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的打了个喷嚏,惊得大家都回头看他。可贺鸣依旧淡定的拿着份厚厚的资料在看,眉毛都快挤一起打架了。
清明过后局里来了个“钦差”视察工作,说他们这近几个月发生的命案比其他地方加起来还要多。于是,他们开始了如火如荼的安全教育宣传工作。由于游子昕的原因,三组成员暂时归贺鸣管,两组成员现在就在一个科室里。他们还纳闷这么个小城市还有人想起真是不可思议。陆局让他们皮绷紧点别成天插科打诨把警局弄得和菜场似的。
“头啊,你,感冒了?”一组的队员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们头最近很不对劲,特别是前两天请假回来之后就特别不对劲。
贺鸣搓了搓鼻子,耸肩道:“没啊,估计是有人念叨我呢,嘿嘿……”说着便贼兮兮的笑起来。弄得一组成员集体搓手臂,三组成员背后凉风阵阵,这是要恶心死他们的节奏啊!
“哟,头你这表情,看来是恋爱了?”一组的小个子一向爱好八卦,号称直觉敏锐堪称狗仔队。
贺鸣笑眯眯的看他,“恋爱啊……”
“嫂子漂亮不?”见贺鸣没反驳一堆人就凑上来八卦。
“漂亮,嘿嘿……”
“带出来瞅瞅呗,真好奇头这样的会喜欢啥样的人。”不能怪他们好奇,之前隔壁法医科的系花追过贺鸣,人姑娘那还真漂亮,□人又聪明;据说出现场验尸的时候受害者家属看着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当初那叫一个轰轰烈烈,在案件侦破成功的庆功宴上就直接的示爱,可惜的是,当时的贺鸣正在和食物奋斗,据说这丫已经一周没好好吃饭了。要不是旁边的游队给他一烧栗他还埋头苦干呢。结果他们英明神武的头对着人姑娘第一句话就是:“这谁的家属?正经漂亮啊!”然后低头喝汤……
法医科的头气得七窍生烟,到现在都没给他们一组好脸色看。不说这漂亮姑娘已经跟了他们的案子有三周,每天见面也有那么一两次吧?啊?还问是谁的家属!脸盲症还来做警员啊?陆局给打了个圆场,拍了拍贺鸣的肩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当时贺鸣还一头雾水的问游队咋个情况,都愁云惨雾个啥?还是又死人了?嗓门大的陆局瞪他一眼喊他继续吃。
一组成员面面相觑,他们头的记忆力好着呢,见过一次的人基本都不会忘,何况是这么个漂亮姑娘。后来才问清楚,他们头想要的伴啊,要独一无二的,看着就让人舒服的不扎眼的,兴趣爱好要一样一样的,那要多天仙才能入您法眼啊。
贺鸣换了个姿势继续看资料,喝了口水道:“瞅啥?又不是没见过,别喊他嫂子,他听见了我可得脱层皮。”
“吓……”众人倒抽了口冷气,敢情头还是个妻管严。
只有直觉敏锐的小个子睁大眼睛,直击重点:“见过?咱们局的?哪个科?咱就偷偷去看一下……”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弄得贺鸣哭笑不得。
三组成员也好奇什么人能收的了贺鸣这个二货,不知道组长知不知道,虽然他俩进警局起就不停死磕,但是关系还是很好的,说不定会知道。三组人正在想自家组长呢就听见他熟悉的声音问道:“看什么?”
“诶?组长!”三组成员看见游子昕站在门口,脸上表情淡淡的,纷纷涌上去问候。说不是还在休息怎么来警局了。
游子昕摆摆手,“我没事就来看看,最近没啥要紧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局里准备到大学里弄得安全知识讲座什么的……”
贺鸣没动,坐着看游子昕,看他和队员们说话,看他低头时露出的洁白的脖颈。见游子昕转过视线看他,两人目光相对,贺鸣扬起嘴角对他笑。
游子昕走过去,贺鸣就自动自发的递了杯水,自己刚喝过的水杯,而游子昕似乎没有察觉,自然的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皱了眉头揉肩膀。
“还没好就乱跑,坐会。”贺鸣按着他坐到座位上,絮絮叨叨:“也没啥事,就有讲座正愁找谁去呢,不然你去呗?”
