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进城

    “以前有过这种事情吗？”
    “每只妖怪都独一无二。”
    “那类似的现象呢？”
    “我想想——津轻海峡出现过，一只巨大的鲸鱼，鲸鱼喷出的水雾，形成了一个由雾气构成的世界。”
    “雾气的世界？”源清素转过身，一一拉住三人的手，将她们拽上来。
    终于爬上山，四人长舒一口气，从山顶望向四方。
    世界一下子扑入眼底，巍峨雪山，蜿蜒小河，险峻山脉，辽阔大海，还有大海一般的玉米地，在风的作用下，吹起绿色的波浪。
    从大海延伸出去的一条道路的尽头，有一座位于大海之上的城池。
    高大的城墙，墙内是一眼数不清的西式房屋，红顶白墙。
    在这些房屋的正中央，有一座小山，山上是错落有致的巨大宫殿群。
    海鸥时起时落，渔民在海边打鱼，一大队骑兵，走在连接城堡与大陆的大理石长廊上。
    源清素微眯眼睛，原本黑色的瞳孔，闪过一丝红光。
    视线尽头，原本模糊的景象，变得清晰——在骑兵队伍中，押解着不少女性修行者。
    他把情况一一转述给另外三人，最后说：“解开秘密的关键，应该在那座城里。”
    “那个公主，大概知道一些消息。”神林御子沉吟道。
    “应该还有修行者躲在某个地方，这里也不大，先把他们找出来吗？”北海道巫女问三人。
    “嗯，顺便观察情况，现在没了神力，贸然进城太危险。”骑兵消失在城门，源清素收回视线。
    “清少爷，我想喝水。”姬宫十六夜坐在一块石头上，抽出腰间的扇子，给自己扇风。
    没了神力，刚爬完山，又是在九月，她的和服太过于“保暖”了。
    “去找水吧，不知道水质干不干净。”源清素说。
    姬宫十六夜伸出手，用一种娇憨中带有命令的语气说：“拉我起来。”
    源清素握住她的小手，稍一使劲，姬宫十六夜不但站起来，还顺势倒在他怀里。
    “......姐姐，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将她扶正。
    “谁开玩笑？我热得没力气了，这和服热死了。”姬宫十六夜将衣领往两边拽了拽，让和服变成露肩装。
    精致的锁骨，雪白的肩部，曲线十分诱人，让人想凑上去闻一闻，品尝品尝。
    源清素咽了口口水，看向远方：“我也有点渴了，走吧。”
    “你应该是起色心，是饥渴，不是口渴。”北海道巫女纠正道。
    在姬宫十六夜的笑声、神林御子的注视下，源清素直视北海道巫女。
    这个白发少女还没发现自己说错话，歪头疑惑地回望他。
    “六出花阁下，在现实世界就算了，此时此地，我劝你说话注意一点，别逼我挖个坑，把你埋在里面。”源清素是记仇的，这点毋庸置疑。
    北海道巫女看向另外两人。
    “他是唯一一个男性，很危险，不如我们联手，先将他制服？”她很认真地提议。
    源清素：“......”
    “好啊，看我的！”姬宫十六夜率先动手了。
    她跳到源清素背上，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清少爷，你被我制服了，现在我命令你，带我去找水。”
    “让我背就直说。”源清素没赶她下来。
    让她在野外穿那么华丽的和服走路，只会拖累整体的行动速度，从刚才出玉米地，还有爬山已经证明了。
    源清素搂住她的腿，对神林御子说了一声“走吧”，沿着山脊，朝东北方向走去。
    “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接触，你是自暴自弃了？”神林御子跟着他身边，看了一眼叠在一起的两人。
    “如果你愿意让我背，我立马把她丢下来。”源清素毫不在意地说。
    “你要上来吗？”姬宫十六夜笑嘻嘻地问神林御子。
    “不用。”
    “那我就不客气了，别说我没让你。”姬宫十六夜将脸贴在源清素背上。
    “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北海道巫女走在最后面，“师傅从小就跟我说，男人是老虎，平时一副懒散的样子，关键时刻会把我们压在身下，咬断我们的脖子。”
    “放心吧，他还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姬宫十六夜道。
    “就是。”源清素也说，“就算要做什么，也是对神林小姐，你担忧什么？”
    危险系数最高的神林御子小姐，突然好奇地问：“从山上滚下去，你会不会死？”
    “会死，绝对会死！”
    “那就好。”神林御子一副准备动脚的架势。
    “原来是想杀我？说好男人才是老虎的呢！”源清素抬腿就跑，在杂草丛生的山脊上如履平地。
    “慢点慢点！哥哥，慢点~”背上的姬宫十六夜死死搂住他，身体靠得紧紧的，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不管是迎面吹来的风，还是站在高处的快意，亦或者是背部旖旎的触感，都让源清素继续跑下去。
    神林御子和北海道巫女并肩走在后面。
    两人都穿着巫女服，神林御子是红白色，绣着玉兰花，六出花的巫女服是纯白色，上面是雪花。
