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公主

    房屋整齐，街道开阔而干净，广场上的喷泉水清澈。
    无数辐射状的道路，如蛛网般收聚，指向中心那座宫殿。
    这是一座安静祥和、远离尘世喧嚣的城市。
    四人躲进一条巷子，找了一栋无人无居住的房子，暂时潜伏起来。
    “怎么不多转一会儿。”姬宫十六夜对中世纪的街道十分有兴趣。
    源清素没理她，交代道：“我出去看看情况，给你们买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你注意安全。”神林御子叮嘱他。
    “我不要白色以外的。”北海道巫女对衣服很挑剔。
    “放心。”源清素对神林御子安慰一笑，“实在不行，我可以丢下你们，一个人杀出去。”
    “我要白色的衣服。”北海道巫女以为他没听见。
    源清素戴上头盔，离开房间。
    安静下来的简陋屋子，北海道巫女看着另外两人：“他不理我。”
    “他连我都不理，怎么会理你呢。”姬宫十六夜看着神林御子，对北海道巫女说。
    神林御子不说话，检查这栋房子。
    山下两层，只有餐桌、木床、柜子等简单家具，全都蒙了一层浅浅的灰，看样子有段时间没人来过了。
    “可是我比你漂亮。”北海道巫女说。
    “......你说什么？”姬宫十六夜第一次正视这个白发少女。
    “不是吗？”北海道巫女真的这么想，“我第一，神巫第二，你最后。”
    “你胆子不小啊。”姬宫十六夜笑起来，“等清素回来，让他评一评。”
    北海道巫女摇头，不赞成这个提议。
    “你和他做过见不得人的事，”她说，“除非让我和他也做一次。”
    “你叫什么来着？”姬宫十六夜打开折扇，给自己扇风，“那些人叫你‘仙藻’？”
    “仙藻是称号，我本名六出花，在一个漫天大雪的天气，在雪堆里被师傅挖出来的。”
    “等北海道下雪，我会把你埋回去。”
    “我每年自己会埋自己，你们试过埋在雪里吗？”
    “她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姬宫十六夜用扇子指着自己的脑袋，问神林御子。
    神林御子一边擦去桌上的灰尘，一边点头。
    下午的阳光照进屋，漂浮灰尘被染成金色，在金色海洋中，白发少女来回打量两人。
    ◇
    源清素走在街道，手里抛着从盔甲主人那里继承的钱袋，一枚金币，四枚硬币，五十三枚铜币。
    路过的行人，看他的视线带着尊敬，不知是因为盔甲，还是手里的钱。
    买了衣服、被褥、一些吃的，还有洗漱用品，连一枚银币都没花完。
    回到住所，姬宫十六夜立马问：“想个办法，我也想出去。”
    “没办法。”源清素边往桌上放买回来的物品，边说，“外面全是西方人，没有黑头发黑眼睛的美少女。”
    “怎么不能使用神力呢，我早就想试试染一头火焰色的头发，就是没好的机会。”
    “你可以回去变给我看。”源清素应道。
    北海道巫女在袋子里翻找，看见白色的衣服，终于心满意足。
    “打听到其他人被关在哪了吗？”神林御子问。
    “没打听到，不过看见了，”源清素回答，“士兵直接把她们带进了城堡。”
    “必须尽快救出她们。”
    “既然是公主要的人，下场应该不至于太糟糕。我刚才在广场看见一家酒馆，晚上再出去一趟，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消息，明天想办法进城堡。”
    “嗯。”
    “这里的人吃得很不错，”源清素换了话题，“完全不像中世纪的生活水平，平民都可以喝牛奶，吃牛肉，享用水果。”
    四人坐在餐桌，重新吃了一遍午饭。
    “问你个问题，你说，我们三个谁最漂亮？”姬宫十六夜咬了一口黄油鲜面包，问源清素。
    “谁最漂亮？”源清素往嘴里塞了一片冷盘肉，“客观，还是主观？”
    “客观。”姬宫十六夜吮吸掉手指上的黄油。
    源清素打量三人，说：“你和神林小姐一样好看，风格不同，六出花差一些。”
    说完，他往嘴里丢了一枚小番茄，继续道：
    “不过，对于某些喜欢白发少女的人来说，可能是六出花更漂亮。”
    “你喜欢白头发吗？”神林御子问他。
    “我喜不喜欢，取决于你是不是白头发，我喜欢你。”源清素看着她的眼睛，嘴里的小番茄酸酸甜甜。
    神林御子拿起一枚果子，看外观是无花果。