游子昕脸上的表情顿时带上讥讽,冷笑道:“你和陆老狐狸早商量好了吧?还需要问我?”
贺鸣知道他是生气了,不然也不会直接喊陆局老狐狸,于是只能讨好道:“没啊,你不是正愁没事做么?我嘴笨讲座什么的实在不行,反正你也不是没弄过,就当帮我一回呗?成不?”
“啪!”游子昕拍桌,“老子又不是死了,好手好脚的你们究竟在担心个啥?啊?讲座?说的好听,这种东西局里会的人多的是,要重案组的组长去开安全知识讲座?文职人员干什么?你们没问题吧?听说还是你提议的?昨天喝了三鹿还是猪肉吃多了被同化?不,我不能侮辱猪。”
见游子昕拍桌骂人,除了贺鸣外所有人纷纷跑到一边以免扫到台风尾。
贺鸣无辜的看他,“我昨天和你吃的一样……还有,你动作小点别一会伤口裂了疼,不想去我再找人,别进行人身攻击啊子昕。”
游子昕听他喊自己的名字像触电一样跳起来,推开人就走,一张脸颜色不停变换,看的众人直呼微妙啊。
贺鸣没事人似的跟在后面喊,“子昕,再休息两天呗,我都和陆局说好了。”
得到一句冷冰冰中带着急促的回应:“滚。”
贺鸣看人走远了,托着下巴想,唔,小柳应该要回来了吧?那讲座就拜托小柳去?那孩子的形象真像个老师,嗯,就这么定了!
……
“哈秋!”柳慕言背后一寒,打了个喷嚏。柳伯惊得立刻就要去煮姜汤,这天气说变就变,最近又冷了下来,他们这没有空调靠火炉取暖,柳苗塞了个精致的小暖炉给柳慕言抱着暖手。“别去了,不是感冒。”他只是觉得有人在念叨他。
“爹爹生病了?”顾墨窝在柳慕言怀里,这孩子从柳慕言醒来就一直腻着他,任顾离辰怎么赶怎么威胁都不动摇,死命的抱着他的脖子说什么都不离开。泪眼汪汪的叫他别离开自己。
柳慕言心疼的也就任由他去了,抱着他和大家玩在一起。才不到半天,“无意”经过他房间门口的人都快把门槛踩烂了。
“爹爹没生病,墨墨去和姐姐们玩好不好?”柳慕言给他穿了件小棉袄,那些厨娘们空闲时候做的娃娃衣服可爱的不得了,虎头帽虎头鞋,顾墨也很喜爱,还特意去道谢,厨娘们捂心口直呼这娃娃咋这么可爱呢。
顾墨仰头看他,小手握着柳慕言的拇指,“爹爹要和爹亲去哪玩?不能带墨墨去么?”
柳伯大概知道是啥事,也跟着哄,“小小少爷,咱们去钓鱼玩行不?”
“钓鱼?”顾墨果然被吸引住了,转头看顾离辰。
顾离辰对他点点头,顾墨才离开柳慕言怀里,“那墨墨去钓鱼玩了,钓到大鱼就给爹爹做鱼吃。”
“好,我等着墨墨的鱼,乖乖的别给姐姐们添乱知道吗?”柳慕言给他整理衣服,把顾墨的小手交到柳苗手里,“麻烦你了。”
“不麻烦。”柳苗拍拍胸口,带着顾墨走了。她早就想打听顾离辰是什么人了,这孩子看着虽说像小少爷,但和顾离辰也很亲,打听一下好满足那群女人,成天吵得她头疼。“墨墨少爷,咱们先去挖蚯蚓,然后再去钓鱼,姐妹们,出来出来……”
柳慕言和顾离辰又到了那株梨花树下,柳伯吩咐着谁都别靠近。
明明是大白天,虽说天很阴,但是柳慕言进了小苑后明显能感觉到鬼气,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强烈,这鬼气中还掺杂其他他觉得熟悉的气息。
“王!您来了。”梨花树旁边突然出现个女子,一袭青绿衣裳上点缀梨花无数,长发绾起垂在一边,上面别一朵粉色的梨花,她身影模糊,垂着头恭敬的半跪在地上。
“啊?”柳慕言呆住,这是在喊谁?