    “你放心，”神林御子对她说，“越是他强势的情况，他反而越不会做出格的事。”
    “明明昨天晚上他偷偷跑去你房间？”北海道巫女问。
    神林御子扭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他进你房间的时候，我就站在他后面，他没发现。”
    “我了解他，不用担心。”
    “如果你被他咬断脖子，出去之后，我会替你转告大御所。”
    “......谢谢。”神林御子加快脚步，打算追上源清素。
    下山的时候，源清素听见水流声。
    是一条浅溪，溪水清澈见底，水边长了不少野菜。
    四人来之前，有狐狸在喝水，应该是没毒。
    姬宫十六夜先把手和脸洗净，然后鞠了一捧，小口啜饮。
    神林御子和北海道巫女也在喝水。
    日光穿过浓密的树叶，稀疏地照在她们身上，打湿的脸庞，浮现出一层薄光，像是山里圣洁的精灵。
    源清素看着神林御子，一时间挪不开眼睛。
    “哗啦！”，姬宫十六夜扬起水花，朝他脸上洒来。
    “喂，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源清素抹掉水渍。
    “也不是发呆的时候。”姬宫十六夜在石头上坐下，脱掉鞋和布袜，将白嫩的脚丫放在溪水里。
    “别傻站在这里浪费时间，去找点吃的。”她命令道。
    “是是，我的陛下。”源清素站起身，叮嘱道，“你们注意安全，有情况喊我，我不会走太远。”
    “等等，我和你一起。”神林御子用手帕擦了擦手。
    “好。”
    两人走进丛林，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森林深处发出吓人的呢喃。
    “累了？”源清素问。
    “还好。”神林御子回答。
    “衣服都弄脏了。”源清素瞥了她的巫女服一眼，拔出细剑，砍断拦路的树枝和蕨草。
    “就当是郊游露营。”神林御子微微一笑。
    “这么轻松？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了？”
    神林御子轻轻摇头，说：“虽然不知道，但对你有信心。”
    “被你信任是一件高兴的事，但我只能保证尽力，结果如何没有把握，妖怪残骸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话音一落，源清素一剑砍断一根树枝，将树枝一头削尖。
    “找到了？”神林御子问。
    源清素冲她一笑：“我的好朋友，野猪兄。”
    想起源清素被野猪偷窥洗澡，清晨提着猪肉，坐在屋檐上的往事，神林御子也笑起来。
    笑容晶莹澄澈，令人怦然心动。
    神林御子收起笑容，瞪了一眼盯着她看、忘记削树枝的源清素。
    “神林小姐，”源清素以自己最好听的低音，轻声问，“你对我的选择，还满意吗？”
    神林御子知道，他在说在那个未知空间里，他变回人身，在不知道结局如何的情况，选择和她在一起。
    她摇摇头。
    源清素拿不定她的意思，但她说了五句话，不甘心道：“过了十分钟再问你。”
    又走了一会儿，神林御子还什么没看见，他便掷出手里的树枝。
    灌木丛中，传来野猪的哀嚎。
    源清素不想弄脏唯一的衣服，用藤条拖着野猪尸体，路上又掏了一窝鸟蛋，十分幸运。
    快回到溪边时，他问神林御子：“满不满意？”
    “有肉，有蛋，溪边还有野菜，虽然没有调味......”
    “谁问你那个！别调皮！”
    神林御子忍不住一笑，没回答，拿着鸟蛋朝溪边走去。
    源清素也笑起来，但他还是追上去，继续问：“到底满不满意？”
    “不满意。”
    “胡说，绝对满意，甚至被感动了，想和我一起了。”
    “我回答了，你又不信，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人只想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嘛，你满足我一下。”
    “去找你的小夜子啊，她一定让你满意。”神林御子语气轻快。
    “哼，小气。”源清素小孩子似的说。
    回到溪边，北海道巫女略显诧异地看着神林御子，这位白发少女说：“你还活着啊。”
    “灵魂已经死了。”神林御子回答。
    “看来心情不错嘛。”坐在溪边石头上，姬宫十六夜笑吟吟地说。
    “.......她心情不错，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源清素避开【京都之主】审视的视线，开始挖坑生火。
    姬宫十六夜脚丫踢打溪水，水花哪也不去，只喜欢源清素的脸。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洗脚水。”源清素提醒她。
    “你撒的尿我都碰过，你现在嫌弃我的洗脚水了？”姬宫十六夜横眉竖眼，生气的样子同样迷人，就是说的话十分粗鄙。
    “你是我妈吗？碰过我撒的尿！”
    “都是从那出来的，和尿有什么区别。”姬宫十六夜不屑地瞥着源清素的下半身，嫌弃他大惊小怪。
    “......”
