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庚年因为附体在了斩鬼师‘阿右’的身上,得以减缓了鬼体的崩坏速度,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但受限于阿右本身的肉体与实力,此时此刻的尧庚年虽说是勉强续上了命,但对比他之前的能力,现在的尧庚年……也和废人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如今的尧庚年落魄到连度过一条冰冷的湖都要靠游地,而且还不是他自己收缩双腿。
毕竟在禅魔裂谷的时候,尧庚年自己的腿已经消散了,所以鬼体残缺的他无法完全掌控这具身躯,像是挪动双腿这种事,还是要依靠阿右来控制的。
“小狐狸啊,小狐狸。”
尧庚年一边艰难地配合着下身的动作、伸展双臂划水换气,一边幽怨地说道。“你这个小狐狸,到底跑哪去了?还有白听雨这女人,为什么也不在外面等我?都去哪了?”
事到如今,尧庚年还没想到他们两个为什么离开。
或许在尧庚年的印象里,这两个女人不害自己就不错了,根本就不敢奢望她们有拯救自己的念头。
所以尧庚年满肚子的疑问,但因为这具身体对尧庚年来说太脆弱与无用了,所以他不能再这样发散思维去思考这些事,只能将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游泳这一件事情上来。
“真麻烦啊……”尧庚年努力昂着头,竭尽全力地让自己的头在水平线以上,以免被湖水淹没,进而窒息而亡。“这个湖我当初进来的时候没觉得有多远,怎么如今看起来竟然这么宽阔了……”
也许只是尧庚年如今虎落平原,一身狼狈,所以从前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如今也变得十分艰难了吧。
尧庚年奋力地向着湖对岸游去,使用这具身体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感觉曾经与言灵儿一同的日子有多么的惬意,他比在禅魔裂谷与那神秘的声音对话时还要想念言灵儿了。
小狐狸,小狐狸。尧庚年想到。你到底去哪了?
与此同时,在湖水中游动的尧庚年没有注意到天边划过来了一道森绿色的光芒,这道光芒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尧庚年身后的孤岛上,更是直线坠入了岛上那片竹林之中。
来者是一位女性的斩鬼师,她肌肤雪白,一双乌黑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身着一袭紫衫,腰间束着一条淡色的腰带,举止投足间是那样的轻盈与矫健。
这样的女人,就算是气势汹汹地自天而降也显得那么优雅,她落地甚至连灰尘都没有惊起,仿若是一朵天边的紫云落在了尘世间,只是独独站在那里,就能惊艳时光。
这女人的美已经超脱了凡尘抵达了另一重境界,她勾魂的气质与容颜已经无法再用言语来形容,好似用凡间的话多夸她一句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是的,这女人美到了极致,这种美不仅仅是容貌上的,更是气质上的,就算言灵儿站在这里与她比美,恐怕都要低下头羞愧的程度。
紫衫女人站在了那片‘人灰’之中,她脸上带着好像是天生般的高傲与优雅,将地上的所有东西都看进了眼里。
“一,二,三……八,九。”这名紫衫女人点着地上勉强能看得出是人形的灰尘,一个一个数了过去,在‘九’这个数字时停了下来。
这时她姣好的眉头微微隆起,似乎有些困惑似的又扫视了身周几圈,可都没有找到第十具尸体身处何方。
“难不成,有幸存者么?”紫衫女人自言自语道。“不应该,这些人身死后都没有成鬼,杀死他们的人应当是绝世高手,这样的绝世高手,为什么要留一个幸存者?”
紫衫女人说到这里,微微一怔,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答案、可又不敢去相信这个答案一样,露出了难得的呆滞神情,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竹林的远方。
这时她身后又来了一个男人,只不过这个男人长相平庸,他走过来站在紫衫女人身旁,就连绿叶都是不配做的。
显然,他也发现了地上的异样,他跟着低头扫了一圈,也皱了皱眉头:“萧冉,这里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形状的灰尘……难不成是殷启他们的尸体……?”
