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这一刻，每个人都是英雄

    这支出身不同、身份不同、甚至连善恶观念都不同的军队，此刻正为了同一个信念而构成联合军。
    大海的时代即将结束，生存在这片大海上的每一个人都逃不开干系。
    既然敌人要灭亡我，那我就联合其他相同处境的人站起来反抗。
    这无关荣辱，无关贵贱。
    而是为了生存。
    联合大军浩荡冲向光月骑士的阵线，人数差了数百倍，首尾难顾的骑士们根本拦不住如此庞大的军势。
    桃乐丝扶住昏迷过去的梅芙，往窗外看了一眼，眼角猛的一阵泛酸。
    但她很快摇了摇头，单手扶正自己歪掉的魔女帽，身为魔女协会的会长，战争还没有结束，不能在这里露出软弱。
    林鸦在巷子口浑身带血地喘着气，他面前躺着十多个光月骑士的尸体，身后巷子里是失去意识的徐盈、无意闯进来的民众，甚至还有一只迷路的猫咪。
    看到铺天盖地的援军，他脚步一晃，扶住了墙。
    “呵呵……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出来。
    “我未来永寂海的七王之一，果然没有这么容易就……”
    啪一声，失去意识的他栽倒在地，被身后的民众赶快拉了进去。
    目视联合军从背后撕裂光月骑士的战线，坚持到这一刻的新人类不少眼眶都温热了，沿着脏兮兮的脸颊滑落，握住武器的手却更加用力了。
    绝望不会让人振作。
    但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拼了命也要握住它，将它扩大。
    贝武夫和埃尔诺拉也注意到了西边的动静，仅仅看了眼海肯方面的惨状，他们就迅速做出决断，暂时撤离战区。
    人数数百倍之差，更何况那些联合军可不是什么路边随便拉来的路人。
    横行大海上的凶恶海贼团、崇拜邪神的地下组织、当地极富盛名的公会和雇佣兵团……
    其中不乏高序列强者和高序号超限物。
    这些单拿出来就让人感到棘手的家伙，居然组成了联合军队。
    无王的永寂海上没有军队，这是数千年来各方面神国的共识，一旦有类似的苗头就会用各种方式镇压下去。
    无论是通过台面上的武力，还是台面下的计谋。
    但这一次，他们组织起来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规模也是全所未有的庞大。
    能做到这点的理由只有一个。
    这片大海上的人已经十分清楚，一年多后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
    联合军迅速荡平了光月骑士势力，为被大肆屠杀的寂临城民众打开一个豁口，已经一只脚踏进坟墓的民众哪还管得了那么多，朝着军队撕开的豁口连爬带跑、拖家带口冲向避难的西海岸营地。
    埃尔诺拉骑兵和贝武夫战士不敢接战，头也不回地奔赴自方大营。
    城市的中心，再度被新人类的军团占领。
    战事暂时解除，救治伤员、引领民众成了第一要务。
    人们走过战场，看到许多或许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场景：
    ——伤兵营中，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女孩子脸色发白，她的绿袍上染得全是他人的鲜血，而她一遍又一遍施展治愈能力，一刻未停，已经不晓得连续救下了几千人的性命。
    ——厨房升起了炊烟，有淡淡的肉香味，让人忍不住咽着喉咙，虽然分到手上的只是一块肉伴着煮了无数遍的白粥，但发粥的那位少女如同天使一般，即使灵性枯竭，浑身脏乱，仍旧对人们投去善意而温柔的笑容。
    ——城市中心残破的指挥台上，新人类的总指挥官低垂着头昏迷过去，脸上却带着坦然的笑意。
    ——在他身旁，新人类的后勤总长捂着自己腹部的伤口，本不用上前线作战的她脸色苍白，在生命差点终结前等来了救援。
    ——在两人身前，一身黑色皮革带坎肩的知性女性维持着灵性屏障，在看到军团到来的一刻，才露出微笑着倒下。
    ——西边战场，某处建筑里，头戴魔女帽的高挑女人耗尽灵性倒在窗边，即使这样，她仍旧在最后一刻把肩膀受伤的昏迷少女护进怀里，把自己的背后对向外面。
    ——下方的巷子里，民众们高举抬着一位青年，称其在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他们，是不折不扣的英雄。就连里面的那只猫也跳上人们肩头，尝试着用脑袋把青年蹭醒，表达感激。
    ——东南方面，和贝武夫战士冲杀到最后一刻的“司机”们奄奄一息倒在地上，但在人们赶来救援时，他们仍旧纷纷用最后一丝力气，指向前方倒在血泊里，和序列3的半神战斗到最后的首领。
    ——而在更远的地方，一个血人被贝武夫战士的尸体所环绕，他一动不动立在尸体中央，依旧负剑而立。
    ——东北战线，这里是最惨烈的战场，新人类的防线面对带有战马的埃尔诺拉骑兵，死伤极为惨重，近乎全灭。
    连西部都没有这么惨烈，虽然光月骑士突破了防线，大肆杀戮民众，但那都是在内部，兵团接受雷格的命令，并未誓死阻拦。
    东北战线上到处都是尸体，新人类骑士们简直是用肉身垒起来的战壕。
    而人们在最前线的街道口，发现了一道孤独的身影。
    白银的铠甲上扎了六杆长枪、数不清的箭矢，厚重大盾上的痕迹触目惊心，仿佛有数万人在盾牌上砍过。
    而独臂的他依然屹立在那里，一步都没有退过。
    看到此幕，黑凰会如今的代首领特德罗·法率先脱掉了帽子，对着那道身影深重致敬。
    身后，其他各组织首领和成员纷纷脱帽致敬，将这一幕深深刻在心里。
    这一刻，每个人都是英雄。
    这些静态般的画面勾勒着，足够让见证的人铭记，如今这场胜利，是谁付出了血的代价奋战至今。
    救助队冲了上去，高序列亲自为斯卡恩进行疗伤，人们也在一堆尸体里，找到了被压在下面奄奄一息的神千流。
    不需要谁刻意安排，这由数万个团体构成的联合大军各自做着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分工不算明确，但都在发挥自己的力量。
    若是有一个人因为自己力有不逮而逝去，都没脸和他们站在同一个阵营里。
    伊丝夏和艾娜站在城市中心看着这一切，仿佛自己过往的执念都再次得到了救赎。
    个人的不幸具有多种因果，但就算再不幸的人，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生存和自由而战。
    “但一切似乎还没结束。”
    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巨大男子虚影，以及云层当中的电闪雷鸣。
    “接下来的战斗，整片大海会接着替他们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