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奋战

    狂风呼啸，天昏地暗。
    众人望着芦之湖，湖水大浪狂涌，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卍」字光轮迟迟没有重新升空。
    “怎么可能？”水天巫女难以置信，其余人也满脸惊愕。
    不说「卍」字光轮本身，哪怕仅仅只是万卷上人一个人，作为歌仙级高手，硬挨这一击也只会是重伤。
    “昂！”红黑巨龙仰天咆哮，恐怖的火山神明之气，将整个箱根的气温直线拉升。
    热浪扑面，有些干燥的草木，隐隐冒出青烟，竟然开始自燃。
    “大家小.......”
    芦巫女话还没说完，声音已经被震耳欲聋的雷声盖住。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山体般粗大的金色闪电，开天辟地般，重重劈在摇曳摆尾的巨龙身上。
    轰的一声，长达千米的龙身，置身于金色雷海，场面神圣至极。
    但身在雷海中的神灵，却发出从未有过的痛吼。
    不仅仅是红黑巨龙，凡是靠得近的修行者，全身发麻，双眼被金光刺出眼泪，吓得连忙后退。
    还没等他们明白怎么回神，天边突然浮现晚霞。
    晚霞滚滚而来，气势惊人，砰的一声，撞在巨龙身上。
    “昂！”巨龙宛如一条蛇一般挣扎起来，拼命翻卷。
    红浪滚滚，竟然比红黑巨龙引起的神明之气更加灼热。
    “火雷！”伊达政宗情不自禁喊道。
    众人稳住身形，下意识看向神巫和姬宫十六夜。
    神林御子清丽脱俗的俏脸，面成如水，浑身金芒怒放。
    姬宫十六夜面带微笑，双眼却冰冷充满杀机，火焰般的神力中，不时有电芒闪过。
    就在这时，红黑巨龙又是一声咆哮，猛地冲向天空，钻入黑云。
    神林御子和姬宫十六夜冲天而起，一金一红，如陨石入海，撞进云层。
    战斗部的众人反应过来，怒吼着冲向天空。
    “杀！”
    “轰隆隆！”
    “昂！”
    雷鸣不绝，龙吼震碎天地，除了歌仙级，大多数战斗部的修行者，竟然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被气浪推了回去。
    众人脸色惨白，连水天巫女、芦巫女，心中也难免有些惊恐。
    自从上一代神巫去世，因为【大御所】的命令，新神巫已经十几年没有在众人眼前出手。
    不愧是神巫，明明同样是巫女，却拥有‘神’的称号，实力远在她们之上。
    但神巫也就算了，她们没想到的，是伊势神宫的巫女，竟然拥有不弱于神巫的实力。
    黑云中金雷密布，火雷冲天，红黑色神明之气排山倒海，她们一时间竟然没有勇气进去。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长啸，伊达政宗身穿「当世具足」，将长刀抗在肩上，狂飙着钻进黑云中。
    百米刀光纵横，如细网一般，疯狂劈向偶尔出现的龙身。
    水天和芦对视一眼，突然一起笑出来，长啸着并肩飞进云海。
    “巍巍我人族，高与云比肩！杀！”其余修行者齐声怒吼，唾沫飞溅，不要命地冲入云海。
    修复部、结界部、护卫部、志愿部、救援部，一个个仰着脖颈，望着如同地狱般的黑云。
    无数绚烂夺目的神力在轰鸣，偶尔轰的一声，黑云散开，蔚蓝色的天空中，看见巨龙挪移，修行者奋力的场景。
    战斗发生在万米高空，余波却撼动大地，箱根群山落石滚滚。
    众人正凝目远眺，突然一道人影从人群中冲了上去，接住从黑云中掉落、鲜血淋漓的修行者。
    “愣着做什么！”冲出去的是救援部部长。
    “是！”其余人连忙回神，大声应道。
    在轰鸣声中，他们修复【地灵】，阻挡余波，治疗伤者。
    不过一会儿，战斗部除了歌仙级的高手，所有人竟然都掉出黑云。
    救援部一一接住，发现他们有的昏迷，有的重伤，有的残废，有的已经变成尸体。
    “昂！”
    茫茫红光，滚滚黑云，红黑色巨龙俯冲而下。
    金雷、火雷、刀光、水浪、陨石，紧随其后。
    半空中，原本俯冲地面的红黑色巨龙，突然摆尾，飓风怒卷，轰然横扫那五道光芒。
    刀光消散，水浪跌宕起伏，陨石炸裂，三人直接被抽飞。
    只有金雷和火雷，灵活一闪，避开龙尾，从飓风中穿过，绕着庞大的龙身前行。
    金雷滚滚，火光阵阵，红黑巨龙身发出愤怒而痛楚的咆哮。
    两人三龙在箱根高原激战。
    龙尾一扫，外轮山轰鸣哀嚎；
    巨爪破空，早云山山顶崩塌；
    龙身蜿蜒，挤出长长的峡谷。