“应该错不了,不过司徒铸,有一件怪事。”被称为萧冉的紫衫女人淡淡地说道。“你也该发现了,应该有一个幸存者,但如果真的是幸存者的话,为什么我们来到了这里,他却不现身向我们寻求帮助呢?”
“……”
被称为司徒铸的男人先是看了一眼萧冉,随后才举目四眺,去寻找那个‘幸存者’的身影。“或许是跑远了,没敢回来罢了,找一找吧,找到了之后也能了解一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冉也是敏锐之人,她察觉到了司徒铸的眼神有问题,索性侧身瞥了他一眼,带着些超然的口吻说道:“司徒铸,你想对我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司徒铸顿了顿,他显然并不怎么喜欢萧冉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但他是尊敬萧冉的,所以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道。“你们愈鬼师在斩鬼师里的口碑也就那副样子,你来找人的话,殷启可能会避着你走。”
“只是因为我在之前从他手下救了一个叫谢宁的女鬼?”萧冉扬了扬眉,一副不认同的口气回道。“斩鬼师都该以愈鬼为目标努力修行,殷启走错了路,我有责任去提醒他回归正途。”
“萧冉,其实……”司徒铸犹豫了一下,劝道。“我们之所以成为斩鬼师,也是因为被鬼害的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有毅力成为斩鬼师骨干的人,大多都与鬼有着血仇,而且大部分的鬼也都是暴戾的,难道这些——”
说到这里,司徒铸伸手指了指身前地上的这些人灰,又说道:“这些灰尘还不能说明问题么?人与鬼就是势不两立的,我们天赋异禀,能看见这些作恶的鬼,我们努力修行,为了将这些鬼驱散,换人间一片安宁,这就是我们斩鬼师的责任。”
“司徒铸。”
“我知道,萧冉,我理解,真的。”
“那你为何不配合我?”
“愈鬼师只是少数的人,愿意和鬼共情的也是少数人。”司徒铸无奈地看向了萧冉,说道。“我们可能这一生都没机会去经历你遇见的那些事,也没办法完成最终的蜕变,但老实说,以我的角度来看,我觉得斩鬼就足够了。”
司徒铸说到这,他带着些私人情感地看向了萧冉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活人与鬼的战争,从斩鬼师抱着第一个活人失声痛哭的那时开始,就已经没有什么‘和平共处’可言了。”
“这太偏激了,司徒铸。”
“我明白,可谁又能放下呢?”司徒铸点点头。“除非复仇者彻底死去,时代才会开启全新的篇章,这个时候如果你仍活着,那么斩鬼师这个群体的未来,或许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你在为难我。”萧冉不满道。“你在试图让我与时间赛跑,就算我真的活得长久,但你却给了我一个伪命题——冤冤相报何时了,除非这个时代在一瞬间毁灭,否则哪来的仇恨已了?”
“对,我只是说一个可能性,并不代表它真的会实现。”司徒铸叹息一声。“萧冉,我的家人也是被厉鬼害死的,我虽然能理解你想要治愈那些恶鬼的心情,但我本身也是复仇者,我不认可你的理念,而像我这样的人,在斩鬼师中,比比皆是。”
“……”
“愈鬼师啊,终究还是小众的,你们能救的鬼有限,你们能做的事也不多,况且也算是斩鬼师的一种更强的未来,所以上面的长老才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明白吧?”
萧冉听后,面露出些许的怒色,她好像非常不赞同司徒铸的说辞似的,双眸凝视着他的双眼,愤然道:“司徒铸,你是我亲手带大的学生,我从厉鬼群中救出了你,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成为复仇者,你竟敢……”
“……师父。”司徒铸听到这里,终于苦涩地开口。“我忘不掉,师父,我和你不一样,我没经历过你所经历的事,我也没感受过你所感受到的东西,在我看来,我就是要复仇的。”
“你……”
“那些厉鬼是如此凶狠,那些厉鬼会破坏一个又一个完整的家庭,我身为受害者之一,我为什么还要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替他们着想?”
