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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为觉得王城里太无聊了,王城周围也太无聊了。骑士团基本只在这些范围内行动,派遣出去的情况极少,我就有些腻了,决定还是出去走走。但是因为我不认为普通的冒险者或是佣兵有资格指挥我――很可笑对吧?当时真的是鼻子朝天,非常讨打的性格――所以我决定一个人就好。那个时候在边远的地区,单人任务还是有很多高难度的,所以我还算玩得尽兴,但是在比较大的城镇里,一个人就很难接到好任务,结果我不得不妥协,在又有人上来邀请的时候,我就答应了。
    “那些是我最初的同伴。他们粗鲁,不修边幅,大大咧咧,但是很真诚,没有王城里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虽然不满有很多,但是相处起来的确非常轻松,我也渐渐喜欢上了那样的氛围。”
    罗罗卡尔听得出来,塞因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愉悦与怀念。
    “他们很强吗?”青年问。
    “唔……”塞因歪着脑袋说,“我刚刚加入时,他们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参差不齐的,不过,我们一起在大陆上冒险了几年,他们渐渐地也都是不错的好手了。那个时候,我们这个十几人的队伍在冒险者中还算小有名气的。”
    青年默默听他回忆曾经的同伴,他说得越是开心,越是怀念,青年就会是感到哀伤。因为谁都听得出来,塞因真的非常喜欢他的那些同伴,然后最后却是那样的结局……罗罗卡尔无法想象对于塞因来说,那是多么巨大的打击,他是怎样才能撑过那样的痛苦和悲伤的呢?
    难怪当初不管自己怎么邀请,塞因都不愿意与自己组队冒险,难怪他当初那么抗拒。有一瞬间,罗罗卡尔甚至觉得自己当初邀请塞因是不是做错了。
    塞因回忆的话语渐渐停了下来。
    罗罗卡尔想,他大概想起了那些……即使自己没见过,也知道一定非常惨烈的画面。
    沉默了几分钟后,塞因才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单薄,但很平静:“其实,我记不起来当时的情形。即使是噩梦中也未曾出现过。就好像这件事从来不曾出现在我的记忆里,但我知道,我的确做过。”
    那个时候,他耗尽了所有的魔力,体内空荡荡,什么都没剩下,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这一睡,就睡过了百年。
    “那么久?”罗罗卡尔惊讶了。
    塞因的嘴唇在青年的发丝上蹭了蹭,说:“我倒下后,曾经醒过几次,但是意识不大清醒。老师们告诉我,我在昏睡中,数次身上出现了鳞片,虽然几个小时后就又会消失。伴随鳞片一起出现的,是诡异的红光,以及疯长的头发和指甲。而每次,我周围的空间里魔力波动都非常混乱。三位大法师的判断是,在我的身体里,被耗尽后缓慢恢复的魔力与体内狂躁的龙血的不平衡,导致了龙血尝试自救。
    “我的魔力来自龙血,它们似乎是互联共存的,虽然老师们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龙血这种似乎是打算尽快恢复魔力的异常活动,明显我的身体和精神都承受不住。到后来鳞片出现时,我的身体也开始渗血,表情似乎也显得非常痛苦,老师们觉得放任下去太过危险,宁可让魔力缓慢地自然恢复,也不能让龙血急躁的行为损伤我的身体……
    “于是,他们施法让我陷入了假死状态,将身体与精神的活动降到最低,同时,我被放置在了千年冰棺中,低温减缓了血液的活性,龙血的活动也慢慢停了下来。”
    青年心疼地贴上塞因的面颊,轻轻摩擦了一下,低声问道:“为什么你的老师们要让你沉睡上百年?魔力恢复需要这么久吗?”
