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核心与灵魂

    听见温蒂的话，德丽莎顿时语塞了。
    纵然她也想为逆熵辩解，消除温蒂对逆熵的误会，可……月光王座的事情还如在眼前呢，她又有什么资格让温蒂去相信逆熵呢？
    “在明羽恢复到有自保能力之前，我都不会把他带回去的！”斩钉截铁地说道，温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动摇的坚决。
    她并非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但对于逆熵的那些人……她向来都没有相信过！
    从大洋洲事件起，她就再没打算相信逆熵了。尤其是在听明羽讲过了另一个时空的故事之后，再结合她明里暗里收集的资料，温蒂更是明白了逆熵光辉旗帜下所隐藏的阴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这种情况下把明羽带回去的话，即便是她一刻不离地守候在明羽身边，也难以护其周全。但凡逆熵在医疗设备里动点手脚，都足以让明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可是，明羽的伤……”忍不住地开口道，德丽莎脸上露出明显的担忧来。
    连失去了征服宝石的芽衣都至今未能醒来，明羽的情况只会更糟。
    “我已经找到办法了！”沉声说道，温蒂语气里满是坚定。
    在明羽的事情上，她绝不容许逆熵有任何的插手机会。
    “那……好吧。”听出了温蒂话语中的坚决，德丽莎也不好意思再劝说什么了，“你们在外边也要小心一些，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我都会尽力帮忙的。”
    温蒂向来是个精明能干的孩子，既然她都已经这样说了，德丽莎也只能是选择相信对方了。
    听到了德丽莎这温暖的话语，温蒂一直冰冷的表情顿时柔和了许多，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谢谢德丽莎老师，我会的。”
    看到少女脸上的笑容，德丽莎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几分。虽然目前得到的消息好坏参半，但能够让温蒂对圣芙蕾雅放下成见就已经是令她感到莫大的欣慰了。
    “对了，绯玉丸那边……你有通知她吗？”想到绯玉丸的情况，德丽莎不禁头疼了起来。
    “……我之前试过了，但联系不上她。”摇了摇头，温蒂脸色骤然黯淡了几分。
    即便她也清楚，有德丽莎的照顾和青龙的保护，绯玉丸多半不会出什么事，可一直没能和对方取得联系还是令她感到了几分焦心。
    “我现在就把她叫过……不，我还是亲自去找她吧。”下意识地想把绯玉丸喊过来，可想到少女如今的情况后，德丽莎还是迅速改变的主意。
    “嗯，我会等着的。”点了点头，温蒂小声地道。
    从德丽莎的表现来看，她大致也能猜到绯玉丸眼下的状况了。
    得到了温蒂的同意，德丽莎将通讯终端暂且收起，简单理了理头发后便向着办公室外走去。
    踏过临时基地有些狭窄的走廊，德丽莎小快步地从办公区来到了宿舍区，停在了绯玉丸房间的门前。
    深吸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德丽莎叩响了房门。
    砰砰砰！
    短促的三声闷响后，就是漫长的沉默。
    既没有谢绝访客的回拒，也没有迎接来客的喊话，连一个脚步声都不曾响起，仿佛房内空无一人一般。
    看着始终冰冷安静的原木色房门，德丽莎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绯玉丸，我要进来了。”一边说着，德丽莎将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一拧。
    啪嗒～
    一声脆响，房门应声而开。
    看着如她所想的没有上锁的房门，以及房内那一片漆黑的景象，德丽莎又是不禁叹了口气。
    啪～
    打开电灯，明亮的灯光瞬间驱散了所有黑暗，露出了房内简单却井井有条的布置来。
    屋内唯一的沙发摆放得很是整齐，三个坐垫也一丝不苟地堆在一边，墙角的梳妆台空无一物，连镜子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看到这一切，德丽莎的眉头忍不住地深深拧起。
    与她上次离开时相比，这个房间的布置陈设完全没有丝毫的改变，像是从未有人使用过一般。
    长叹口气，德丽莎迅速穿过玄关直直往房内走去。
    不过几步，房内的景象便完全映入了德丽莎的眼中，而她也看到了仰躺在床上的粉发少女。
    少女身着一袭简单的白色睡裙，粉色的长发随意铺开，发梢已是分叉翘起，显然许久不曾打理过了。
