶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费穆尔人你也会让长老们同意吗?在对待曾小贤的问题上,你好像有点过于苛刻,这可不像你。”
    书记官让自己的指尖在书籍上游移,脸上没有一点不自然的表情:“对待你的人,我总得表现得特别一些。你是君王,布兰特,就算你不为赛尔德有所顾虑,也该为自己的后代想一想。”
    青年的指尖停在一侧的凹陷处上,目光严肃,“如果你真的选择曾小贤,那么你的后代将受他的影响,失去强大的力量。”
    “强大并不意味着快乐,肯特。”大帝睿智地朝他摇了摇修长的手指,“曾祖父的选择让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个道理,他是最强大的战士,所以他必须肩负起守护赛尔德的责任,被禁锢了自由,终日守在这个王位上。”
    他从书桌后起身,军靴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祖父出生的时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有了能够继承王位的后代,于这个强大的君王而言就意味着得到自由,所以甚至不等孕育了祖父的果实成熟到从树上掉下来,他就摘下王冠离开卡索――”
    布兰特在窗边停住脚步,回头看站在书桌左侧的童年玩伴,轻声道,“直到今天,也没回来。所以强大并不意味着什么,肯特。对我的后代而言,比起希望他们能够成为勇敢的战士,我更希望他们能快乐。”
    书记官知道自己看到了这个帝王灵魂深处某些柔软的东西,默默地回想了一下喜欢傻乎乎地对别人笑的地球人,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没有人能比曾小贤更符合布兰特的期待。他们的后代或许会继承布兰特的俊美强大或者别的什么,但相信受到曾小贤的影响,智商会比他们的父亲低上不少,因此变得更加单纯,也更容易得到快乐。
    大帝温和地笑了笑,走过来拍好友的肩:“跟你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想说的还是,你应该试着不要对曾小贤太苛刻。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他还是很优秀的,一点也不输给那些被捧上了天的费穆尔神眷者。”
    书记官再次施展了毒舌功力:“你是指他洗衣服的能力?我必须说实话,即使是操纵着机甲来干这活儿,我都能洗得比他干净。”
    布兰特笑道:“那你得帮帮他。既然今天的公务都办完了,一起去湖边散散步怎么样?顺便慰问下属,这样有利于稳定军心,提高士气。”
    书记官拿起法典,严肃地道:“你愿意指导他洗衣服,就开着霜之咏叹调去蹲在湖边亲自示范,在机甲操作上我向来不如你,我愿意在旁边看。”
    ☆、第20章
    或许是因为昨天没休息好的缘故,曾小贤发现自己居然在等待的间隙里睡着了。
    他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发现太阳已经沉到了山背后,整个天空都是瑰丽的蓝紫色,三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头顶,有大型的飞行生物在空中飞过。曾小贤反手抹了抹嘴角,想起身旁还有个人,顿时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想转过头去跟有着大魔王的名字的男人说句话,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锋利的小刀悄无声息地从旁边伸过来,静静地抵在他脖子上。
    曾小贤:“=口=!!”
    地球人整个僵住了,起身起到一半,用两只手肘撑着身下的石头,连呼吸都停滞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映出异星球之上瑰丽的晚霞。都说人死的时候会想起很多过去的人和事,于是这生死存亡的一瞬间,宇宙烈士曾小贤也想到了很多。
    从小他就喜欢植物,立志要成为像父母那样为雨林保护贡献一生的学者,因此读书的时候没有交过女朋友,更没交过男朋友。人家早恋的时候他在认真读书,人家分手的时候他在实验室里对着培养基上的一团愈伤组织傻乐,跟见着了自己的儿子似的。莫名其妙穿了个越,遇上一个英俊温柔得可以把十个曾小贤比下去的大帝,禁断(……)的感情才刚刚有点小萌芽,他这里还没彻底变弯,就要被布兰特用一生的眼泪(……)来祭奠。
    也好,曾小贤哽咽地想道,起码在自己死了以后,这个陌生的星球上还有人记得他的脸。将来以处男之身下了地狱,见了阎王爷,还能在被他嘲笑的时候用布兰特会怀念自己的事实来反驳他。
    嘤,野百合也有春天……什么的。
    感觉着刀刃上传来的冷气,曾小贤连眼珠子都不敢转,只是望着天空战战兢兢地开口道,“我、我、我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身衣服了……壮、壮士,你要就拿去吧。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你下手要快……快一点,我怕疼。”
    他也没有去想刚刚还待在他身边的路西法去了哪儿,是被身旁这人悄无声息地杀了,还是一时走开了。说完那番话,他就哆哆嗦嗦地闭上了眼,等着那把秀气但催命的小刀捅进自己的脖子里,鲜红地血喷洒出来,将这一片盐碱地都染红。
    说不定,明年这里就要开出wkelried玫瑰来了……
    【作者注:传说中的玫瑰,是从瑞士的爱国志士arnoldvon wkelried,一个为祖国而牺牲的英雄的血里开出的花朵。】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像芦苇丛中掠过的一只翠鸟,让人印象深刻到整个夏天过去都无法忘记。
    曾小贤漆黑的睫毛抖了抖,努力地支撑着自己不要从石头上滚下去。这个低沉的、邪魅的(……)、属于男人的声音,绝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所以这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不会是一个玩笑。他急速地转动着自己的大脑,那会是谁?身手高明到瞒过一个前任赛尔德军人,甚至把人悄无声息地杀死在他身边,难道这人是冥加?