顾离辰环视周围,有些意外,啧一声,“敢情你们妖这么重感情,自己都保不住人形还敢护两个鬼魂。”
那女子小心的抬头看顾离辰,她还是很害怕这位,身上的气息深沉的探不见底。身形也有些不稳的女子目光只盈盈的看着柳慕言,“王,我不是有意伤害你,只是见到你很……一时情难自禁。请王谅解。”
柳慕言凑近顾离辰,“这个不是鬼魂吧?不像啊。”
顾离辰被这女子气笑了,还没人敢无视他到这地步,“她就是这梨树,和胡黎一样的,都是妖。”
“哦,难怪呢,不过她好像认错人了。”
女子听见他们的对话,看了老半天才发现,柳慕言不过是个凡人,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她闷闷的开口,“那两个都不是坏的,他们都是痴儿,有引魂灯在,怕是会一直等下去,鬼差来了好几次,因为引魂灯的原因一直迟迟没带走他们。王……你们能帮就帮帮吧,怪惨的,说不定等的那人都投胎转世了。”
顾离辰看她良久,才开口,“遮一下天色,让他们出来,阴天对你来说应该比较容易。”话一说完那女子讶异的抬头看他。
柳慕言也礼貌的一点头,“麻烦你了。”
那女子听见柳慕言的话似乎很高兴,笑容干净纯粹,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千树万树梨花开。她摇摇头一下不见了,没过一会,小苑的天色就暗了下来。顾离辰也适时的结了阵隔绝了空间。
从梨树里走出两个人,切确来说是两个鬼魂,一男一女。女的有一双秋水明眸,她撑着把伞,做妇人打扮,素雅淡然,出来后只淡淡的看着柳慕言,眼里有深刻的眷恋。男的身着盔甲,腰间别着剑,威风凛凛;只是他胸口处的盔甲破了个口子,有血色隐隐透出。
这两人赫然就是柳慕言昏睡时见到的,那个在树下等人的女子,以及军营里的副将。
柳慕言正斟酌着怎么开口让他们乖乖的去投胎,顾离辰就直接而迅速的,喊了人来。那个一身黑衣脸惨白惨白的人,神出鬼没的突然就从墙边出现。那人一看这两鬼魂,手一挥,一条锁链甩了过去,那副将大喝一声:“什么人?”随即拔剑出鞘,挡住了锁链,强烈的碰撞之后硬是把锁链砍下一截来,那黑衣人意外的挑起眉头,发出玩味的一声,“哦……”
“我说小黑,你今天很急么?直接上锁链。”
被唤作小黑的人看顾离辰,歪着头问:“每次都是喊我收魂,这次不是?”
顾离辰耸肩,“查查命数。”
黑衣人沉默一会,才到:“该入枉死城,不日投胎。”
“我不走。”那女子收了伞,盈盈美目有水雾弥漫,“等不到就继续等,总会等到的。”说着便对柳慕言浅浅的笑,“你和他,真像啊……”
黑衣人面无表情的看她,才道:“你等的人不就在这么?既他已有另一姻缘何必强求!前世姻缘已断,见过了就该走,喝了孟婆汤前尘尽断,没什么可留恋的。”
“前尘尽断……他已经忘了啊,忘了啊……”女子美目流转,泪水潸然落下,捂着脸哭倒在树下。“说了一辈子在一起,我们的一辈子,只有五年么……哈哈哈……忘记了,就这么忘记了……”
那副将一脸纠结,上前扶着女子,安慰道:“妹子别难过,我……”想了半天发现说不出半点安慰的话,只能尴尬的沉默下来。
女子摇了摇头,越过副将的肩膀看柳慕言,眼神满是眷恋,“真像啊,但不是他,不是他……”
柳慕言脑袋有些疼,他一直看不清这女子丈夫的脸,每次有正面时都很模糊。条件反射的靠向身边的顾离辰,顾离辰也抱住他,担忧的问,“言言,怎么了?”
顾离辰冰凉的手让他的脑袋清醒了些,梦里那张脸就那么突兀的闯进了脑海。柳慕言看的措手不及,怎么会……是他。
柳慕言有些急,他转过头看黑衣人,嗓子干涩,小心翼翼的问,“这姑娘的丈夫,是我……父亲么?”