    “不,不需要的,”塞因苦笑了一下,“那是我母亲的私心。她希望我睡到百年之后,那样当初的骚动也早已平息,被毁的城区也早已修复完成多年,那个夜晚曾经发生过的事将会湮没在历史中,不会有多少人记得,即便我醒来之后,也不会面对什么苛责。母亲用一百年的沉睡交换了我该受到的一百年的牢狱责罚。”
    所以,当塞因醒过来时,一切都已经变了。他的同伴几乎都没了,虽然感觉上很像是他睡了太久,身为普通人类的同伴都陆续走到了寿命尽头,但是,知道了真相的塞因无法接受这样的感觉。
    也许同伴们的确活不了这么久,冒险者即使凭借强力锻炼出来的体魄或是强大的魔力,能够将寿命延长至两百多岁,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塞因是那个队伍中倒数第二年轻的,其他人可能真的活不到一百几十岁。但是那又如何,是自己生生剥夺了他们本应该拥有的几十年光阴,而那个比他还小的孩子,不也是在自己手上丧命的吗?
    塞因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他不认为沉睡百年可以抵消应有的牢狱责罚,他只是睡着了而已,那一百年间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反省、内疚与忏悔,这样如何可以称作惩罚?
    当年幸存的同伴还剩下四个人,听说他从沉睡中醒来,曾经来探望过他。
    经过了百年的时间沉淀,同伴们并未责怪他,他们很清楚那天晚上那个狂性大发的法师并不是真正的塞因。虽然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悲恸过,怨恨过,但是要问他们,如果重新回到那个可怕的夜晚,是否会坐视不管,是否会阻止同伴们试图唤醒塞因的努力,是否会干脆合力尝试杀死塞因……
    他们的回答一定是:否。
    不幸死去的是同伴,将他们杀死的塞因也是同伴,那是个悲剧,不论是谁都被那悲剧深深刺伤了,塞因也不例外。他们尽了全力,却没能唤醒同伴,连将塞因打昏都做不到,这也导致了惨剧的最终发生,所以,他们没办法将错误都归咎到这个被血统和命运玩弄的年轻法师身上。
    同伴们的谅解虽然让塞因好受了一些,但他依然决定要给自己自我惩罚。大法官接受了母亲的请求,拒绝将他投入监狱,他便选择了自我流放,不带任何盘缠,离开了王城,一路往最偏远的地方流浪。
    他到过大陆最北的雪原,在古老的丹索莫遗迹里游荡了一个冬天,也曾驾船单独出海,在浮冰之间毫无目的地漂流,直到遇到海里的巨大低等魔兽,狠狠战斗了一场之后,他突然找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只是像个行尸走肉似的四处飘荡,即使算是自我惩罚,也不过只是心理上的一种自我满足罢了,他为什么不像传说中的海上护卫队那样,用战斗,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赎罪?
    于是他回到城镇,随便加入了一个佣兵团,在他的实力鼓动下,那个佣兵团开始专门寻找难度系数高的任务,将普通冒险者难以解决的敌人逐一消灭。
    在那个佣兵团的名声渐渐被打响之后,他突然脱团,回到了王城,找到了虫族学者协会。
    “为什么突然离开?”罗罗卡尔问,他觉得那个佣兵团有些可怜,塞因走了之后,剩下的那些人还能支撑高难度的任务吗?
    不过,这也不是他需要担心的问题就是了。
    塞因也知道自己有些利用完了就丢的嫌疑,但他当时的确顾不了那么多。
    “那个时候,虫族的出现非常频繁,它们的活动痕迹离一些城镇很近,虽然每个城镇都有冒险者和佣兵团接受有关虫族的任务,但大部分只能去击退,没办法清缴端掉整个虫穴。我当时觉得情况很危险,虽然不是很明显,可从地图上看,不知为什么我有种虫族在逐渐包围帝国的感觉。”
    青年说:“所以你回去找伯莱兹先生?”
    “是的,我知道虫族学者协会有大陆上虫族分布的记录图,当然,那不是很详细全面的分布图,不过总归会有些帮助。当时伯莱兹先生正好在协会里,他听了我的意见,陪我一起分析了一个彻夜,还给了我许多建议。”
    塞因丰富的虫族知识,就是那个时候积累起来的。
    罗罗卡尔想了想,决定打起精神,轻松地笑着说:“然后你就凭借伯莱兹先生教给你的理论知识,跑去把虫族都杀光了?”