    神林御子指挥雷霆，白皙的双掌裹挟闪电，每一击都让红黑巨龙怒吼。
    姬宫十六夜黑发如火，每一击挥出，都如晚霞飞天，雷鸣电闪，气势惊人。
    “啊！”长啸不绝，芦、水天、伊达政宗，三人冲进战场。
    一龙五人交战，时而穿过滚滚黑云，时而穿过霞火，时而穿过峡谷，时而打进大山。
    天地之间全是轰鸣，一团又一团神力气浪在爆炸。
    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在毁灭崩塌。
    修复部、结界部、护卫部、志愿部、救援部，还有恢复伤势的战斗部，在这毁天灭地的战斗余波中，不断修复哀鸣的【地灵】。
    “能赢吗？”麻宫樱望着远方，战场已经打到「千条瀑布」。
    从「大涌谷」望去，除了冲天的光芒，只有偶尔闪过的红黑巨龙身影。
    “当然能赢！”雨宫真理咬牙肯定道。
    两人已经耗尽神力，无力地坐在原结界部支起的结界内。
    “说这些没用的，不如抓紧时间恢复！”雨宫乃亚同样坐在结界里。
    为了救从黑云中掉落的战斗部成员，她被巨龙掀起的狂风扫中，受了重伤。
    现在只能坐在结界内，先给自己治疗。
    “整个箱根的神明之气早就乱了，想吸收也吸收不了。”雨宫真理语气充满无力。
    “不知道源哥怎么样了。”麻宫樱满脸担忧地眺望芦之湖。
    “我们已经没有余力去救他们了，希望没事。”雨宫乃亚脸色黯然。
    说着，地面又是一阵颤抖，远处山体落石滚滚，参天大树小草似的拔地而起。
    偶尔有冲向这边的，被结界挡住。
    “我们这些人，真的有用吗？”坐在结界内的一人，灰心丧气地自言自语。
    其余人听了也一阵沉默，真正的战斗，连余波都能杀掉他们，真的需要他们吗？
    “没用？伊达政宗当年和老子一起，在护卫部东奔西跑，还不是小喽啰。”一位躺在地上的战斗部成员，大笑道。
    一位救援部的女修行者笑着说：“当初在大阪的「星田妙见宫」，一个小小的【村级】妖怪，把你们两个打成重伤，哭着要回去，还是我救的你们。”
    那人脸色一红，大声反驳：“那是为了保护结界部那些蠢货！而且哭的是伊达政宗，不是老子！”
    “你再说一句试试？信不信我撤了结界，看到底谁保护谁，谁又哭着要回去？”结界部的部长笑骂道。
    “来来来，把结界打开，老子还能再冲杀几百回！”
    雨宫真理、麻宫樱等刚上战场的新人，看着这些老人，互相揭底怒骂，忍不住偷笑。
    他们有的互相看不顺眼，但彼此之间，在战斗中培养出一种特殊的关系——虽然讨厌，但佩服，甚至信赖彼此。
    “伊达政宗那家伙又被打飞了！”被众人揭底的战斗部修行者，转移话题地望向远方。
    众人跟着望去，光浪冲天，金属般的银色光芒重重摔在群山间。
    还没等众人惊呼，银色光芒又腾空而起，扑向红黑巨龙。
    “老子要是有「当世具足」，还会在这里受你们的气，早就把那畜生大卸八块。”战斗部的修行者啧啧羡慕道。
    其余人没理会他，紧张地望着战场。
    数千年来，人类不断和妖怪战斗，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从单方面被屠杀，再到一拥而上，等到妖怪减少，内斗开始了。
    「阴阳寮」建立之后，根据勘探到的神明之气量级，只派出足够消灭妖怪的修行者，其余人处理其他地方的妖怪，或者处理反人类修行者。
    「阴阳寮」勘探的技术很准确，但世界能诞生人类这么神奇的生物，万事自然也有例外。
    比如【珊瑚海娥】。
    当初阴阳寮根据神明之气的量，评定为【市级】，谁知道却是【县级】。
    那一战的修行者，几乎全死了。
    眼前红黑巨龙的量级评估没有出错，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就像知道自己一定能考上某所大学，甚至估过分，但分数没出来之前，依然忐忑不安，想着：
    自己的答题卡没涂错吧？阅卷人批错了怎么办？自己会不会记错答案了，估分偏高？有没有可能，想选的是a，写下来的却是b呢？
    诸如此类。
    现在，参加这次【战役】的修行者，面临的是比考大学严重百倍的事情，心里忐忑和胡思乱想同样严重百倍。
    放眼望去，明显可以看出来，攻击的主力是神林御子和姬宫十六夜。
    其余三位歌仙从旁辅助，甚至有时候不得不躲避那两人的大范围雷咒。
    红黑巨龙狰狞怒吼，哪怕浑身带血，依然十足凶狂，偶尔硬接某人的咒法，也要扑杀另外一人。
    在恶龙不要命的攻击下，就算是擅长御风咒的神林御子和姬宫十六夜，也显得束手束脚，更别说其他三个。
    狂风怒吼，山石蹦跳，雨宫乃亚等人仿佛坐在一艘行驶于暴风雨中的轮船上。