黑衣人眼都没眨,“是前世,他们只有一世姻缘。”
女子似乎被一世姻缘打击到了,泪水大颗大颗的向下掉,捂着嘴,“原本我以为,能陪着他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呵呵……如今我连陪着他都做不到!一世姻缘,我们的一世姻缘只有五年,我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
一辈子的允诺,就被一场战争轻易的打破。
“都是命数,节哀。”黑衣人冷冰冰的开口。
女子笑了,话里满是哀戚,“命数?原本我是不信的,但现在不得不信。”她停顿了一会,看着柳慕言又哭又笑,“我说过我不走,等的久了总会等到的……等了那么久那么久,终是等到了,感应到他的气息时我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看他从那么小的一个长成玉树临风的俊公子,眉眼还是那么好看,可惜他看不到我,哈哈……看不到我;他最爱到这棵树下喝茶,和一个漂亮姑娘一起。他们相恋成亲生子,那是个好姑娘,逢年过节的都会在树下焚一炷香,道一声贺。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总想,要是当年他没有去从军,也许我们也会这样一辈子……”
柳慕言有些无措,这都是父亲上一世的情债,而且这一世也已经不在人世;这该如何还呐?
“上辈子无缘相守,这辈子无缘相见,等见到时,他身边已经有了更好的人。结果最后,他依然比我早离开一步;追不上,就只能是错过……”女子缓缓站直身子,擦干眼泪,她看着柳慕言,“他看不到我,而你看到了,小公子,我就一个请求,能答应我吗?”
“什么?”
“抱抱我。”
柳慕言浑身一震,当初在曲家顾青衣也是这么请求曲如松的,他想,只是一个拥抱就足够了么?如若是顾离辰入了黄泉,他毁天灭地都要追下去,自己果然,是贪心的吧……
“好。”柳慕言松开顾离辰紧抓自己的手,给他一个笑容,慢慢走过去,轻轻地,轻轻地,把那个纤弱女子抱紧怀里,轻柔的拍她后背,小声的说,“对不起。”
女子破涕为笑,伸手整理柳慕言的领口,笑如春风,“你们果然很像,都温柔的好伤人……谢谢你。你叫慕言对吗?”
“对,柳慕言。”
“好名字。”女子的身上散发出耀眼而轻柔的白光,她抿抿嘴,眉目如画,“小慕言,我该谢谢你,你小时候曾经对我笑过,眼里清清楚楚的倒映出我的身影,那个笑容对我来说就是救赎,我叫容镜。”
荣华千年,铜镜映寂寞。
容镜身上的白光愈来愈烈,在消失前,她对着一旁的副将深深的鞠了个躬,道:“梁大哥,谢谢你,还有,再见。”
不是放下执念,而是带着执念离开;我要的,仅仅只是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_(:3」∠)_没人留言,累不爱
☆、风柳记事05
引魂灯不破,佑你黄泉不寂寞。
世间偶有传说,引魂灯是指引亡魂前往幽冥的引路使;那一条漫长而幽静、寂寥无比的黄泉路上,会有一盏烛火伴着你走完这段路。它像一个贴心的朋友,围绕着你不离开,直到你入了幽冥,走上奈何桥……
传说,这烛火是你在世间的至爱的魂魄……
容镜走后,被容镜称为梁大哥的副将怔怔的看着她消失的地方,脸上有深深的寂寞。他伸手抚摸着梨花树干,转过头对着黑衣人静静的问,“容镜妹子是去投胎了么?”