    显然青年的目的达到了,恋人的笑容让塞因感觉被治愈了,虽然过去经历了许多,那些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禁忌,他也从未有过想要向人倾诉的念头,但是如今说出来,他的确感到一阵轻松,而罗罗卡尔没有厌恶、没有退缩,全盘接受他,还微笑着安慰他的样子,对塞因来说,是最温暖的救赎。
    “嗯,我就去把那些大虫子都杀光了。”他顺着罗罗卡尔的话说道,脸上露出了今晚独处时的第一个浅笑。
    罗罗卡尔听出他的话语不再带着紧绷,于是再次尝试转身,这回他只微微挣了一下,就顺利地转过来面向了塞因。
    “后来呢?”青年看着塞因的眼睛问。
    塞因摸了一下罗罗卡尔的脸,有些凉,他用毛毯将刚才青年变换姿势露出的缝隙重新裹上,才慢慢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什么传说中的法师,我每到一个城镇都会被认出来,护卫队还会被派遣来协助我,等我将所有的虫穴都清干净时,关于我的传闻已经越来越夸张,我简直没办法走在大街上。”
    银发法师烦恼地叹了口气。他无法面对当时人们看向他的崇敬眼神,更无法接受那些荣誉,他认为自己只是个被流放的罪人,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赎罪,完全不值得被宣扬、被敬重。
    “本来,我是打算继续自我流放的,把接近帝国范围内所有能确定的虫族――不管任务上有没有的――都剿灭之后,我回到了海上,打算去清理一下一些海域里的大型低等魔兽,但是在半路上,魔力和龙血再次同时失控……”
    罗罗卡尔猛地抓紧他的手臂,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塞因能感到对方的指甲甚至已经陷入自己的皮肉里。
    他拍了拍青年示意对方放松一些,然后轻轻在对方额上落下一吻,说:“别担心,我没事。那个时候我在很荒凉的地方,周围没有人烟,我很庆幸,于是我开始尝试压制体内的冲动。”
    塞因停了一会儿,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形。
    “最后,我撑过去了。耗尽了力气,躺着地上时,我意识到自己的魔力与龙血依然十分不稳定,它们像潜伏的危险般,一不小心,也许会再次出现当年的惨剧。为了不重蹈覆辙,我决定将自己的魔力禁锢起来。”
    龙血是他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但是至少,他希望自己在失控发狂时,不会有太大的破坏力。
    塞因将大部分的魔力禁锢了起来,即使这让他的战斗力大幅降低,当时的他也没有一丝惋惜和犹豫。
    “在那之后,我继续在海上游荡,期间体内的龙血躁动也时不时出现,我本来已经放弃了,想说就一直待在远离人群的地方,这样即使迎来最坏的结果,也不会再误伤无辜了。”
    他没有告诉青年,他曾经无数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不知道是龙血的自我保护还是什么原因,他一直没办法成功。于是他寄希望于被杀死,但是只要虫族或是低等魔兽出现在自己眼前,身为皇族以及冒险者的责任感又让他无法放任这些威胁人类的生物存活。
    结果,他只能无奈地活了下来,不仅如此,魔法和魔力在战斗中不断得到提升,这让他越发悲观,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自己的血统折磨到死亡。
    “是翠蓓尔夫人的联络让我回到了王城,”塞因说,“我其实没有抱有希望,但是想着,至少回去,不再使用魔法,不再动用魔力,也许能平静地生活下去。”
    当然,当时的他也有再见家人最后一面的想法。
    塞因本来是想,如果回到王城,不再大量使用魔力之后依然没有好转,那么他就离开,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等待死亡,不再给任何人添麻烦。
    但是,回到王城之后,发作频率明显地降低了,加上翠蓓尔夫人反复叮嘱让他不要擅自离开,要等到她为他找到结果找到答案,所以,他就留了下来,并通过关系找了个公务员的工作,懒洋洋地过了三年。
    直到罗罗卡尔的出现。
    塞因低头,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恋人。
    是怀里的这个青年的开朗渐渐影响了他,也是因为这个青年,他才慢慢抛弃了寻死的念头。想要与对方在一起,想要与对方在一起更久,不想害这个阳光的青年伤心,是这些想法,让塞因终于愿意努力去寻找解决自己体内龙血躁动的方法。
    这些话,塞因觉得太肉麻,也许一辈子都说不出口。但是他的眼神似乎已经将他的心意传递给了罗罗卡尔,青年感觉自己仿佛溺在塞因温柔的眼眸里,移不开视线。
    夜晚的荒漠荒凉而又神秘,风沙仿佛一道道薄雾,朦胧地遮盖着挂在天边的半轮明月。
    虫族学者协会的营地里已经没有了其他声响,只有营地中心的大篝火还在燃烧着,偶尔发出木柴裂开的声响。
    营地边缘的小小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灭了。
    然而坐在火堆灰烬旁的两个人仿佛没有察觉,他们紧紧拥在一起,唇舌交缠间,即便是荒漠刺骨的寒风也无法冷却彼此间不断升温的热度。
    过了很久,很久。
    在帐篷的阴影处,突然传来一句小声的问话:“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今年多少岁了。”
    “……”
    “多少岁?”