    “清少爷，看这边。”姬宫十六夜轻挑地吹了声口哨，旋律优美。
    源清素疑惑地扭过头。
    “那你喜欢我吗——”她说到一半，话锋一转，“我舍不得让你为难，就不问你这个问题了。”
    “......我是不是要对你说声谢谢？”
    “不客气。”姬宫十六夜笑着说。
    一个施暴者，因为没有施暴，所以被施暴的人要向她道谢，源清素觉得她可以去拿诺贝尔和平奖。
    “你们像一家三口，丈夫和两位妻子。”北海道巫女手里拿着的是松饼。
    “六出花小姐，这是我从你嘴里，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源清素表示肯定。
    他又对姬宫十六夜、神林御子两人说：
    “万一回不去，我们三个在一起吧？我争取把现在的骑士身份转正，让你们做骑士夫人，过上体面富裕的生活。”
    “没出息。”姬宫十六夜说。
    “没出息？”源清素迟疑地看向小口吃松饼的北海道巫女，“虽然我不讨厌白发少女，但是.....唔！”
    姬宫十六夜将剩了一大半黄油面包，塞进源清素嘴里。
    “我说的没出息，不是你娶得少，是指你想着成为骑士，而不是成为国王，让我做女王。”她眼睛一眯，抿嘴下压唇角，露出一个既灿烂，又威胁的笑容。
    “趁机把吃不下的东西给我？”源清素从嘴里拿出面包，看穿她的阴谋。
    “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吃我剩下的东西，谢恩吧。”总有理由的姬宫十六夜小姐，态度高高在上。
    神林御子看了这边一眼，尽管表情没有变化，心里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吃了面包，源清素停止进食，打算留点肚子去酒馆。
    “我出门了，如果看见好吃的夜宵，会给你们带回来。”他站起身，拿过放在一边的头盔。
    “等等。”神林御子喊住他。
    她指着自己的唇角。
    源清素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俯下身，神林御子头往后，却被椅子限制住了，被他吻了一下。
    双唇美丽柔软，像抹了花蜜，源清素忍住再尝一口的冲动。
    “放心吧，”源清素笑着安慰，“我不会有事。”
    “......”神林御子深吸一口气，“你嘴角。”
    “我嘴角？”源清素一抹，原来是黄油。
    “装得挺像。”姬宫十六夜眼睛看着源清素，手里握着刀叉，‘嗖’的一下插进土豆。
    源清素哈哈笑起来，他是故意的，不管是在嘴角留下黄油，还是去亲神林御子。
    只是没想到计划这么顺利。
    他戴上头盔，脚步轻快，仿佛真的是心情愉快，打算去酒馆喝一杯的骑士。
    等他走后，北海道巫女立马开口：“我就说了，男人是老虎，今晚我们三个睡一起。”
    “接吻的感觉怎么样？”姬宫十六夜没理她，问神林御子。
    “你没试过？”神林御子反问她。
    “我们这里，只有你经验。”说到这儿，姬宫十六夜想起似的问北海道巫女，“你有吗？”
    北海道巫女摇头。
    两人一起望着神林御子。
    “这不是巫女该讨论的问题。更何况，和我们一起进来的修行者，正处于危险中。”神林御子拿过一份甜酱布丁，面无表情地吃起来。
    夜晚的广场十分热闹。
    吹口风琴的，听口风琴的情侣；表演魔术的，看魔术的一家三口。
    源清素白天看见的那家酒馆，在喷泉广场东南角。
    酒馆门口有一棵亭亭如盖的山毛榉，酒馆也就叫‘山毛榉’。
    “骑士大人，请坐！”
    一个红色头发的小女侍，招呼源清素坐下。
    “请问喝点什么？”红发女侍十分有活力，边擦桌子，边问。
    “第一次来，你看着给我来一些。”源清素将细剑放在桌上。
    “一杯麦芽酒，一份烤羊肉，各种烤蔬菜各来一点，可以吗？”
    源清素点头。
    “好的~，请您稍等~”
    “埃菲——，三杯啤酒！”另一桌的客人，熟练地招呼道。
    “就来！”眼前这个叫埃菲的红发女孩，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不过三十秒，埃菲手里拿着四杯酒走来，率先放了一杯在源清素桌上。
    “骑士大人，您的麦芽酒，羊肉和蔬菜已经在烤了~”
    “谢谢。”源清素说。
