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泥石流

    看着老程急赤火撩的样子，吴英又不放心了。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她就和他商量，“你一天到晚稀里糊涂，乱七八糟的，拿着这么多钱，我也不放心。”
    老程琢磨琢磨也对, 医院里办手续很麻烦，他根本弄不来，就答应了。
    “那不行你先吃点饭，我也好捯饬捯饬再出门。”吴英就说。
    “哎呀，人命关天，你捯饬什么大劲儿！”老程就烦了, 拉着吴英就走。
    “那你不吃饭了？”
    “来不及了，到那儿再说！”
    幸亏两口子没磨叽，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里来了。他们到了的时候, 赵婶儿也不行了，躺倒在医院的走廊里，被护士送到急救室里去了。
    两口子这一晚上，就没睡成。
    那边icu里，老赵情况不稳定，随时有生命危险。这边赵婶儿血压高的离谱，心律时快时慢，脸色红的吓人，医生说随时有脑溢血的可能，正在设法降压，更是不敢离开人。
    吴英楼上楼下地跑着办手续交钱，晚上又守着赵婶儿看吊瓶，后半夜就坚持不住了, 给程晓打电话, 把家里发生的情况都告诉她。
    最后她就说：“晓晓，你看世豪现在还被拘押着, 出不来。你赵叔他兄弟两口子又死在场子里，到现在连尸骨都找不着, 不敢跟老家说。他们两口子都躺倒了，我和你爸快撑不住了，你是不是先和大林回来一趟，帮帮我们啊？妈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程晓没敢做主，只好半夜里给周大林打电话。
    他们没住在一块儿。周大林住周晓琳那边，程晓住老周两口子这边。
    按说都领了结婚证了，从法律上讲就是两口子了，可程晓还是怕羞，坚持不举行婚礼不在一起。周大林拿她没办法，也只好由着她。
    这眼看着都天亮了，周大林睡的正香，电话响了好几遍他才听见。
    听程晓说了经过，他想想才说：“我这就过去，咱们先准备着，等我爸妈醒了，咱们跟他们说一声，立刻就走。”
    他也想不到, 这场精心设计的灾难, 会死人, 还会把老赵家两口子给搭上。
    他记得很清楚, 原来那场泥石流，并没有死人啊？
    仔细想想，也就不难理解了。赵世豪的临时决断能力，比起原来那个石子场的老板来，恐怕就差的太远了。人家不管怎么样，还知道不能死人，知道有危险，肯定要撤离场子里的所有人员。而赵世豪，连这最起码的常识都不具备。
    他想不到，原本是想让赵世豪赔钱的一个设计，会引发这么多的连锁反应。他应该给赵世豪打个电话，提醒他一下。
    可话说回来，他就是提醒他，赵世豪那时候净心疼自己的财产呢，也不见得有心思听。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就不要去后悔什么，先解决当下的事情再说吧。老程两口子这么在医院里忙，可不是个办法，这再累坏了吴英和老程，可就有的瞧的了。
    他到对面客厅里的时候，程晓已经蹑手蹑脚地起来，从卧室里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冷静呢，还有工夫泡茶！”她就埋怨他说。
    周大林坐在沙发上，也给程晓倒一碗茶，慢慢说：“着急你能飞回去啊？”
    程晓也坐下，可没心思喝茶。
    “赵世豪这事儿，我一直就感觉你老早就知道会出事儿一样！”她就嘟囔他说，“听说他发财了，你一直就是冷笑。哄着我爸让赵世豪跟你，你那个笑容里，也带着坏笑！”
    夫妻之间，心灵总是相通的。他和程晓在一起待的久了，自己一言一行，一个表情隐藏着的意思，她都能读懂。
    可事情到这一步了，周大林打死都不敢承认，这是他算计好的。
    “我是神仙呀，能算着有泥石流？”他就反击她说。
    程晓就问他说：“那你倒是说说，听说赵世豪挣钱了，你为啥总是冷笑？还跟我妈说什么谁笑到最后，这是能笑得出来的事情吗？”
    这个就好解释了。
    周大林说：“简单啊。赵世豪这种性格，过于自私，不担财啊。就是你爸说的，做事不知道考虑别人，只想着自己。咱就说上回我做的那个片碱，他知道适可而止吗？肯定不知道吧？按着他的性格，他肯定会继续做下去，把别人逼到绝路上。你想啊，到那种地步，他就不是发财，而是招祸了。所以我才冷笑不是吗？那意思就是说，他吃亏的日子在后面呢！果不其然吧？”
    程晓听听，好像也有道理。
    “你这意思就是说，不是人人只要有机会，就会发财，是不是？”她就问。
    “对。”周大林承认说，“各人的性格，决定了各人可以担多大的财。像赵世豪这样的，穷困懒惰一生，是他的福分。想让他倒霉，你就让他发财。”