    “……三百二十九。”
    “……”
    “罗罗?”
    “你比埃索大三十岁。”
    “是的。”
    “比我大了……唔。”
    又是一阵寂静后,法师压低的声音才响起。
    “我们不要去计算这道数学题,好吗?”
    “可是……唔。”
    “好吗?”
    “……好吧。”
    62暮城废墟(一)
    盖契拉虫的巢穴在暮城废墟附近,清晨塞因一行人从虫族学者的营地出发,一直向西,全速跑了两个小时后,才到达了掩埋在风沙里的残破废墟。
    暮城曾经是一座相当繁华的沙漠之城。那时候的沉暮荒漠的名字还是沉暮沙漠,由于商旅进出频繁,完全没有一点荒凉的迹象,甚至有段时间,暮城还是人类帝国的中心。
    后来,在与虫族以及低等魔兽的攻防战中,人类渐渐放弃了自然条件严苛的沙漠,迁往了更为肥沃的土地,暮城被遗弃在风沙中,如今只剩下还未被风化成砂砾的废墟,证明着人类的文明曾经存在于此处。
    而失去了暮城的繁华后,沉暮沙漠也日渐荒凉,慢慢地,几乎人烟灭绝的这片广阔沙漠,被人们改口称为沉暮荒漠。
    暮城废墟已经不具当初的规模,风沙蚀去了大部分的建筑,现在还留存的,只有城中心的主要建筑,以及一部分断壁残垣。即使如此,这座废墟也仍然显得非常雄伟,高大的城墙断壁能遮挡住风沙与毒辣的日光,不少横穿荒漠的旅人都会选择在废墟里扎营过夜。
    而盖契拉的虫穴,就在这座废墟的西南方向。
    根据伯莱兹先生的说法,也许虫穴已经遍布暮城废墟的地下。这里已是帝国境外,横穿荒漠的人非常稀少,但并不是没有,荒漠的另一边是魔彩丛林与萨德雷斯田野,那里盛产稀有而又珍贵的植物药材,还是会吸引不少药材商人冒着风沙前去采集的。
    幼虫不会远离巢穴,这也许是在废墟过夜的商旅没有遭到袭击的幸运原因。塞因看着虫穴的位置,非常感谢母虫选择了这么个毫无遮挡的地方挖洞筑穴。
    几个人把灰驼系在兀立于废墟边缘、断了半截的石柱上,徒步向虫穴洞口走去。
    在距离二十米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罗罗卡尔转头盯着塞因的眼睛,又叮嘱了一次:“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你一定不可以出手,知道了吗?”
