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消息与选择

    “学园长！”
    听到这突然的大喊，德丽莎顿时止住了接下来的话语，抬头看向办公室门口那道猛然出现的黑发倩影，眸里流露出些许惊讶和不解来。
    在圣芙蕾雅学园里，芽衣可是最懂礼貌的孩子之一了，可这一次她却连门都没有敲就闯了进来，脸上还罕见充满了焦急和匆忙，哪里有半点平日里优雅端庄的大小姐模样。
    扫了眼宽阔的办公室，见绯玉丸和德丽莎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了自己身上，芽衣顿时明白自己的到来搅扰了两人先前的谈话，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歉意来。
    “学园长，关于上次任务的其他细节，我就下次找机会再说明吧。”看了芽衣一眼，绯玉丸含蓄一笑，识趣地拢了拢鬓旁的发丝从沙发上起身，向德丽莎道别后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绯玉丸……”急忙开口道，芽衣伸手拦下了打算离去的少女，“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和你应该也是有关系的。”
    “嗯？”微微侧了侧脑袋，绯玉丸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来。
    将芽衣的着急表情收在眼底，再联想到前几日送到自己桌上的情报，德丽莎也隐隐猜到对方要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我……”深吸口气，像是要克制心底躁动不安的情绪一般，芽衣顿了顿才继续道，“找到与琪亚娜和明羽有关的消息了！”
    果然！
    暗自摇了摇头，德丽莎脸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来，向着绯玉丸和芽衣道：“都先坐下来说吧。”
    “诶？”见两人都丝毫不为所动，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些消息一样，芽衣忍不住惊讶地叫出了声来。
    虽然心中隐隐感到了不对劲，但迎着德丽莎那柔和而平静的目光，少女还是选择了在沙发坐了下来。
    “芽衣姐姐，你有发现什么吗？”将目光看向了黑长直少女手中握着的纸页，绯玉丸轻轻抿了抿唇，用平静中透着丝丝期待的声音说道。
    “这个……”发现绯玉丸和德丽莎的表现远比自己设想得要冷静，芽衣不禁有些迟疑，可终究还是没有压抑住心底近乎沸腾的情绪，一边把手中如至宝般紧紧握住的纸页分别递给了两人，一边开口解释道，“在中亚的塔什干市，有一个关于‘奇迹天使’的传闻。而在神州，也出现了疑似风之律者和冰之律者留下的战斗痕迹……”
    在塔什干市，尽管还只是都市传闻一般的流言，可如果有心比较的话，就会发现这位“奇迹天使”的描述和身着白骑士装甲的琪亚娜一模一样。
    而且，如果琪亚娜真的掌握了律者力量的话，她也是完全有能力做到那些堪称“奇迹”的事情的。
    至于神州……那个战斗痕迹就更加明显了，除了律者以外，芽衣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够造成那种程度的地形破坏。
    不，即便是律者，恐怕也很难造成近乎天崩地裂般的影响吧？
    这个世界上，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单手都能数得过来。在幽兰黛尔尚且还在天命辖区内处理层出不穷的崩坏事件的情况下，唯一能做到这种事的就只有下落不明的明羽了。
    虽然还不清楚明羽为何会出现在神州，也不明白他和温蒂到底遭遇了怎样的对手，但那无疑就是他所留下的战斗痕迹！
    即便战场上留下了大量崩坏兽的残骸，可有点见识的人都清楚，单单崩坏兽是不可能对两位律者造成威胁，以至于逼迫他们使用出那种力量的。
    “接下来呢？”快速看完了这份关于“奇迹天使”的报告，德丽莎看着芽衣的眼睛说道。
    “啊？”听到德丽莎发出的质问，芽衣不由呆住了。
    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似乎有些不一样？
    得到琪亚娜的消息后，德丽莎不应该立即组织队伍前去寻找她吗？
    “这已经是一周前的消息了，琪亚娜应该早就离开塔什干市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德丽莎摇了摇头。
    不可否认，这份报告的确做得很认真细致，比前几天呈现在她办公桌上的那份还要更加出色，显然是让芽衣颇费了一番心力的。
    而且，她还从中看到了布洛妮娅的风格，这件事的背后无疑有着对方的参与。如果不是绯玉丸忙于执行任务的话，恐怕她们还会把这位极东联盟明面上唯一的s级女武神也一起牵扯进来。
    想到这，德丽莎不禁看了眼一旁正读着芽衣所做报告的粉发少女，心中暗自叹息。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绯玉丸也很难说是置身事外了。