    结界猛地摇曳，如风雨中的花朵，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喝！”还能活动的战斗部修行者，纷纷出手，强大神力灌入结界。
    “得救了。”一位结界部的新人，浑身被汗水完全打湿，活像从水里拎出来的一样。
    “轰隆隆！”
    “昂！”
    雷声、吼叫声、大地颤抖的声音，越来越近，天地都在震颤。
    “不好，这畜生要攻击其他人！”水天巫女幻化成一道水线，每一次攻击，都能在坚硬的龙身上画出一道口子。
    “过来了！”雨宫真理惊呼。
    战场在往这边转移。
    不断替众人抵挡攻击的护卫部，也发现了状况。
    “快跑！恶龙朝这边来了！”
    “危险，快走！”
    喧哗声此起彼伏。
    “其他部先走！战斗部没死的跟我来！”战斗部部长拔出断了一截的长刀。
    “护卫部a组、b组，跟我留下！c组、d组，保护人撤离！”护卫部的部长击飞一块巨石，落到战斗部部长身边。
    “是！”
    “部长，a组昏迷！”
    “我留下！”
    各种各样的声音中，又听到修复部部长的怒吼：“修复部，撤退也不准停手！保护地灵！”
    雨宫姐妹，还有麻宫樱，被其他部的人搀扶，飞快地御风往远处逃走。
    黑云滚滚，偶尔又被咒法照亮，乱石飞溅，所有人脸上已经灰尘扑扑。
    一棵三十多米高的杉树，怒卷着砸了过来，麻宫樱忍不住闭眼尖叫。
    “轰”的一声巨响。
    “走！”是一位护卫部的硬生生撞开了巨木。
    “谢谢！”结界部的修行者，带着麻宫樱飞快逃走。
    护卫部的人扭头，又冲回战场，保护其余人撤离。
    红黑色巨龙已经逼近，留在原地的战斗部，以及护卫部的一部分人，站成一排。
    狂风扑面，电闪雷鸣，耳边除了龙吟，他们什么也听不见。
    但已经不需要命令了。
    “啪！”所有人双手合十，神力轰然鼓舞。
    “地狱·舍命！”
    他们这样做过无数次。
    巨龙破空，庞大的龙尾怒扫，他们的神力毫不避让地撞上去。
    “轰！”
    身边的战友在怒吼，但什么也听不见，自己也在怒吼，声音不知道去哪了。
    【地狱·舍命】，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有神力，就可以强制性持续不断攻击。
    眨眼间，就有原本伤势重的战斗部修行者，被狠狠甩飞出去，鲜血狂喷，神力光芒瞬间暗淡。
    狂风灌入耳朵、鼻子，嘴里全是血腥味。
    但红黑色巨龙这暴怒一击，硬生生被顶回去了。
    巨龙抛飞，空中一道金色雷蛇，嘶鸣着咬了上去。
    随后，火焰雷鸟轰的一声撞上去。
    刀光怒卷，水浪滔天，陨石坠落。
    “昂！”红黑色巨龙一声悲吼，如断线风筝似的飞了出去。
    断后的战斗部、护卫部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还没远去的救援部连忙飞回来，展开救援。
    红黑色巨龙在空中翻飞跌宕，呼啸而过，强烈的风压吹得漫山遍野的树木剧烈晃动。
    “糟了！”雨宫乃亚惊呼一声。
    其余人脸上也露出惊恐的神色。
    巨龙如同流星一般，狠狠炸向芦之湖，那里还有源清素，以及高野山的僧人。
    “啊！”伊达政宗怒吼，水天巫女、芦巫女也紧随其后，拼命追赶，打算重新击飞巨龙。
    神林御子站在金色蟒蛇头顶，巫女服迎风鼓舞，却没有动。
    原本准备出手的姬宫十六夜，留意到她的情况，也召回火焰雷鸟。
    电闪雷鸣，火光冲天，狂风怒吼，天昏地暗。
    就在红黑色巨龙要砸进芦之湖时，轰的一声，巨龙被从湖底射出的金光，直接打进云层。
    黑云洞穿，阳光顺着洞口，笔直地照在芦之湖上，湖面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众人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一道狂雷似的笑声响彻箱根群山，随后听到一句似懂非懂的话。
    “大风起兮云飞扬！”
    芦之湖湖水沸腾，仿佛有一座高山要从破开湖面，从里面升起。
    笑声滚滚如雷，群山颤抖。
    一尊大佛，缓缓从芦之湖仰起身，湖水从他的头部、肩部倾泻而下，恍如一道道小瀑布。
    梵音阵阵，无数佛光汇聚，在大佛脑后凝聚成一道金轮。
    “大日如来法身！”
    破开的云层缓缓合拢，众人望着发光的大佛，震惊、疑惑、狂喜，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