    因为担心昨日刚刚耗尽魔力的塞因,青年在出发前就要求他不可以随便使用魔法,反正队伍里有埃索可以充当法师,只是对付一堆软绵绵会喷酸液的虫子,基础魔法也足够了,用不上大型魔法,其他的靠他和费兰足够应付,塞因只要指挥就可以了。
    坦承了全部秘密,并且被恋人全部接受的塞因,此时感觉正是最幸福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捧到恋人跟前,自然对青年的话言听计从。别说只是不许他出手,就算罗罗卡尔连虫穴都不让他进去,塞因估计也会开开心心地乖乖守在洞口把风的。
    一大早就很敏锐地感受到队长先生和某法师之间氛围明显不同了的费兰,有些无奈地下意识跟那两个人保持距离,但是四个人一起走的情况下,离另两个远一些,就会明显离剩下那一个近一些。
    于是有些迟钝的埃索看着几乎快贴到自己身上的半精灵,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在,被费兰肩上的莱文盯着看了半天。
    费兰浑然不觉,还顾着叮嘱埃索不要夹到笨蛋情侣中间去,碎碎念着前面的温度好热啊怎么这么热啊比正午荒漠的太阳还热啊。
    不过进入虫穴后,他们的位置就不得不重新调整了,塞因不能参与战斗,自然被分配站到后方去,跟自己的龙族同胞站在一起,费兰虽然是远程攻击,不过为了在狭窄的洞穴里避免误伤,他还是跟队长先生一起站到了前面。
    盖契拉虫的巢穴比其他虫族的巢穴要狭小,这大概是因为盖契拉虫的体型比较小,即使变异后也没有其他虫族那么硕大,不过由于虫穴内此时都是幼虫,使得洞内的潮湿程度比先前那个不知名的虫族巢穴内高出了许多。
    考虑到在荒漠里暂时没办法洗澡,几个人一点都不想碰到洞穴内壁和地上那些黏糊糊的液体,于是塞因在队长的同意下还是使用了魔法,给自己和同伴们施放了浮空术,又用风屏笼罩在周围防止沾到盖契拉虫的粘液后,他再次被禁止施放魔法。
    一行人继续向洞里走,越往里似乎挂在洞穴内壁上的粘液就越浓稠,奇怪的是,他们走了五分钟,由于边走边戒备,速度并不快,但也已经深入了两百多米,却没有受到一点攻击。
    “它们都不出来活动吗?”费兰奇道,“有入侵者啊,都被入侵到这里了,怎么一点防卫都没有?哨兵呢,难道在很里面很里面?”
    塞因也觉得不对劲:“不应该,有粘液就证明这里是它们的活动范围,按说不会放任外来者走到这里的,除非……”
    银发法师的眼眸在照明光球的柔光下突然一亮:“快走。”
    “怎么了?”罗罗卡尔回头问。
    塞因脸上少见地露出了喜色,他一边伸手推着青年往前加快步伐,一边说:“防御这么松懈,很可能是包括哨兵在内的一批幼虫已经开始化蛹了,我们应该是来得正好。”
    其他三人听了也面上一喜,顿时都加快了步伐。
    化蛹就意味着他们会面对一大堆无法动弹的虫蛹,还有什么战斗会比消灭完全无法动弹的敌人更轻松的呢?
    他们继续往虫穴深处前进,十分钟后,终于遭遇了第一波攻击。
    看着似乎是一小撮把守的哨兵,大约五六只。狭窄的虫穴通道对盖契拉幼虫的攻击很有利,它们弓起软绵绵肥嘟嘟的身子后,会从口中喷出酸液,而罗罗卡尔他们几乎没有可以躲闪的空间。
    塞因自己不能出手,便早早教了埃索该怎么防御盖契拉幼虫的攻击,看到那些软体虫开始扭曲躯体,他便拍了一下埃索的肩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不论是年龄还是阅历都在自己之上的前辈塞因的教导,埃索是非常认真听从的,他带着些紧张,踏实地将塞因教给他的步骤完美地操作了出来。
    聚起风元素,在队长与半精灵身前汇集,看准盖契拉幼虫喷射酸液的一瞬,放开堆聚起来的气流,掀起一阵疾风将酸液全数吹回幼虫的方向。
    又或是学着凌空竖起一道冰壁,抵挡住酸液后,将冰壁直接化为冰箭向前攻击。
    塞因其实不是第一次在战斗中教导别人,不过那真的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曾经,看着接受他教导的新手小法师一点一点进步,慢慢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高分通过考核的中阶法师,是塞因的自豪。他觉得自己是喜欢教导别人的,如果不是他再也无法看到自己唯一的学生成为高阶法师的话。