    “可是……如果现在去的话，应该还能够找到一些线索的。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到琪亚娜的行动规律，知道她接下来会去哪里呢？”咬了咬牙，芽衣的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的希冀。
    这则情报已经过时，芽衣自然是知道的。但在近两个月的时间里，这已是她距离琪亚娜最近的一次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就这般轻易就放弃！
    “希望太渺茫了……”苦笑着说道，德丽莎直直地盯着芽衣的眼睛，勾起的嘴角里满是自嘲和苦涩，“而且，芽衣，联盟内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在崩坏频发的现在，我们没有在天命地盘上找人的余裕。”
    在上一次夺回琪亚娜的行动中，还是极东支部的她们损失惨重。如今的极东联盟虽然是由她担任盟主，可已并非是她的一言堂了。
    组成极东联盟的六个国家向联盟提供资金和人力上的便利，她则领率着这个联合体保护六国不受崩坏侵害。这是一个平等而互惠的条约，谁也无法肆意妄为。
    哪怕由于极东支部的遗留力量和绯玉丸的加入，她掌握着六国加起来才能相比的话语权，但终究不能一人就拍板决定联盟的重要事宜。
    倘若没有一个万全的方案，她是无法说动那些国家在寻找琪亚娜的事情上出力的。
    虽然琪亚娜身上的律者力量很有价值和诱惑力，可要与天命硬碰硬的话，区区六个小国显然是没有这份勇气的。
    “更何况，即便真的找到了琪亚娜，你有把握能将她带回来吗？”语气兀然重了几分，德丽莎眼眸微微眯起，眸子里透出些许锐利来。
    “……”听到这个问题，芽衣顿时沉默了。
    在发现了这些线索后，她脑子里想的就只有寻找琪亚娜，从来不曾想过找到对方之后要怎么办。
    听懂了德丽莎的话，芽衣瞬间明白对方的担忧。
    在掌握了白骑士装甲后，琪亚娜的实力已经不会逊色于s级女武神太多了。如果她执意不肯回到圣芙蕾雅的话，她们是没有能力抓住一位一心只想逃跑的s级女武神的。
    而且从情报上来看，琪亚娜给出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在天命的追捕通缉下，继续让琪亚娜一个人在外面实在太危险了，如果她再被天命抓住的话……”拳头不自觉地捏紧，芽衣咬牙认真地说道，看向德丽莎的眼神里满是毫不退缩的坚定。
    她知道要将琪亚娜带回圣芙蕾雅有多么艰难，但她却还是不想就此放弃。
    在天命的悬赏名单里，琪亚娜如今已经飞窜到了榜单的第二位，整个天命的有生力量都在寻找着这位第二律者复制体。
    而且除了天命以外，还有着更多的人正满世界地疯狂搜寻琪亚娜。
    对于天命的天价悬赏，追逐利益的赏金猎人和雇佣兵可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即便他们也知道能够让世界最强组织都发布天价悬赏的人绝对简单不到哪里去，但高额的赏金已经足以让这群如鬣狗般追逐金钱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去寻找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白发女孩了。
    在这种近乎与大半个世界为敌的情况下，哪怕知道琪亚娜可能掌握着不弱于s级女武神的力量，芽衣还是忍不住地为孤身在外的少女感到担忧，尤其是对方似乎还一直在天命的地盘上晃悠了。
    琪亚娜每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每晚有没有按时休息，受伤的时候有没有及时治疗，疲惫的时候有没有人会安慰和开解……在与琪亚娜分离的每一天里，这些忧虑都会时不时地自脑海里冒出，提醒着芽衣自己身边缺少了一个何等重要的存在。
    “芽衣……”看出了少女的心急，德丽莎把手中的报告放在了桌上，加重了几分语气，“我明白你关心琪亚娜的心情，但是……你同样也要知道，琪亚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从情报里看，琪亚娜显然已经熟练掌握了白骑士的力量。而有了一套弑神装甲的帮助，哪怕天命在辖区内布下了层层封锁，但只要不正面撞见幽兰黛尔，琪亚娜想要逃脱还是很简单的。
    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孩子还是没有回到极东，而是选择在天命的地盘上徘徊游荡，少女的决意显然比她想象要坚定得多。
    “学园长……”呆呆地看着德丽莎那如琪亚娜一般澄澈纯净的蔚蓝色眸子，芽衣脸上缓缓浮现出几分绝望来，“你的意思是，要放弃琪亚娜吗？”
    到了此时，她终于明白，德丽莎先前所说的消息过时和人手不足都只是借口而已。
    自天命之战这么久以来，这位极东联盟的盟主压根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寻找琪亚娜！
