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重逢（下）

    马尔斯捡起了保险丝，将它装好，扯断了安保线路之后，将电推了上去。
    三层的灯亮了起来，照亮了倒在血泊中的小早川源次郎，也照亮了马尔斯自己，刚刚使用了狂暴术式, 小早川的左臂伤口还在大量出血，看起来很快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但是他还是看清了马尔斯的脸，所以，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惊讶与无比的惊讶，这个桐生冬马极为信任的小弟指向了马尔斯：“怎么会是你！你真的还活着。”
    “是啊，我还活着, 我也很奇怪，小早川叔叔。”马尔斯一边说, 一边坐到了一旁的小椅子上：“我以前并不知道，桐生冬马最信任的人，会是小早川叔叔。”
    “你，你找桐生老大……哈，哈哈，傻孩子，你还真有意思，你知道桐生老大有多厉害吗，你知道就你这点偷袭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老大吗，这是在找死啊。”这个死眼组里的小头目笑到这里，过多的失血令他有些稍微喘不过气来。
    “我在高塔学过几年，这一次来找你，就是为了找到他, 而只有找到他，我才能够找到别的人，小早川叔叔, 你流了很多血，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呢。”马尔斯说到这里，用打火机点着了一支烟，然后将它弹给了小早川。
    小早川抓住了落在胸口的烟，放到嘴里抽了一口，然后看向马尔斯：“你别傻了孩子，做人要讲良心，当初是老大给我钱，让我把弟弟和妹妹安顿好，如今他们毕业了，也有了好工作……我是不可能告诉老大在那里的，我对我的信仰发过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到这里，小早川沉默了一下，然后吐了一块血肉出来，马尔斯看到了，那是他的半截舌头。
    “死眼组杀死了我的父亲，我要为他复仇，你为了保护你的老大而作出了牺牲，我尊敬你的忠诚，虽然你的忠诚只怕无法保护你的老大，因为就像是我知道你能够将你生命最后一段时间的记忆刻录里你的电子脑里, 死眼组里有读取死者电子脑里记忆的黑客，而不幸的是，比这样的黑客还厉害的人，我也有。”
    说完，马尔斯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疯狂挣扎，却又因为失血过多而渐渐无能为力的生命。
    “我的父亲为了完成他的职责而死，你为了你的誓言而死，大家都死得其所，大家都说，这是一个美好的世界，但在我的眼里，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受伤的世界，美好而残酷。”来到小早川的面前，他已经陷入了弥留的状态。
    孟陬将一根数据线接入了小早川的后脑接口。
    ·等事情结束，我会来看三郎和你的，美香，相信哥哥，哥哥一定会来看你嫁人的。
    ·三郎，大哥还在监狱，我这儿工作忙，你要是有空，多去看看他。
    ·老大，我知道，如果有新的情报，我一定会告诉大家……
    随着孟陬的深入读取，小早川的记忆里越来越多的记忆里被翻出来，但基本上并无大用，直到在最深处，马尔斯看到了一条消息。
    ·成功，你的面做的越来越好吃了，上次和老大一起来的时候，你小子作的那个鲜虾面让我差点把舌头都吃进去了。
    ·成功，老朋友，我最近都找不到老大，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他，麻烦你跟他说一下，十月份我妹妹结婚，我一定要去，大哥不在，我这个做二哥的，一定要去的……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哥们。
    成功……做面的？
    他和林成功是朋友？
    ·必须要找到小约翰。
    突然，一条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然后孟陬再也找不到别的新情报了，而随着小早川不再呼吸，马尔斯伸手抹下了他的眼睑，然后站了起来。
    今天，我见证了一个人的忠诚，虽然这忠诚不能说对，但忠诚即美德……愿你的信仰能够原谅你在人间所做的一切，我能做的，只有送你去见证他是否真的存在……想必会令你失望吧。
    因为这个世界已经重归正轨，这是一个没有神明的世界，一个人类即将可以重新摆脱重力的束缚前往宇宙的时代，一个每个人都不会直面混沌的未来，那些在大毁灭时代倒下的先贤们所付出的一切牺牲都有了报偿。
    只可惜，报偿不总是好的，总有一些罪有应得之辈逃过惩罚。
    走出钟楼，马尔斯为钟楼里的这位叔叔带上了房门。
    晚安，小早川先生，你与我的父亲做为好友相识一场，最终却只能以这种方式在不能听说读写的炼狱中重逢，我很抱歉。
    摄像头们早就被孟陬入侵，马尔斯离开了钟楼的方面，然后在一处无人的围墙根上翻墙而出，四米高的围墙能够挡入所有不安份的入侵者，但谁也没能想到会有人从内部翻墙而出，而顶部的电子报警器也已经被切断，当马尔斯翻墙而出时，外面的小巷里空无一人。
    从一旁的杂物堆里翻出全新的衣物，给自己换了一身新衣的马尔斯将之前穿着的衣物包好，拎着它们走出了小巷。
    “我已经复制了他的记忆，我现在先回去好好搜查一下。”孟陬这么说道，然后他跳上了回家的电车——老是一起行动也是忌讳，所以马尔斯也特意在这里与他分别。
    回到停车场，马尔斯上了车，让自动驾驶的ai带着自己回工坊，同时看着窗外的街道，看着人行道上的行人，新时代随着义体的进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使用它们，所以路上的所有人身上多少都有一些义体化改造的情况，只有刚刚路过的那队武僧，似乎还固执地维持着血肉至上的理念。
    当然这是凡人的观点，实际上武僧们的超凡传承对于人工义体非常排斥，不是教义说能不能用的问题，而是用了能不能活的问题。
    这时，有一辆救护车与两辆警车组成的车队从马尔斯的眼前飞驰而过。
    在路边停车，马尔斯跳下了车走进公共厕所。在镜子前撕去双手上的薄膜手套，将所有东西放到了袋子里，然后将它丢进了路边的垃圾下沉通道——在这里，所有垃圾都会通过一个下降的通道进入焚烧炉，一切都会在火焰中被净化。
    不需要担心焚烧炉是否在工作，因为它是公共厕所的电力来源，附近所有的垃圾都会被集中到这里进行焚烧。
    走出门，马尔斯重新回到了阳光下，同时，他注意到了路对面的可摆摊区里的一辆面摊车，走到附近的人行道等了一会儿，在绿灯时马尔斯一路小跑着过了人行道，然后来到面摊车前。
    “怎么又碰到了你。”正在拆除车辆的中年男人笑着问道。
    “正在找中午饭，看到了您，过来跟您打个招呼。”马尔斯笑了笑。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儿东西卖完了，大中午的，你没吃也有些可怜，这样吧，我给你一张名片，你去找他，这个年轻人烤肉也是一绝。”这位中年人微笑着拿出名片盒，从中抽出一张。
    “谢谢。”马尔斯点了点头。
    在走的时候，马尔斯扭头，看向那个因为手机响了而接起电话的中年人。
    看着他因为失态而叫喊，并最终看向游乐园的方向。
    马尔斯在心底里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