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代价

    “不错的地方，但终究是太冷清了。”
    与符华在木屋走廊对坐，明羽环顾着这林间山水，禁不住地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鲜明的叹息。
    不可否认，符华的眼光确实不错，此处的景致分外怡人。
    林木环绕，流水潺潺，山间的岚气混着草木的清新被微风轻轻送来，令人忍不住地心情舒畅，紧绷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但，正如明羽所说的那样，此间风景虽好，却离人烟极远。
    太虚山很大，如今被作为旅游区开发的不过是其中的部分罢了，而符华所挑选的显然就是不曾被开发的处女地。
    面对明羽的感叹，符华只是淡淡摇头：“我早已习惯孤身一人了。”
    “学园长和姬子老师她们不会想看到这一切的。”
    直直地看着符华的蓝色双瞳，明羽认真地说道。
    即便德丽莎她们不再追究符华曾经的背叛，甚至屡次表示愿意接纳对方，可符华却无疑还没有原谅自己。
    离开了天命，也不返回极东，少女选择了将自己放逐，以此来偿还过去犯下的罪行。
    “……我的事情，和她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低头避开的明羽的视线，符华平静地道，声音里却带着丝丝的颤抖。
    倘若是赤鸢仙人，或许还能够毫不留情地舍弃自己的情感和过去。
    可对于身为人类的符华而言，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可她们不会这么认为的。”目光笔直，仿佛一柄利剑般想要刺入符华心中，明羽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也是！”
    符华在圣芙蕾雅时期所建立的羁绊，纵然最初是由于奥托的一项命令，但却早已不是少女可以单方面斩断的东西了。
    听到明羽如此直白而毫不掩饰的宣告，符华呼吸出现了瞬间的紊乱，不由得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才压制下心底有些躁动的情绪。
    咕嘟嘟～
    突然的开水声响起，符华睁开双眼看向了一旁火炉上的水壶，沸腾的水汽顶开壶盖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少女眸底迅速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讨论这件事的。”手法娴熟地开始泡茶，觉察到了明羽似乎想说些什么，符华忙抢先开口道，“圣芙蕾雅那边……等时机成熟后，我会去跟学园长她们道歉的。”
    “不是道歉！没有谁会怪罪你的！”
    摇头订正道，明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知道了符华心中的信念并非无法动摇，他迟早能让对方走出自我封闭的堡垒，不必急于这一时。
    蜷缩的茶叶在热水中舒展开身子，一股淡淡的清香开始弥漫，明羽双手捧起身前的白瓷茶杯轻抿一口，看向符华等待少女的下文。
    特地把他叫到太虚山来，还借着观赏风景的名义把温蒂两人支开，明羽自然不认为对方只是想与他喝茶。
    迎着明羽瞳色变浅的双眸，符华脸色也多了几分认真，道：“来这里的时候，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太虚山中的那些东西……”
    “你是指……”眼中有一瞬的恍惚，明羽回想着在太虚山中所见的一切，顿时明白了什么，“那些羽毛吗？”
    “果然，你能够看到那些羽毛……”
    得到明羽的回答，符华不由得长松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
    “那些羽毛……有什么问题吗？”
    明羽脸上露出几分疑惑来。
    虽然他能一眼看出，那些羽毛是羽渡尘的一部分，但在神之键本体已经燃烧殆尽的情况下，这些羽毛应该构不成什么威胁才是。
    “不，也算不上什么问题，那些羽毛……”
    叹息着道，似乎是想到了太虚山中羽毛的来历，符华眼中浮现出悠远的怀念。
    迅速回过神来，看到了明羽眼神中的好奇，符华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收集那些羽毛。”
    “收集……羽毛？”
    低声重复道，明羽心中疑惑更深了。
    “嗯。”轻轻点头，肯定明羽并未听错，符华随即解释道，“第八律者的威胁愈来愈近，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会有着怎样的权能，但至少……我必须在危机爆发之前拥有足够的力量。”
    瞳孔不由扩大，明羽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确实，羽渡尘的本体已经消失，零散羽毛里所具有的力量也非常微弱……可，倘若是一百根、一千根呢？
    只要聚集起相当数量的羽毛，曾经持有羽渡尘数千年的符华未必就不能再现第八神之键的力量！
    “我拒绝！”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明羽脸上是铁一般的坚定，“即使把这些羽毛全部收集起来，第八神之键也不可能复现。”
    “我会有办法的！”
    锐利的目光直刺明羽的眼睛，符华同样没有退缩的意思。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交互，宛若剑客手中的利剑，不断试探、逼进，摩擦迸溅出金色的刺目火花。
    最终，还是明羽率先败下了阵来：“你应该知道的，使用意识之键的代价……”
    无法重现神之键的力量……说到底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神之键是用律者的核心打造的武器，目的在于以人类之躯再现律者的力量。可是，神的力量又岂是人类能轻易染指的？
    即便是体质超乎常人的融合战士，也绝难以负荷使用神之键的代价。
    想要驱使羽渡尘，发挥出神之键的真正力量，绝不仅是脑部受到损伤、失去部分记忆这么轻微的代价！
    更重要的，是意识之键对于灵魂的沉重负荷！
    虽然不曾确认，可明羽心底知道，符华的记忆定然没有百分百的恢复。
    肉体方面的损伤，以人类如今的科技水平已经并非难事了。哪怕是大脑这样的精细领域，也不是全然无法涉足。
    但灵魂……因为意识受损而失去的记忆，却是人类手段所无法触及的了。
    “我知道，如果继续使用羽渡尘，我的意识会先身体而崩溃吧。”
    叹息着说道，符华的语气也柔软了下来。
    作为第八神之键的持有者，她又如何会不明白使用羽渡尘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呢？
    可很快，少女眼中的黯淡就迅速消失，澄澈透亮的蓝色双瞳再度被如火般的信念所填满：“但为了对抗崩坏，我必须找回羽渡尘的力量！”
    在避免使用人为崩落的情况下，羽渡尘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强底牌了。
    为了对抗崩坏，为了守护这个世界，我愿意燃烧自己！
    符华的眼神无声诉说着这样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
    “那好吧……”
    长长地叹了口气，心知自己无法说服对方的明羽自暴自弃地同意道。
    符华已经下定决心，纵使他在这里拒绝，对方也一定会试图通过其他方法收集羽毛的。
    “但作为交换，我也有一个条件。”
    用眼角余光偷瞄着符华，明羽以难掩沮丧的语气说道，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什么条件？”
    得到了明羽的承诺，心神放松下来的符华问道。
    “由于学员增长的缘故，圣芙蕾雅陷入了严重的人手不足，学园长一直想问某人是否愿意出任教官一职。”
    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品味着那股独特的香气，明羽若无其事地道，似乎谈论只是天气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
    “……”
    表情瞬间一滞，符华看着眼前神色如常的银发男子，不禁有些发愣。
    不会让你有燃烧自己的机会的，男人的神情无疑透露出这样一个信号。
    “呵哈哈……”失声一笑，符华身体靠在了背后的柱子上，脸上的沉重顿时无影无踪，“看来我是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啊。”
    语气无奈，但少女的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拖了这么久，在圣芙蕾雅里欠下的东西，她也是时候得还回去了。
    “……”
    看了眼终于认输的灰发女孩，明羽目光眺望向了林隙间的山峦，嘴角轻轻勾起。
    虽然让符华这样优秀的战士去训练预备役的女武神多少有些大材小用，可至少，接着这次机会让符华返回圣芙蕾雅后，德丽莎她们应该就足以把对方的心给留下，不会再让她继续独自流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