    “关西人的生活习惯好可怕。”北海道巫女对清洗鸟蛋的神林御子说。
    “是啊，真可怕。”神林御子点头。
    吃完午餐，众人坐在一棵山毛榉下，改变了去找人的主意。
    “人太多不方便行动。”源清素说。
    “我们一落地，对方立马就找上来，大多数人应该被抓了，少数人肯定也藏得很好。”神林御子附和。
    “与其漫山遍野的去找人，不如进城救人。”这是姬宫十六夜的理由。
    “饭太难吃了。”北海道巫女说出真相，她小时候被埋在雪里，不是没有原因。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进去。”神林御子沉吟，“城门不行，只能游泳。”
    “不用那么麻烦。”姬宫十六夜说。
    “你有办法？”三人看着她。
    姬宫十六夜对源清素一笑：“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你的俘虏。”
    源清素眼睛一亮，合掌道：“不愧是十六夜，果然狡猾！”
    ◇
    “你！把面罩摘下来！”
    “哈伦，是我安德鲁啊，面罩不是和你解释过吗？为了不被玉米叶子划伤，才......”
    “不管是谁，都给我把面罩摘下来，还有后面的，统统把脸露出来！”
    城门口，手拿长枪的士兵，一个一个检查入城的农民，货物也一个不放过，同时用三把枪捅穿。
    确认没有异常后，守卫的表情才放松下来。
    叫安德鲁的人，趁机问：“哈伦，怎么回事，最近怎么又变严格了？”
    哈伦和安德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没了公务，便说了两句。
    “巫师大人感知到，又一群残次品进入圣地，必须防止他们混进城里。”
    “我看过那些女人，和我们没什么区别。”
    “你懂什么！”大声训斥一句之后，哈伦立马低声警告，“别乱说！”
    安德鲁连忙点头，架着拉满新鲜玉米的马车，准备进城。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看凑热闹的他，下意识回头看去。
    人群分开，一位公主骑士，押着三位残次品走来。
    看见那三个残次品，安德鲁长大了嘴巴，瞪圆眼睛。
    公主巡游的时候，他从华丽的马车车窗，看见过公主的外貌，以为那已经是天下最美的人，眼前的三个女人，居然和公主殿下一样美。
    走来的自然是源清素和三位巫女。
    源清素换上了那个叫库珀的铠甲。
    库珀虽然是女人，身形却和男人差不多，在加上锻炼，她的盔甲，源清素穿起来倒是正好。
    四人一路走过排队的平民，来到城门前。
    “骑士大人！”守卫连忙行礼。
    “嗯。”源清素应付一句，继续往前走。
    “大人.....”哈伦犹豫道，“巫师大人下达了新命令，所有进城的人，必须查看脸部。”
    源清素停下脚步，冷声说：“你觉得，一般时空的残次品，可以假冒我？”
    他是何等的聪明，虽然不清楚铠甲上红色蔷薇的具体含义，但也知道不简单，和一般骑士不同。
    哈伦紧张得咽了口口水。
    “算了。”源清素走到他身前，揭开面罩。
    随后不等他反应，又重新带回面罩，带着三名巫女进了城。
    其余守卫见哈伦没有阻拦，自然不会傻乎乎地要求再次检查尊贵的公主骑士。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怎么了？”众守卫问喃喃自语的哈伦。
    “骑士大人...红色的眼睛太可怕了...”说着，哈伦双腿一软，直接栽倒在地上。
    “喂！没事吧？”
    “哈哈哈！这小子怎么这么没出息？”
    “不愧是骑士大人，竟然把一向胆子大的哈伦吓成这样！”
    三位拥有绝世美貌的巫女进城。
    路边聊天的居民，听不见对方说什么；卖蔬菜的商户，保持着递菜的姿势；路边吃面包的小孩，面包含在嘴里，牙齿咬不下去。
    神林御子平静优雅，北海道巫女白发飞扬，姬宫十六夜一身盛装，妖媚而天真的双眸，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
    三人身后，源清素一双眼睛，冷冷地扫视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