    “这不是放弃！”听见芽衣的话，德丽莎的语气也陡然重了几分，却还是耐心地解释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也想了很多，思考到底该不该去追回琪亚娜……”
    说到这，德丽莎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要驱散室内沉重的气氛似地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着基地内的繁荣景象。
    想到她们刚搬来这座基地时的慌乱，再看着如今基地里的有条不紊，德丽莎也不由感慨良多。
    作为极东联盟的盟主，她所肩负的已不止一人的福祉。为了一直相信着她的大家，她必须在适当时候做出相应的取舍。
    “无论怎么想，我最终得出的结果都是……”看着窗外好一会儿，德丽莎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扭头看向了芽衣，小脸上满是郑重，“琪亚娜已经长大了，她有选择自己道路的资格。”
    如果是天命之战刚结束那会儿，在听到这些消息后她是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追回琪亚娜的。
    可现在，经过了近两个月的思考和沉淀，琪亚娜在天命之战后那则通讯里说的话也一直在她脑海里回响，再加上了同姬子的商量，德丽莎终究还是选择了放手。
    她能够看出，琪亚娜不回到极东并非是出于愧疚之类的理由。
    在天命总部发生的那些事情改变了很多东西，令琪亚娜这个过去总是显得没心没肺的熊孩子也瞬间长大了许多。
    如今的琪亚娜，已经不再是那个老是想着逃课翻墙去玩的孩子了，而是一位真正的战士。
    即便是孤身在外，她也依旧在用自己的方式战斗着，为了让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而不懈努力。
    知道了这些，她这个做长辈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绯玉丸……也是这样想的吗？”听完了德丽莎的话，芽衣沉默良久，抬头看向了一边的粉发少女。
    哪怕能够理解德丽莎的话，她也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无法接受将琪亚娜一个人置身于那样的险境之中。
    而事到如今，她唯一能够依仗的也只有与她处境类似，在联盟内又占据了极大话语权的绯玉丸了。
    “嗯……”看了眼眸子里满是期待的芽衣，再看看窗户边平静望着自己的德丽莎，绯玉丸沉重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释然的淡淡微笑来，撒了个小谎，“虽然不知道羽大哥和温蒂为什么至今还不肯露面，但我始终相信着他们，就像羽大哥也相信着我一样！”
    摸了摸放置在一旁的寒狱冰天和地藏御魂，少女脸上的笑容不由柔和灿烂了许多。
    “我……知道了。”脸上的期许和焦急最终化为了死寂的平静，芽衣缓缓点了点头，从沙发上起身，“是我的考虑有欠周到了。抱歉打扰了，学园长。”
    说罢，也不等德丽莎回答，芽衣便向着窗边的白发少女微微鞠躬后快步退出了办公室。
    “芽衣……”看着少女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门后，德丽莎不禁一愣，摇摇头脸上多了几分感叹。
    “芽衣姐姐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左手轻轻握住了寒狱冰天，绯玉丸叹了口气道。
    虽然看上去性格温婉柔和，但芽衣的倔强也从不会比旁人低多少，尤其是在涉及到琪亚娜的事情上。
    “如果……我是说如果，芽衣她们真的做出了什么的话，就拜托你了……”郑重地说道，德丽莎的脑袋不由低了几分。
    放任了芽衣的行动，却对同样滞留在神州的明羽不闻不问……她也知道自己的默许太过偏颇了，即便二者的情况并不能一概而论。
    看着眼睑低垂的德丽莎，绯玉丸的眼眸轻轻眯起，嘴角上扬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来。
    哪怕嘴上说得再如何漂亮，但德丽莎的心里显然也并不抗拒事情发展的另一种可能性。
    不过，在这种事情上，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如果没有温蒂时不时透露给她的情报，她估计也忍不住满世界地去找明羽了。
    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抛开，绯玉丸认真地道：“嗯。我一定不会让芽衣姐姐她们出事的！”
    …………
    次日，极东联盟麾下a级女武神雷电芽衣在留下一封书信后与a级女武神布洛妮娅·扎伊切克离开极东。
    同日，极东联盟唯一s级女武神绯玉丸消失在了公众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