    那个不算有天分,却十分努力的孩子,等级永远停留在了中阶法师,而那个时候,离实现那孩子梦想的高阶法师考核只有不到一个季度。
    一步之遥,差失的何止千里。
    也是因为这样,在后来老师们建议他留在王城担任魔法师导师时,他断然拒绝了,宁可去自己其实没什么兴趣的任务公所当一名可有可无的任务派遣员。
    塞因虽然不至于认为自己再也不会教导任何人,不过,他倒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这么自然地开口教导,看到埃索领悟极快时,他又找到了那种久违的成就感所带来的愉悦。
    可以这样心里一派轻松,没有一丝阴霾,都是因为有恋人在,塞因非常清楚这一点。
    所以,真的不能怪他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是真的非常得意,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自己拥有一个这么美好的恋人。
    费兰已经不想回头向后看了,那个法师连指挥战斗的语气里都带着甜蜜,指不定现在脸上是什么不忍直视的表情。虽然法师先生与队长先生的恋情顺利费兰也替他们高兴,但是原谅他真的不大能接受这样的塞因,他还是习惯那个会把自己拎着到处甩的一脸冷漠的高傲法师,柔情什么的就不能保留在私下吗?
    半精灵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察觉到队伍的气氛染上了玫瑰色――他不指望当事人有什么自觉,而莱文,它只是一只乌鸦,虽然它似乎也觉得塞因的表情怪怪的,但似乎并不理解是为什么;至于埃索,那个只有十年阅历的纯真少年就算知道恋爱是怎么回事,似乎也迟钝地完全没发现气氛有哪里不对,当然,也有他正专心接受塞因教导这个原因在――总之不自在的只有费兰一个人,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孤单。
    混血精灵撅着嘴放箭射虫子,似乎把怨念都倾注在攻击上了,每次视野中一有盖契拉幼虫那又软又肥的身躯蠕动出现,他手里的箭矢就立刻飞了出去,回回箭无虚发,而埃索的火焰也会紧跟上去,将被钉在地上的肥虫子烧成烤串。
    就这样向虫穴深处又走了几百米,罗罗卡尔已经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了,四人小队的战术似乎彻底变成了费兰与埃索的双人配合,最初还有些抓不好时机的埃索在经过几次熟悉后便跟上了费兰的动作,在塞因与罗罗卡尔看来,半精灵主攻,龙族少年辅助,这两个人显得非常的默契。
    几分钟前还频频出声教导提醒埃索的塞因已经停了嘴,颇有兴致地欣赏同伴的表演,以往的战斗基本都是由他和青年担当主攻手的,现在这样的感觉很新鲜,他觉得非常有意思。
    四个人轻轻松松地杀到虫穴深处,不出意外地来到一个非常广阔的洞穴。
    这个东西看起来简直像是个宽敞的大厅,洞穴顶很高,洞底在光球的照耀下似乎有些反光,看起来应该是大量盖契拉的粘液蓄积成了个小小的水塘。
    “蛹,幼虫,”塞因用法杖指着左右两边说,“如果都在这里,那就方便一网打尽了,只是……怎么没看到母虫?”
    其他人也仔细找了找,的确没看到母虫。
    他们站在洞口,洞穴甬道的地势比洞穴稍高一些,不需要探头出去便能基本看清洞内全貌,一动不动的虫蛹和不停蠕动的幼虫差别非常明显,但是它们都是白色的,洞穴底白花花的一片,本该存在的深色母虫却哪里也找不到。
    塞因觉得很奇怪,他有不好的预感,他的直觉曾经数次救过他与同伴的性命,这一次他也决定相信自己的感觉。
    于是在他突然感到头皮发麻的一瞬间,他猛地伸手揽住罗罗卡尔向后拉。
    而这份直觉似乎来自龙血,因为几乎在同一时间,比他稍慢了半拍,埃索也一手拽起半精灵的手,一手抓过对方肩上的乌鸦转身就往后跑。
    “后退!”