黑衣人颔首,扬起手中锁链,反常的解释道:“她心愿已了自会前往奈何,忘却前尘二十年后会有人等着她。”
副将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如此,甚好。”
“你也该走了,滞留世间上千年,如不是有引魂灯和这梨妖庇佑,早就被什么东西吃了,千年幽魂可是很好的滋补品。”顾离辰看黑衣人持锁链的手越发苍白,冷冰冰的对着副将说道。
副将握着腰间的剑,久久不语,他慢慢抬起头,目光迷茫,“已经,上千年了啊……你们说,他该轮回了几世?会不会怪我不守信用……”
那个人,是他的将军。是可以把嬉笑怒骂等情绪都发泄出来的生死之交。大军压境还能谈笑着问饭菜浅淡;兵临城下还能问他们想不想娶媳妇过舒心的日子……与别的武将不同,他的将军比较像个儒雅的书生,原本可以笙歌吹笛、君子如风潇洒过一生。如若不是遇到自己,他就不会被赏识,不会死守君州,客死异乡。
那个人,会笑着对他说,小一,我骗你的。
那个人,是他死后才发觉,能够倾心交付的,爱人。
“小一,我的家人,希望你能替我照顾。”
这一句话,是他死前唯一的精神力。
死守君州。
梁一满面肃穆,他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字。
敌军攻至城下时,梁一带着所有将士拼死抵挡,浴血奋战。那一天的君州城,血光泼染了整个天色,战鼓声不歇,羌笛声不灭。梁一撑着破败的身体,紧握写着萧字的军旗,直至援军到来。在大开的城门中,城里的百姓清楚的看见,断壁残垣尸骨满地的战场上,那副不算高大威武的身躯,胸口被长枪穿过,鲜血淋漓。他至死都站得笔直,和军旗一起,迎风而立。
“萧祁……你骗我。”梁一的脸上是几不可见的脆弱。
柳慕言惊讶的看着朝梁一飘去的星火,莹绿的颜色,星星点点,它跳动着围绕梁一发出浅淡的光晕;小苑入口处缓缓飘进一盏灯,柳家大门口挂着的那盏,引魂灯。
随着那盏灯愈来愈近,空气中散发着清幽的能够安抚心灵的香味。
黑衣人见到那盏灯后看了看顾离辰,似在想些什么,垂下头低语,声线几不可闻,“真没想到你也会多管闲事。”
那盏灯凑到梁一的身边,亲昵的蹭他的脸,又冲进他的怀里,灯座下面的流苏摇晃着挠他脖子,调皮的仿若活物。
柳慕言只觉那盏灯的气息有些熟悉,他想走近看清楚却被顾离辰抓住手腕怎么都挣脱不开,于是只能无奈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君州离这挺远的吧?”
梁一抱住那盏温暖的灯,抬起头,“我死了也不知道多久,一直徘徊在君州城外,我想找他,始终找不到。后来这盏灯就出现了,它身上的味道把我引到这里,我看见这株梨花就不想走了,我记得他很喜欢梨花的,大漠没有梨花也种不活;我看到这树就走不动路了,它也跟着不走。后来发现容镜妹子在这等人,问清之后才知道,她的丈夫和萧祁葬身在岭山里,总觉得对这妹子有些亏欠,就留下来陪她,留着留着,就这么久了……”
柳慕言脑海里有画面闪过,他对面前那个一谈起那人时嘴角含笑的梁一问道:“他?”
梁一抱着引魂灯,表情有些腼腆,“嗯,他是萧祁。”他说,他是萧祁,不是他叫萧祁。仿佛一个印证,印刻灵魂,永不消散。
萧祁。
小一。
“小一。”梁一瞪大了眼看着那盏引魂灯突然变成萧祁,他还穿着临走前的那身盔甲,言笑晏晏。那个人用他惯用的语调,温柔的喊他,一遍又一遍,“小一。”
萧祁伸出手想抚上梁一的脸,但看到手上的血污后怔住了,缩回手轻轻的在破碎不堪的衣摆上擦掉血痕,正想仔细看有没擦干净时就被梁一紧紧的握住了,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梁一眼眶含泪,有些讨厌不争气的自己,对着萧祁的胸膛就撞了过去,狠狠的把泪水撞出来后哽咽的说,“你骗我,你骗我……”
“对,我骗你的。”萧祁抱着梁一,手抚上他胸口那一处,眼里划过疼惜,这该多疼啊,傻小一。
“我没用,但是我有守住君州,我没有食言!虽然后来没有帮你照顾好他们……”梁一把脸埋在萧祁的胸口,抱住他的双手隐隐颤抖,说话间隙还夹杂这牙齿碰撞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开窍晚,喜欢自己兄弟这种事情在死后才发觉真是史上第一人。但是发觉后才知道那个人已经刻入骨血不可分割,如果萧祁和容镜的丈夫一样喝了孟婆汤轮回转世与别人在一起,他还不如,魂飞魄散。自己的东西就要自己争取,命数这东西,那是活人想的事情,他已经死了,管他见鬼的命数……
萧祁低头亲吻梁一的发顶,发出叹息一般的喟叹,“我知道,你做的很好,这样就好。”
“萧祁,你个傻子。”
“呵……小一,我想你。”有些话,活着时未必说得出口,但是现在,显然容易得多。
“傻子。”
“小一,我想你。”
“……笨蛋。”
“小一,我想你。”
我想你……想你。
“……我也想你。”
“咳咳。”柳慕言轻咳一声掩饰窘迫,虽然这样算是皆大欢喜,但是在他们面前秀恩爱这样真的好么?别忘了鬼差还在啊喂!你们是鬼不是人啊喂!