    双眼呆呆地注视着上方鹅黄色的天花板，那对曾经无比清澈灵动的眸子里如今却没有了半分的神采，眼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眼眶周围还可见到一圈清晰的红肿，脸颊处甚至仍残留着几道深深的泪痕。
    面对德丽莎的到来，少女也是没有丝毫的反应，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投来。唯有盘踞在床头柜的青色小蛇抬头看了一眼，发觉是这个白毛团子后便又卧了回去。
    看着这般模样的绯玉丸，德丽莎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似的，眸里泛起浓浓的怜惜来。
    自天命之战后，绯玉丸就一直是这幅模样了。不仅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再感兴趣，别人同她说话也再没有丝毫反应。就连她身上的睡裙，都是三天前她和布洛妮娅帮忙才换上的。否则的话，少女怕是会穿着那套装甲直到地老天荒。
    简直……就像是死了亲夫一样。
    想到这，德丽莎自己便先忍不住地一惊，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德丽莎柔声地道：“绯玉丸，我刚刚收到和明羽有关的消息了哦～”
    听到德丽莎的话，绯玉丸脸上表情忽地一动，目光随即看向了德丽莎。可眸子才堪堪转到一半，少女却又放弃似地看回了天花板，脸上的表情也重又恢复到了死寂。
    “是真的，我刚刚收到温蒂发来的通讯了！”一边说着，德丽莎踏前几步拿出了通讯终端，将屏幕上的温蒂摆到了绯玉丸面前。
    “温……蒂……”看着屏幕上的人影，绯玉丸迟疑地张了张嘴巴，声音沙哑无比，仿佛几百年不曾开口说过话一般。
    “接下来，时间就交给你们了。”轻笑着说道，德丽莎把通讯终端塞到了绯玉丸手里，拎着一旁的青色小蛇走出了房间。
    难得有了明羽的消息，她知道绯玉丸一定是有很多事情想和温蒂说的。
    在这种时候，若她还留在这里的话，就未免有些太不识趣了。
    “绯玉丸……”看着出现在屏幕上神形憔悴的粉发少女，温蒂脸上也露出几分明显的心疼来。
    虽然她和绯玉丸曾有过一段时间的针锋相对，甚至直到后来也称不上是融洽无间，可看到过去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女变成了这幅样子，温蒂心里也是极为不好受的。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看到这熟悉的面容，绯玉丸像是终于恢复了活力一般，眸里渐渐出现了几分神采。
    “温蒂……”用无比沙哑的嗓音说道，绯玉丸脸上的表情冷若九幽，出口的声音也宛如地底幽魂的夜半呜咽，“羽大哥……他真的已经死了吗？”
    “啊？”听到绯玉丸的话，温蒂不由惊讶地叫出了声来，“怎么可能？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啊！？”
    尽管明羽此时的情况确实称不上活蹦乱跳的，可怎么也不能算是死了吧！？
    “你不要骗我了！你骗不了我的！”疯狂地喊道，大滴大滴的泪水止不住地从少女一片通红的眼眶中撒落而下，“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的！羽大哥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低哑而深沉的呜咽从少女的喉咙里流出，两条清澈透亮的泪河顺着少女的脸颊奔涌而下，打湿了大片大片的白色睡裙。
    “不是，他没有死，他真的没有死！”见到突然大哭了起来的绯玉丸，温蒂顿时也慌了。
    这个总是一副从容得意模样的绯玉丸，温蒂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哭泣的样子。
    更何况，隔着不知几万里的网线，她也没办法拥抱着去安慰对方。
    “不可能！”立即否决道，绯玉丸的脸上满是，“我知道得清清楚楚的，羽大哥他明明就死了！”
    作为由明羽选中赐予的拟似律者，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那个过去如大树一般庇护着自己的存在已在三天前彻底消失，来自崩坏意志的视线已经可以直接投射到她身上了。
    “不是，他真的没有死！我向你保证！”温蒂急忙反驳道。
    “那你让他来见我啊！？”大声喊道，绯玉丸的哭腔里隐着丝丝的希冀。
    “这……”温蒂顿时犯难了。虽然明羽还能算是活着，可如果他能开口的话，也不会是她来负责这则通许了。
    “呵，羽大哥他……明明就已经死了！”嘴角冷冷勾起，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断绝，绯玉丸体内的崩坏能开始暴走，厚厚的冰霜瞬息间就覆盖了整座房间。
