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道与理

    早在东方大教堂那位大主教将注意力转移到神像之上时，沈渺便意识到了整件事情就是一个陷阱。
    从在报社接触到那张无比诡异的照片，再到第二次在教堂前见证神圣与诡异的场景，最后到教堂之中呈现的扭曲神像。
    种种的一切，表明沈渺早已入局。
    隐藏在幕后的那只黑手的目标，根本不是掀起一场所谓的超凡事件，而是永恒烈阳教会镇压东方港的东方大教堂。
    在这场布局之中，沈渺只是一个媒介，一个承载渎神之意的媒介。
    在清楚地认知眼前的巨大危机之后，沈渺并没有选择尝试离开这座大教堂。
    不论是那位永恒烈阳教会的大主教，亦或是端坐在幕后规划着一切的幕后黑手，都绝对不会允许沈渺沈渺这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有机会逃出生天。
    所以，将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逃命上是最为无用的。
    躲在角落之中，沈渺拿出了一直贴身存放的无字天书，将自己的一切希望放在了这册天书之上。
    沈渺在穿越过后的这一年里，对于无字天书的研究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根据沈渺的了解，在无字天书并非完全不能承载文字。
    而是记录于天书之上的文字，必须阐述世界的规律，承载某种道与理。
    简而言之，就是对整个世界的深层解析，这是沈渺经过半年之前的那场实验后得出来的答案。
    当时沈渺试图在无字天书之上书写《道德经》，当时确实成功在无字天书上落笔，并且体验了一番不属于凡人所能掌握的领域。
    可在书写完《道德经》第一章之后，沈渺继续按着原文落笔，不仅让沈渺之前所书写下的《道德经》第一章全部被抹去，同时也让沈渺受到了来自灵魂层面的反噬。
    灵魂层面的虚弱，直接让沈渺整整大病了一个月。
    那一场失败，让沈渺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规律本质与原本的世界并不完全相同，《道德经》所阐述的道与理在这个世界并不完全适用。
    强行记录错误的规律，若非反噬的绝大部分都由之前所书写的《道德经》第一章所承受，沈渺早就魂飞魄散了。
    所以从那以后，沈渺再也不敢去触碰无字天书，就连曾经所书写的第一章也不敢去重新写出来。
    直到今天，在被人当做棋子完成这场渎神仪式后，感受到了致命威胁的沈渺不再犹豫，而是重新在无字天书上提笔撰写那本曾经写下的《道德经》。
    手持自制的毛笔，没有墨水便划开手掌蘸血为墨，在无字天书之上一字一句地书写着《道德经》原文。
    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八个大字落下之后，沈渺已经感受到了周围环境发生了变化。
    教堂之中，似有古老的仙人诵念这本《道德经》，苍茫之声于九天之上落入人间，悄然抚平着教堂之内那躁动的堕落与扭曲。
    血海弥漫，原本由失控崩溃的现世人神尸骨孕育的躁动神孽，也在此刻归于平静。
    整个世界，仿佛被这股秩序之力抚平。
    冥冥之中，注视着此地的渎神低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祂能清晰地感觉到，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伟大意志降临于此，其身临之处化的神域压制了一切混乱。
    这种层次的力量并不算强大，但位格却高得吓人，至少是神灵代行者才能发挥的力量。
    在这一瞬间，渎神低语几乎本能地想要逃离此地。
    但在下一刻，理智让渎神低语制止了祂堪称冒失的举动。
    因为眼前所呈现的一切，很清晰地表明这这神域的源头，是眼前这名坐在角落里书写着什么的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能够发挥神灵代行者位格的力量，所代表的含义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哪怕作为掌握部分世界真实的祂，也难以经受这种诱惑，海量的混乱意志顷刻间碾压而下。
    高台之上原本已经有沉寂迹象的神像再次显现出神异，狰狞虬结的血肉触手与神圣的光轮分割神像，荒诞与扭曲将整个教堂拽入无尽深渊。
    宏伟的墙壁开始化作一面面血肉堆积的墙壁，滑腻的蠕动、细碎的咀嚼、令人作呕的吞咽...杂乱的声响打破寂静。
    攀爬的触手、狰狞的巨口、猩红的复眼...种种真实的怪异向着沈渺所在的方向延伸。
    一切荒诞而扭曲的真实污染着神域，似要将在神域崩溃之后将这位提笔撰写无字天书的儒雅青年吞噬殆尽。
    四周的一切落入沈渺眼中，他已经清楚《道德经》第一章所阐述的道与理已经不足以压制眼前的一切。
    《道德经》的第二章内容与整个世界的底层规则有所偏差，根本无法被记录在无字天书之上。
    摆在沈渺面前的，只有自己撰写这一条路。
    然而此刻，沈渺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惶恐。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那光辉与阴暗交融的大教堂，神圣与堕落混杂的神像，以及那曾数次回荡在耳畔的低语。
    “凡触及真实者，皆不可被虚妄所惑！”
    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沈渺眼中闪过明悟的色彩。
    在这个世界之中，秩序与混乱并没有泾渭分明的差别，神圣与堕落之间也不过是互为反面的差别罢了。
    在诸神那光辉万丈的外表之下，所有的一切也是如此的阴暗堕落。
    散播永恒光辉的永恒烈阳是祂，播撒恐惧与堕落的腐朽大日同样是祂。
    无序、混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
    明白了这一点，沈渺并没有直接开始书写《道德经》的第二章，而是在第一章的章末提笔写下“道亦非盗，名未可明”。
    在渎神低语的注视之下，一扇大门仿佛被沈渺落下的八个字缓缓推开，世间一切真实尽数展现在沈渺眼前。
    顷刻间，浩荡紫气于堕落的血海之中冲霄而起！
    遥远的星空之上，一颗闪烁着浩然紫意的星辰被缓缓托举升入星界之中。
    世界震颤，在那高悬于星界之上的遥远众神神国中，一双双淡漠的眼眸缓缓睁开，看向了那被托举升入星界的星辰。
    在那光辉之中，似有统御道与理的神灵端坐九天之上，俯瞰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