“司徒铸!”
“师父,我做不到,就算你要因此将我逐出师门也好,怎么都好,我可以理解这群厉鬼的人性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可我就是做不到原谅他们、甚至去治愈他们,在我眼里,这群死后因为有憾事而化成鬼的东西,就是不配被治愈的。”
司徒铸熟练地避开了萧冉的目光,他低下了头,显然这对师徒已经就这个问题有过无数次的争吵了。“师父,你改变不了我的,这条路,还是要我一个人想清楚。”
萧冉难得瞪圆了双目,她死死地盯着司徒铸的头顶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摇头离去。
“萧冉?”司徒铸听见了脚步声,这才连忙抬头看了过去,嘴巴里的称呼也从‘师父’换回了‘萧冉’。“你要去哪里?”
“这里没什么可调查的了,我也没有什么神器能复原这里发生的一切,如果那个幸存者还活着,那么他大概还会在这片竹林里,我去找找。”
司徒铸听后连忙跟了上去,说道:“等等,我和你一起,两个人找更有效率一些。”
“我看不见的吧?”萧冉停下脚步,一眼就看停了司徒铸。“你说过,跟着殷启的那些斩鬼师。看见我都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不如你我分开来找,没准幸存者看见了你,还会主动过来求助。”
“萧冉。”司徒铸明白这是萧冉生气了,毕竟他们二人师徒一场,师父什么脾气,当徒弟的当然是一清二楚的。“别闹了,一起找吧,好吗?”
“不好。”
“求求了,萧冉,我一个人害怕,行吗?”
“……”
萧冉狐疑地瞥了一眼司徒铸,问道:“怎么?刚刚那副理直气壮怼我的精神去哪了?这一会怎么知道撒娇求饶了?”
“我是真的怕啊,师父,你知道我的。”
司徒铸没有承认自己在求饶,反倒是趁着萧冉的心情不错,抓紧靠了过去,说道。“我小时候家破人亡,就算被你救出来,也很害怕孤身一人,你发发善心啊,别再这种陌生的地方扔我一个人嘛。”
“……那你跟上来吧。”萧冉见司徒铸这副模样,情不自禁就软下了声音,带着司徒铸重新迈开了脚步。
“好。”
司徒铸不愧是萧冉的弟子,只不过说了三两句话就把萧冉说心软了,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微笑,贴近了一些跟了上去。
可就在司徒铸跟进的时候,他瞄见了萧冉从袖中取出了一支小小的竹哨。
“这是……做什么啊?”司徒铸有些纳闷。“我们不是要找幸存者么?你怎么想离开这里了?”
“其实我刚刚就在想一件事,关于这个幸存者凭什么能活下来的事。”萧冉摩挲着手中的竹哨,缓缓说道。
司徒铸一愣:“什么?”
“厉鬼是能附身的,记得吗?”
“记得是记得,但厉鬼想要附身斩鬼师这件事……在我的印象里,几乎没有哪个鬼成功过啊?”司徒铸有些意外。“而且这么做的鬼,大部分都死得很惨。”
“但这个鬼不一样。”萧冉意味深长地看着司徒铸。“你注意到了吧,这片竹林中,没有新生的鬼气。”
司徒铸又是一愣,他立刻闭上双目仔细感受了一下,随后才缓缓睁开眼睛,点头道:“这的确,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新生的鬼的气息。”
萧冉耐心地看着司徒铸,问道:“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司徒铸眨了眨眼睛,随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有憾事者死后会化成鬼……殷启他们的这种死法,不可能没有憾事!”
萧冉满意的点点头:“对,然后呢?”
“然后……也就是说,他们这群人遇见的鬼,是极为厉害的鬼。”司徒铸越说眼睛挣得越大。“师父,你的意思是……这个幸存者,可能并不是幸存者,而是鬼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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