    ……难道他真的是布兰特命中注定的基友?!
    走在前往盐湖的路上,大帝打了个喷嚏,忽然感到背脊一阵阵发凉。
    没有等到预想的疼痛,曾小贤忐忑无比,生怕这个疑似因赛特帝王的男人不肯给他一刀痛快的,要玩凌迟处死那一套。
    就在这时,抵在他脖子上的小刀离开了。
    曾小贤:“…………?”
    脸被冰凉窄小的刀身拍了拍,“睁开眼睛,看着我。”
    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好像不久之前才在哪里听过。地球人撑开一边的眼皮,长时间保持着上半身离地的动作,紧绷的腰部有点发软。他僵直地转动脖子,看向刚刚拿着刀威胁自己的人,一看之下又惊又怒,手一滑差点从石头上滚下去――
    ¥――!!=皿=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张脸,霎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挥开那只拿着刀的手,吼道:“布兰特你存心的是不是?!昨晚搞得我一晚没觉睡,今天又拿刀来吓唬我――”越说越生气,又伸出爪子在那只像艺术品一样修长的手上挠了一下,“拿开!你以为你在吓唬谁啊?!”
    这个他认为是布兰特大帝的男人闻言颇感兴趣地眯起了眼睛,左手撑着地球人身下的岩石,整个人倾身过来,挡住了曾小贤头顶的月光:“你叫我什么?”
    曾小贤瞪圆了猫一样的眼睛,承受着这种被大型猫科动物压迫住的感觉,渐渐回过神来:“布兰特……你不是布兰特?!”
    o_o???
    地球人倒吸一口凉气,仔细一看又好像真不是!
    眼前的人虽然乍一看跟布兰特长得一模一样,但认真看了才发现他的轮廓比布兰特还要深上一些,眼睛和眉毛都是纯粹的黑色,睫毛长而且卷,唇边的笑容里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一缕长发从他肩上垂下来,拂过地球人呆滞的脸,他转动视线,呆呆地看着那缕漆黑如墨的长发――
    真不是布兰特,他记得他的头发明明是像火焰一般的红色,耀眼得仿佛要灼伤人的眼睛……
    曾小贤真心开始害怕了。
    嘤嘤嘤,大帝的基友怎么跟他长得一个饼样似的,不要告诉他这两个人其实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同母异父什么的――这不合逻辑!
    按照这里的人基因强悍程度,不是应该儿子像老子,像个十足十么?就算真的是同母异父【对不起,皇太后……】,一棵植物跟一只虫子也不该长得这么像,除非……除非上一代也长得一模一样!!于是上上代长了一样的脸,再上上代也是,这样顺藤摸瓜一直回溯,一直回溯,到、最、后――
    总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呢,内?
    黑发黑眸的男人对他害怕的脸似乎很感兴趣,露出像魔王一般邪恶又迷人的微笑,朝他靠近:“你很怕我,嗯?刚刚不是还那么大胆地吼了我,还打开我的手吗?”
    曾小贤:“……”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布兰特啊……
    魔王把玩着指间的银色小刀,挑了挑眉:“不要光顾着发抖,回答我的问题,嗯?”
    曾小贤嘴唇一抖,哭丧着脸说道:“我不就把你跟你基友搞错了一次么,犯得着这样对我吗?自古基友相爱相杀都应该关起门来在房间里进行,没理由老是把无辜群众卷进你们的纠纷里啊……”
    本来躺在地球上中枪就已经够可怜了,来到外星球躺下他还是要继续中枪,原来枪靶子的命运从不以空间与时间为转移,嘤,他果然应该自行了断算了吗?