    “不，明羽他……”看到了屏幕那一头绯玉丸的失控，温蒂有些抓狂地挠了挠头，旋即才意识到语言的力量终究是薄弱的，匆匆拉过另一位白发少女来，指了指对方的额头，道，“明羽他的核心还在这里呢！”
    看着琪亚娜额头那枚半镶嵌式的蓝色棱形宝石，以及宝石内里的金色四芒星纹路，绯玉丸顿时也意识到了什么，浑身的崩坏能瞬间收敛，手指颤巍巍地伸向了屏幕，像是要穿过屏幕去抚摸那枚宝石一般。
    咚！
    房门被猛然撞开，德丽莎的身影忽地冲了进来，大喊道：“绯玉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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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在床上坐起身来，神情恍惚地伸出手去触摸通讯屏幕的粉发少女，德丽莎不由愣住了。
    怎么她才离开一会儿，绯玉丸就……疯了？
    察觉到了德丽莎的闯入，转头看了看覆盖整个房间的冰霜，绯玉丸急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学园长，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想了想，德丽莎没有把整个临时基地都变成了冰雪王国的事情说出口。
    “不好意思，我好像有些没能控制住情绪……”低声说着，绯玉丸脸上露出几分歉意来。
    “没关系，你以后注意些就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一边无奈地笑了笑，德丽莎小步向着屋外挪去。
    虽然她知道刚才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她也没必要深究下去了。
    懂得适可而止，为每个孩子都保留一些小秘密，也是学园长的职责啊！
    “嗯，麻烦学园长了。”点了点头，绯玉丸并没有挽留的意思。
    直至看着德丽莎完全走出了房间，听到房门闭合的轻响，绯玉丸的目光才重又落回了通讯屏幕上。
    “绯玉丸……”像是察觉到了绯玉丸的视线似的，琪亚娜轻声说道，表情有些复杂。
    毕竟在天命之战中，空之律者可是用她的身体对明羽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此时的少女在面对绯玉丸时难免感到了几分心虚。
    “琪亚娜……”注视着屏幕上的白发少女，目光直直地盯着对方额头上的棱形宝石，绯玉丸的眸里同样泛起几分复杂来，“你知道，律者核心意味着什么吗？”
    “唔……”虽然大脑拒绝回答如此复杂而深奥的问题，可迎着绯玉丸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琪亚娜还是硬着头皮答道，“诞生于律者体内的崩坏能结晶，能够与虚数空间相链接的钥匙，律者权柄的象征？”
    “这些都是，却也都不是。”摇了摇头，绯玉丸的表情兀然郑重了起来，“对于一位真正的律者来说，核心……就是祂的全部！”
    作为前文明的侵蚀之律者，又在明羽的帮助下成为了这个时代的拟似律者，她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律者核心对于一位律者的重要性。
    “全部？”琪亚娜有些无法理解了。
    “力量，意志，还有……灵魂！”一字一顿地说道，绯玉丸的目光渐渐锐利了起来。
    “灵……魂？”忍不住地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那枚温暖得似乎还带有某人体温的宝石，琪亚娜瞬间呆住了。
    她身上，带着的是明羽的灵魂？
    这枚核心，不单单是明羽作为冰之律者权柄的象征，同样也是他灵魂的结晶？！
    直到此时，琪亚娜才终于明白温蒂对待她的态度为何会那么奇怪了。
    那副仿佛恨不得立即将她大卸八块，却又必须把她当作珍贵物品好好呵护的古怪态度，全都是因为她身上寄宿着某个对少女而言极为重要的人的灵魂啊！
    “是的，灵魂！”重重地点了下头，绯玉丸表情变得怅然而又凝重，“我想，这大概是为了压制空之律者的意识吧。能够对灵魂造成影响的，就只能是另一个灵魂了。”
    “……”听到绯玉丸的话，琪亚娜的表情顿时更加复杂了。
    在温蒂拒绝让她见明羽的时候，少女心底虽然有些担心，可过去对于明羽的强大印象还是给了她不少的信心，让她相信明羽是不会有事的。
    尤其是从德丽莎那里听到失去征服宝石的芽衣已经没事了之后，她心里对于明羽平安无事的信心就更足了。
    可现在，从绯玉丸这里知晓了律者核心的意义后，少女才真正明白，明羽到底为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