    在塞因话音落下的同时,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嘶鸣,洞口上方倏然落下一个巨大的黑影。
    嗤啦――
    一道浓烈的酸液喷射在塞因早早竖起的冰壁上,产生的高温将冰壁迅速溶出一个凹洞,蒸发出带着明显酸味的气体,笼罩在黑影前。
    那正是刚才塞因他们还在寻找的盖契拉母虫。
    这家伙实在是狡猾,估计早已通过哨兵得知有入侵者,为了保护幼虫,便躲在洞穴入口上方,隐藏起自己的气息等待他们的出现。如果不是两头龙的直觉发挥了作用,恐怕他们此刻已经强酸喷了一头一脸,这么近的距离,绝对会造成大面积的烧伤,就算不致命,就算时候可以通过魔法治愈,但是那种被腐蚀的强烈疼痛会让他们的战斗力大幅下降。
    那种情况下,他们只能先拼命逃出虫穴了。
    作为唯一能够喷射酸液的盖契拉成虫,母虫仗着体型巨大,拥有的酸液也比幼虫多许多,它的一次喷射相当持久,从眼前这只母虫的身型来看,它或许能持续喷射酸液长达三十秒以上。
    眼看塞因竖起的冰壁就要被腐蚀穿透一个洞,拉着半精灵站稳了的埃索回过头来,不需要提醒便立刻在塞因的冰壁后面补上了一层。
    埃索的冰壁竖起的下一秒,强力的酸液便打穿了塞因的冰壁,射到埃索补上的冰上,重新腐蚀出一阵酸气。
    63暮城废墟(二)
    塞因与埃索轮流交替竖起冰壁抵挡母虫喷出的酸液,渐渐的,酸液的力道慢慢减弱,停止,但是还没等塞因他们松懈下来,就又有一道新的酸液猛烈地打在埃索没来得及收起的冰壁上。
    银发法师皱起了眉,无奈地继续与埃索轮替。
    这个过程循环到了第三次时,所有人都有些焦躁了起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费兰对这种只能防守的状况很不满,母虫的酸液喷射停歇间隔太短,塞因和埃索的冰壁几乎不能停,这让他跟队长先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难道要等到它肚子里的酸水全都喷完吗?”
    塞因沉默了片刻,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
    “罗罗。”他小声叫道。
    罗罗卡尔侧头看他,没等他接着往下说就开口道:“只用基础魔法可以吗?”
    塞因笑了,按捺住想要抚摸善解人意的恋人的冲动,点头说:“没问题。”
    然后他收起笑容,眯着眼透过冰壁看了母虫好一会儿,才对埃索说:“等一下你觑准它的酸液喷完的时机,在我收起冰壁时立刻用炎箭点燃它,我会马上将它吹到洞里去。动作快些,赶在它下一道酸液喷出来之前。”
    埃索一脸认真地点头:“明白。”
    塞因又对一旁的半精灵说:“费兰,你带着莱文跟罗罗一起站到我们后面去,别急着出手。”
    费兰正拉着弓,听到塞因这么说,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还是放下弓箭乖乖往后退了。
    酸液的力度再次减弱,塞因计算着时间倒数着:“五、四、三、二、一,现在!”
    冰壁几乎在酸液戛然停止的同时化作冰箭,嗖嗖嗖地刺向母虫背上半收起的薄翼,而埃索的火炎之箭紧随其后,在冰箭刺穿母虫翅膀的瞬间,打在母虫大张的口上,顿时化作数道火蛇,紧紧缠裹住它那硕大的躯体。
    母虫发出的刺耳嘶鸣声仿佛要穿透几个人的耳膜,然而下一秒,它的身躯突然浮了起来,在一丝抵抗都无法做出的情况下,便被塞因掀起的强风刮进了它身后的洞穴里。
    埃索立刻抢了上去,刚到洞口却被塞因拦住。
    塞因摇了摇头,停在洞口前,手中法杖向下一指,地面开始结冰,冰面向洞穴内延伸,才伸进去不到两米,便被一道自下往上的酸液狠狠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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