    黑发黑眸的魔王停下了手指的动作,刀尖明晃晃地对着地球人的胸口:“基友?”
    曾小贤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坏了,他这不是要恼羞成怒了吧。
    对着刀尖,他也不能不管不顾地撒泼,声音便立刻小了下来,含糊地嘟囔道:“搅都搅了,还不准人家说么……”
    见面前长得跟布兰特一模一样的美男子眯起了深邃的眼,似乎有动怒的倾向,曾小贤连忙住嘴,小眼神开始心虚地四处乱飘。忽然之间瞥见两个熟悉的人影,曾小贤马上激动了,结果激动过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呼救都办不到就咳了个半死:“咳、咳咳、咳……”
    黑发黑眸的男人意外地扬了扬修长的眉,估计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笨拙的费穆尔人,伸出援手扶起咳得脖子都红了的曾小贤,用还算温和的力道地拍他的背:“你怎么这么笨,居然会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曾小贤恨于无法向远处的大帝跟书记官传达自己被人挟持的信号,两手握成拳头,伏在岩石上拼命地捶打,一边咳一边发出呜咽的声音,像只受伤的小兽。长得很像布兰特的男人嘴角微微抽搐两下,好吧,被口水呛到都要一副悔恨得要杀了自己的模样,还是不要继续开这个小鬼的玩笑好了。看来自己真的是太久没回赛尔德了,现在的后辈难道都进化成了这样?虽然表面还是俊美的青年,内里却已经是饱经风霜的年长者在心里不动声色地感慨了一番。
    猿臂一伸,揽过这个长着娃娃脸的费穆尔人,黑发黑眸的赛尔德人很大度地许诺道:“好了,我不会把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的事告诉其他人的。”想了想,补充道,“绝对不会告诉你那个布兰特,怎么样?别再捶石头了,它又没惹你。”
    曾小贤心想我才不在乎这个,布兰特平均一天要看我被自己绊倒两次从床上滚下来三次还要分担百分之八十的伤害值,让他知道我被口水呛到有什么?他咳嗽着,渐渐就听到不远处大帝咳嗽的声音跟自己重合在了一起。
    你看,伤害值又转移了。曾小贤得意脸。
    这样一来,大帝跟书记官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曾小贤居然不是一个人在湖边洗衣服。布兰特无辜受牵连,咳得胸口都在隐隐作痛,目光像箭一样射向那个背对着湖畔,像在用刀威胁地球人的黑发青年。任何有底线的穆尔人都不会拿一个费穆尔人来做威胁,不管这人是来自赛尔德还是因赛特,都应该受到制裁。
    看着仿佛遭到胁迫的曾小贤,书记官的眼镜上闪过一道光,估计想的也是同一件事。
    大帝眼神一冷,想要开口跟自己的书记官制订简略的作战计划,上前把曾小贤夺回来。然而下一秒,书记官却做了一件让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只见他振臂一挥,把那本代表了长老院意志的深蓝法典当成一块砖头扔了出去,又快又准又狠地砸向了还在调戏(?)地球人的黑发男人。
    大帝:“=口=……”
    ☆、第21章
    曾小贤被黑发黑眸的美男子挡住了视线,只听到一阵破风的声音,刚开口问了一句“什么――”就嗷地一声惨叫,被迎面砸来的法典拍了个正着,整个人被那股力道带得向后倒去,呈大字型倒在石头上:“……”
    双黑的魔王敏捷地闪过了来自后方的板砖攻击,获得一根香蕉!
    ……等等,这根见鬼的香蕉是怎么回事?
    双黑的魔王不求甚解地耸耸肩,把手里突然出现的香蕉扔到一边,转过头去看偷袭自己的家伙。
    书记官在看清这人的长相时,镜片后隐藏的瞳孔就像风中的烛火一样颤抖了一下。这颗星球上有黑色头发跟眼睛的穆尔人有不少,但长了一张跟布兰特极度相似的脸,唇边又时刻挽着魔王式的笑容的就真心不多了……
    原来大长老的口头禅――法典会指引你找到赛尔德皇室的过去,当下和未来――不是单纯地在忽悠刚刚入教的(?)不明真相的群众啊。
    “痛痛痛――”曾小贤扒开脸上的砖头书,捂着流血的鼻子坐起来,哀怨地嚎了一嗓子,“谁这么缺德,拿砖头砸我……”
    书记官低调地清了清嗓子,把原本用来拿法典的那只手背到身后,从他脸上正直的表情你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刚成功地伪装了投球手,把一本有牛津字典厚的书当成板砖砸向了一个背对着他的犯罪嫌疑人。
    布兰特大帝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在他身后响起来:“我必须得告诉你这样很痛,肯特……”
    书记官僵硬地侧过头,看着白色的手套被血染红,指缝里还在不停地渗出腥红液体的布兰特,嘴角一抽:“……很抱歉,陛下。”
    被分担走了百分之八十伤害值的地球人都还在可怜兮兮地喊疼,可见无辜中枪的大帝伤得有多深。他用手捂着自己像坏掉了的水龙头一样的鼻子,徒劳地阻止鼻血的喷涌,在自己的掌心里鲜血淋漓地说道:“我都要开始怀疑你的动机了,亲爱的书记官……”虽然嘴上口口声声地说着地球人不可爱,但其实你才是最爱他的痴心汉子,是这样没错吧?