梁一抓紧萧祁的手紧张的看他们几个,如果说是刚才他可以毫不反抗的被鬼差抓走;但如今萧祁回来了,他有牵挂的人……的鬼……所以入幽冥轮回转世什么的,还是不要了。
萧祁了然的拍了拍梁一的手背,礼貌的对顾离辰说,“不论你记不记得,万分感谢当初为在下聚魂,否则这世间再无萧祁。”
当初诱敌入岭山后全军覆没,也不知怎的,魂魄被异物撕扯,而后就被打散,在被吞噬之前,有位仙人从天而降,问了他一个问题,怎么才能完整的属于一个人?
萧祁记得,自己明明已经死了,死人应该是没有感觉的,但却疼的撕心裂肺。他脑子混沌却听得清晰,只得咬牙回答道,如果他也爱你,就用灵魂守着他,用名字束缚他,不择手段。这句话说完,那仙人就笑着说,英雄所见略同。
他一个答案换来了陪伴在梁一身边的机会。仙人说,我在你身上下了咒,如若那人说出你的名字你就能见到他。
这个咒语,花了上千年,终于了结。
顾离辰安静的看萧祁,嘴角微扬,“也谢谢你的答案,受益匪浅。”
萧祁惊讶的看他,“你……”
谁知顾离辰只是笑,伸出右手食指竖直放在嘴唇前,轻轻的,“嘘。”做这个动作的顾离辰眼尾微微挑起,很是惑人。
柳慕言不满的瞪顾离辰,“师兄,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什么。”顾离辰对于转移话题十分得心应手,他吻住与自己十指紧扣的柳慕言的手背,专注的看他,“言言,今晚想吃什么?”
“唔……炒三鲜?”他记得墨墨上次好像挺喜欢吃这个;而专注被拐几十年的柳慕言也成功的被转移了问题中心。
黑衣人满面冰霜,这两对秀恩爱的混蛋,欺负孤家寡人。发现没自己什么事情,他退到墙边准备走人,却被顾离辰叫住。额头瞬间青筋凸显,猛的回头,脸色白的几近透明,瞪顾离辰,但语气却很平静,“怎么?”
“这两个麻烦你带回去,怎么处理你们老大清楚的很,你们几个平时都忙得很,我也算帮你们一把,不用谢!”顾离辰眯着眼笑,那架势让黑衣人不禁倒退三步。只能在心里默哀,老大你又和这丫签了什么不平等条约?
“……”黑衣人轻点头,对萧祁和梁一招手。萧祁见顾离辰对他点头,就放心的走过去,梁一有些担心,但萧祁用口语对他说“相信我”就毫无芥蒂的跟着走了。
黑衣人在墙上开了一道口子,矮身走了过去,萧祁带着梁一给他们鞠了个躬后也走了过去,那道裂口也慢慢的愈合。
柳慕言看着小苑里的鬼气终于消失松了口气。柳家的人每每在祭祖后腰酸背痛就是因为,这时节从外面带回的鬼气与家里的这两只鬼的鬼气冲突导致。既然他们已经离去,后面应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顺利的解决了这两只鬼,接下来他们要准备动身回去。因为这个清明未免过的太久……陆局不知道哪来的他们这唯一的电话号码,已经催了好几次。
柳慕言收拾行李时觉得有那个地方不对,鬼魂是解决了,但是还有一只妖啊!怎么办呢?柳慕言正愁着,一抬头就看见顾墨迈着小短腿跑进小苑,抱着梨花树就猛摇,没一会就把那个一身绿色衣裳的梨花妖摇出来,顿时大惊失色。
“墨墨,你在干什么?”