    埃菲拿着另外三杯啤酒，朝另外一桌走去。
    源清素看着眼前的麦芽酒，麦芽香很浓郁，酒杯也很干净。
    他掀开面罩，端起酒杯，啜饮一口。
    原料是不是全部采用的麦芽他不知道，但味道不错。
    “最近又有一群残次品跑进来。”
    “上午看见士兵出城了，骑兵团押解了不少人回来。”
    “听说残次品都是黑头发黑眼睛？”是那个红发侍女的声音。
    “小埃菲不知道？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
    “哪有人约别人去城门看囚犯的？你小子是想和小埃菲约会吧！”
    源清素正打算换一伙人偷听，一群士兵忽然走进来。
    他心里一动，依然保持镇定，没有放下面罩。
    士兵直奔这边，源清素喝着酒，做好了杀出去的准备。
    士兵惊讶地打量他，似乎没想到面罩下的脸，居然这么俊美。
    店里的客人，因为士兵的缘故，也看见了源清素的脸，名为埃菲的红发女侍，挪不开视线。
    “请问是库珀大人吗？”士兵行礼道。
    “什么事？”源清素声音冷淡，是库珀戴着面具时的男子声线。
    “公主大人正召见您，请您立即去蔷薇宫的蔷薇殿。”
    源清素端起酒杯，仰起脖子痛饮，一大杯麦芽酒被喝光时，他已经下定决心。
    “咔！”，他放下面罩，将细剑挂在腰间。
    “走吧。”他说。
    从喷泉广场笔直朝北走，来到山脚下，眼前就是名为蔷薇宫的城堡。
    高大坚固的围墙，耸立的钟楼，气势宏伟，富丽堂皇。
    树木茂盛，流水潺潺，花坛里各季鲜花盛开，美丽而雄伟的宫殿群。
    城堡守卫森严，隔五步就有一个持着长矛、穿铠甲的护卫。
    个个精壮彪悍，宛如石像一样站着，一动不动。
    进了某个关卡之后，守卫全不见了，前方引路的也换成女仆。
    女仆大眼睛，高鼻梁，三十来岁，长得很端正。
    宫殿里面静悄悄的，女仆的脚步声近似于无，只有源清素盔甲踩在大理石的“塔塔”声。
    “库珀大人，殿下在里面。”女仆退到一边。
    源清素手按剑柄，停止腰背走进去。
    这是一个暖风拂面的夜晚，从宫殿阳台吹进来的海风，正撩拨着窗帘。
    源清素走进蔷薇殿，看见了公主。
    从睡裙伸出的修长双腿，没有一丝赘肉。
    姣好的腰肢，哪怕在宽松的丝绸睡裙下，依然能感受到它的纤细。
    “殿下。”源清素单膝行礼。
    “任务失败了？”公主的声音凛然又懒散，她正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
    “是。”源清素应道。
    公主拿着书，走向巨大的长沙发，半躺在上面。
    源清素微微抬头，看见她华丽的吊带睡衣，睡衣领口大片雪白的肌肤，垂在胸部之间的金色宝石。
    他凝视着，从睡衣中露出大半的饱满胸脯之间，那金色宝石是妖怪残骸。
    “为什么不回来汇报？”公主视线依然在手里的书上。
    “手下都死了，属下没有脸来见殿下。”源清素一边随口应付，一边聆听周围的动静。
    他准备掳走公主，从阳台跳进大海，如果不能带走人，至少要把金色宝石带走。
    只要能重新变成妖怪之身，公主在不在手里没什么区别，这个世界都是囊中之物。
    “源清素......”
    源清素姿势保持单膝着地，心猛地一跳，双眸染上红光。
    “......根据那些人的情报，这个人在一般时空能变成恶龙，你输给他，不需要自责。”
    源清素克制住心跳，装作羞愧地低着头。
    “起来吧。”公主说。
    “谢殿下。”源清素站起身。
    公主右手支起，抵住自己的额头，右肩肩带滑落，右胸脯上的睡衣几乎要掉下来。
    这样一看，源清素发现她的确很美，十分灵秀与精致。
    如光线一般的金发飘扬，双眸如湖光一样淡绿，拥有超越尘世的、宛如童话的美。
    确认周围没有人，源清素手按在剑柄，准备动手。
    “贝拉多娜找到了躲在外面的残次品聚集地，明天我会亲自前去，你负责我的安全。”
    “......是。”
    源清素的手，松开剑柄。
    “下去吧。”
    源清素行了一礼，转身朝殿外走去。
    长沙发上的金发少女，视线从书上移开，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又缓缓回到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