    真是……万分抱歉。
    书记官看着好友已经顺着脖子向衣领进军的血液,在心中默默地道歉。
    也许他效忠的君王可以超越他的父皇乃至祖父,成为赛尔德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大帝也说不定呢。前任大帝的谥号是雷牙王,再上一任的谥号是英雄王,如果他效忠的君王就这样死掉的话,或许可以得到一个悲摧王的谥号,墓碑上再写上因为流了太多鼻血止不住所以死掉了什么的。
    于是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所追随的男人也算是千古一帝了呢。=。=
    这种猎奇的死法,恐怕会让民众在心里铭记上很长一段时间吧。
    听不到书记官内心的想法,大帝一直仰着头,试图让鼻血不要那么汹涌地喷出来。黑发黑眸的青年坐在岩石上,看着跟自己有着相似面孔的后辈,扬了扬漂亮的眉毛,用低沉动人的嗓音叫出了那个名字:“阿尔?”
    然而回应他的却不是那个疑似他的子嗣的红发青年,而是他身旁那个有着严肃端正面孔,敢用代表长老院的深蓝法典来砸自己的后辈。已经不知活了多少年头,脸却依然跟二十七八岁时一模一样的双黑王者听到这个年轻人用清冷的声音说道:“前王已经逝世很多年了。”
    双黑的王者眯起了眼睛:“他的谥号……”
    肯特书记官望着这个传说中的帝王,抿了抿唇,在那位大帝身边坐着的地球人懵懵懂懂的注视下回答道:“英雄王。”
    双黑的王者在听到这个称号后,露出一个有些意外的眼神。
    他想起在自己刚刚从那座王位上离开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十分美丽的花园里被困了一段时间――这个男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当初是在自己的御花园里迷了路,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的君王浪迹天涯去了,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御花园里找找他。
    负责修建花园的神眷者似乎十分青睐将高大美丽的植物培育成路线复杂的迷宫墙,因此天生方向感缺失的双黑王者在里面转了很久也没能转出来,直到某天一个红头发的小孩红着小小的鼻头出现在他面前。
    这孩子看上去像刚刚哭过一场,可怜兮兮地坐在树墙下,用短短的小胳膊抱着自己的腿,像火焰一样漂亮的刘海上还夹着一枚蓝宝石发夹。就像个费穆尔小孩,双黑的君王在心里评价道。他想起自己离开之前在生命树上悬挂的果实里看到的那个孩子,他生命里最美好的救赎,那孩子跟眼前这个伤心敏感似乎还很胆小的赛尔德小鬼一样,有着一头火红色的头发。
    同是天涯沦落人,应该过去聊两句。
    这样想着,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些地方被树枝刮破了口的路西法大帝走过去,学着那孩子一样抱着腿在树墙边坐下,望着红霞满布的天空开口道:“怎么,你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那孩子从自己的悲伤里分出一点注意力,转头看了看身边高大英俊的男人,吸了吸鼻子,像费穆尔小孩一样小声地说话:“不是,我才不会在自己的花园里迷路,我只是……”
    路西法大帝很是随意地斜眼看这个小东西:“只是什么?”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样做一个好的大帝。”
    那孩子说着又吧嗒一声掉下一颗眼泪,两只手可怜兮兮地绞着衣角,“我一点也不像是父亲的小孩,他们都说我是从野生的树下捡来的。他们说我的父亲是赛尔德最强的战士,我见过他的画像,他的头发跟眼睛都是黑色的……”
    虽然是黑化体状态,但路西法大帝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小动物的爪子挠了一下,有点痛。他知道面前这个柔弱的小家伙是谁了,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从千里之外的皇宫――大帝是认真的――跑到这座可恶的迷宫里来。他放柔了目光,用只有白化体的时候才有的温和语气叫这孩子的名字:“阿尔。”
    幼小的孩子带着泪痕,迷惑地抬头看他。男人逆光的轮廓像神殿里的雕像一样高贵美丽,黑色的头发稍稍有些长了,挡到了像星空一样深邃的黑色眼眸。红发的阿尔不自觉地张开了嘴,感觉到男人温热的掌心按上自己的头顶,像父亲一样抚摸他的头发:“没有父亲会因为孩子的发色不像自己,就轻易地抛弃他的。”
    我之所以离开你,是因为别的理由。
    对不起,请原谅爸爸的自私。
    这是父子仅有的一次见面,在这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阿尔。
    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怎样一步步地成长成赛尔德最英勇的战士,不知道他坐在那个王座上时是怎么样的心情,不知道他战死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怨恨自己这个自私的父亲。
    双黑的君王从回忆中抽离了思绪,淡淡地开口道:“那我呢,你们给我准备的是什么?”