顾墨小脸通红,鼻尖冒出汗珠,他回过身扑进柳慕言怀里,“爹亲说这里有好玩的东西,叫我抓起来。”
柳慕言黑线,师兄教孩子简直极度不靠谱,“墨墨,这是有生命的,不能叫东西,不礼貌知道吗?”
“哦,那我不能抓来玩吗?”顾墨睁着和柳慕言一样的大眼睛,看向一边有些晕的梨花妖问道。
“当然不能,你这小东西,调皮捣蛋不说,还和师兄一起乱来。”柳慕言歉意的对那绿衣女子笑笑,捏了捏顾墨肉肉的脸蛋。
顾墨嘟着嘴,扭过身体用屁股对着柳慕言,呜呜的哭起来,“爹爹不疼墨墨了,呜……我是没爹疼的可怜孩子,比小白菜还可怜……呜呜……”
柳慕言还没紧张,那梨花妖倒是紧张的手足无措,忽的一下不见又忽的回来,手里拿着个小鼓,摇起来叮咚响,她小心翼翼的靠近顾墨,把小鼓递过去,还摇了摇,白净的脸上满是希翼。
顾墨见柳慕言没哄他哭的更大声了,那梨花妖蹲在他旁边也难过的跟着一起哭,眼泪不停的掉,她固执的把小鼓递给顾墨,小声的说,“我给你抓来玩,小少爷不哭……”
柳慕言板着脸,“顾墨。”
顾墨一惊,爹爹从来没喊过他全名,都是喊小名,有时候还喊宝宝,爹爹这是生气了?呜呜……被爹亲知道了屁股要开花啊……
“王……不,那个柳公子……小少爷还小,爱玩是正常的,你别生气……我不介意,真的!”这梨花妖显然很单纯,她纯粹只是希望顾墨能开心起来。
柳慕言无奈,“这孩子都快被宠得无法无天了。”这要抓只妖怪回去当玩具玩还得了?
顾墨似乎也被惊讶到了,他接过那个小鼓,对梨花妖甜甜的笑,“谢谢姐姐,墨墨很喜欢。”
“不用……不用谢,你喜欢就好。”
顾墨从小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梨花妖,“送你。”
梨花妖握着那颗糖果高兴的像个孩子,“小少爷和王……柳公子真像啊。”
柳慕言抱起顾墨没说话,顾墨拍了拍胸脯,骄傲的仰起脑袋,“当然,墨墨是爹爹的儿子,当然像了。”
柳慕言只能捏捏顾墨的小鼻子,无奈道:“你呀。”
“嘻嘻……姐姐你叫什么名字?”顾墨趴在柳慕言肩上,问道。
梨花妖显然被问住了,难过的垂下脑袋,嗫嚅着开口,“我,没有名字。”
顾墨觉得这妖怪有些可怜,“爹爹,咱们给姐姐取名字好不好?叫什么好呢?”
柳慕言看那妖怪看他的眼神充满恳求,顿时有些心软,取名字而已,没什么要紧的吧?
“嗯,就叫……咦师兄,我在这边。”柳慕言正想着,就看见顾离辰向这边走过来。
“言言,你们在做什么?”顾离辰瞥了眼那梨花妖,继而皱眉把顾墨拎过来,放到地上让他自己站着,都多大了还要人抱?
“我们在给姐姐取名字,爹亲也想一个嘛……”顾墨反常的没有反抗,反而抱着顾离辰的大腿撒娇。
“哦……取名字啊,言言,给妖怪取名字是要负责任的哟,她会认你做主,一直到你死为止。”顾离辰一边对柳慕言笑一边看那梨花妖渐渐惨白的脸色。心里暗道:哼,算盘打得真响。
“诶?这样?”柳慕言大惊,“那胡黎的名字?”
“对,黎渊取的。”
柳慕言感叹幸好没取成,原来是这种负责!
梨花妖深知让柳慕言给自己取名是不可能的了,识相的隐入树里;眼里有刻骨铭心的不舍与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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