    程晓想想，就又问：“你把他从我爸身边要过来，教着他发财，就是为了让他倒霉，对不对？”
    周大林就烦了。
    “晓晓，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把赵世豪这事儿赖我身上啊？”
    他涵养好，是很少发火的。真发火了，程晓就老实了。
    “你给我听好了，晓晓，回去以后，不许在你爸面前说这种事情，听见没有？”
    程晓瞅着他，噘着嘴不说话。
    “你好好想想啊，晓晓。你要把我教赵世豪做生意这事儿，说成是我故意想着让他倒霉，你爸会怎么想我啊？”他只好哄她说。
    程晓就笑。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想着坑赵世豪，你守着我爸的那个笑容，太诡异，绝对是不安好心的意思。每回你这么笑，我就知道你要使坏。”
    “哎呀，就算你知道，也不能跟你爸说，听见没有啊？”
    “我又不傻，只能咱们自己知道的事儿，我干嘛要跟我爸说啊？”
    两口子正说着话，周晓琳就推门进来了。
    “你们怎么起来这么早啊？”她穿着，揉着眼睛问。
    “啊，我们临水那边有个急事儿，要早点赶回去。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周大林就说。
    周晓琳两口子接管了鲜奶配送站以后，一直亲力亲为，很是勤奋，每天都早早起来，去配送站接奶，给各小区送奶员分奶。
    不仅如此，搬到这个高档小区来之后，小区里没有这个品牌的送鲜奶到户服务，两个人还把送奶到户的服务也办起来。每天在配送站分完了鲜奶，再把这个小区住户订的鲜奶拉回来，两口子各负责一个片区，把送奶到户。
    虽然送奶到户挣的不多，可就早上这一会儿的工夫，能挣一个算一个。
    剩下的品牌宣传一类的，需要动脑子的管理问题，刘子强的鲜奶公司都为他们做到了。他们有专业的宣传队伍，定期到各配送站做活动，挨家挨户去宣传自己的品牌，倒不用周晓琳和张卫东操心。
    周晓琳走了以后，周大林就对程晓说：“看着没有？张卫东原先在家里的时候，也是个大懒熊，和赵世豪一样，横草不拿，竖草不动，两口子整天为这个打架、闹矛盾。我都恨不得让晓琳和他离婚。可你看现在，张卫东多么勤快？
    他和赵世豪的懒，表面上看着一样，其实骨子里完全不一样。张卫东是空有一身力气，不知道怎么能挣着钱，心里烦，不想动，这才懒。可一旦发现他的力气有用，能争着钱了，他会不要命的干。火车站抗麻包，大号铁锨卸车皮，一般人都吃不了的苦，他肯吃。因为挣着钱了。
    其实，周晓琳也是这个德行。你只要给她钱，她什么都肯干。两口子搞那个配送站，这一月稳稳当当挣两万块钱，他们很知足。可发现这小区里没有送奶的，送奶也能挣钱，可也就那么千数块钱一个月。要按我的想法，真是不值得，联系个送奶员就行了，可他们还是要亲自去送。
    说实话，晓琳和卫东是自由恋爱，还真是两口子，一路人。动脑子不行，出力气挣钱没问题。我当初差点就干了错事，把这么合适的两口子给拆了，现在想想都后怕。
    这种人，你可以帮他，你只要给他适合的机会，他也能发财，但发的是力气财，不能担大财。可也可以幸幸福福，恩恩爱爱一生。
    赵世豪就不一样，你如果要他像张卫东这样，靠力气挣钱，他宁可饿死都不肯干。他想的是怎么投机取巧，不费力气就发大财。这个财就不好发了，不只是要有脑子，还要有经验和阅历，就像你爸那样，具备良好的品德。要不然，就算发了财，也是招祸财，早晚要倒霉的。
    所以，人啊，这辈子最重要的，不是发财，而是要找到、找好、找对自己的位置，这辈子才会过的舒适，舒适了才会有幸福。我说这些，你明白吗，晓晓？”
    程晓若有所思，半天才说：“我找好我的位置了，就是你走到哪里，我就走到哪里，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周大林就乐。
    “哎，这就对了，咱们晓晓只要乖乖听话，就有幸福。”
    “你拉倒吧你！”程晓突然就横眉立目说，“我乖乖听你的话，你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没准儿还得替你数数卖了多少钱！”
    这时候，主卧的房间门就打开了，周妈闪身出来，插一句问：“周大林你又想卖谁呀？这天还黑着呢，你们俩不睡觉，跑这里来干吗？你又欺负程晓了是不是？”
    “哎哟，老妈哎，你想点好事儿行不行啊？这法治世界，朗朗乾坤的我敢卖谁呀？你怎么就老想我欺负程晓呢？你怎么就不想想，是程晓她欺负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