    曾小贤被刚刚那一下拍得整个人都还晕乎乎的,此刻却奇迹般地听懂了这个男人话里的意思,当下就不怕死地插了一句:“可你这不是还没死么――”
    一阵静默。
    地球人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声音渐渐地消下去,“那你的确是还没死……嘛。”他还没忘记刚刚被面前这个浑身邪气的男人用刀子抵住脖子的经历,顿了几秒又补充道,“不过法律没规定一个人还活着就不能有谥号,我、我――”
    曾小贤想不到后面的话,眼神又开始乱飘,直到脑子里叮的一声亮起一颗灯泡,“我有个好主意,兄弟!”
    布兰特还在试图止住自己的鼻血,书记官抵了抵眼镜,用几乎看不到嘴唇在动的高明技巧对着身后的大帝说道:“陛下你听见了没有,你那个不可爱的宠物正在试图跟你的长辈称兄道弟。如果他成功的话,你的宠物就将成为和你的曾祖父一个级别的长辈。到时候无论你决定跟他保持哪种暧昧关系,你都是在跟自己的曾祖父级别的长辈乱伦,这种绯闻对赛尔德皇室在整个星系中竖立的形象会产生多大的负面影响――”
    书记官暂停了两秒用来换气,最终严肃地作了结束语,“我想你知道的,亲爱的陛下。”
    大帝深沉地看了自己的好友一眼,鼻血终于止住了,或者已经差不多流干了:“肯特,你果然……”
    地球人没有给机会让他把话讲下去,见眼前的人似乎很感兴趣地一挑眉毛,他立刻把自己想到的东西一股脑说了出来:“你的谥号就叫黑魔王,字劳德,别号伏地魔居士!组织一群禁卫军,给他们起名叫食死徒,胳膊上统一打上黑魔标记。以后人人提到你,都不敢直接叫你的名字,你的禁卫军一出场,整个澜沧星都要抖三抖!再培养个名叫哈利?波特的因赛特婴儿做对手,从此你的人生就会变得波澜壮阔,不再荒芜,这是不是很好呢。o(rvq)o~~”
    黑发黑眸的男人看了他半天,看到曾小贤背后开始冒冷汗才缓缓地露出笑容:“很好,这个提议――我很喜欢。”
    说完闭上眼睛,就这样安详地去世了――
    ☆、第22章
    路西法:“你妹。”
    布兰特:“你妹。”
    书记官:“……你妹!”
    洛少将:“你妹。”
    冥加:“你妹。”
    休斯:“你妹。”
    埃利斯:“你妹。”
    御医:“你妹。”
    侍卫甲:“你妹。”
    侍卫乙:“你妹!”
    曾小贤――掀桌:“你妹!你妹啊啊啊!刚把谥号给人家就立即生效这是要闹哪样啊啊啊啊啊!赶紧滚回去把最后一句捡起来吃下去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你走开!
    ☆、第23章
    黑发黑眸的男人看了他半天,看到曾小贤背后开始冒冷汗才缓缓地露出笑容:“很好,这个提议――我很喜欢。”
    说完闭上眼睛,背后的黑色长发开始以一种极其美丽的姿态漂浮在空中,从末端飞出无数黑色的蒲公英种子。
    一颗种子晃晃悠悠地飞过来,目标直指曾小贤的鼻子。地球人被眼前的异景震撼得一塌糊涂,没能及时伸出手去制止那颗颜色奇异的蒲公英种子。结果那颗黑色的种子撞上地球人的鼻尖,噗的一声,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炸。
    曾小贤条件反射去捂鼻子:“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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