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完毕切入正题,尤晓薇道:
“昨天白市长部署的几项工作基本都到位了,一是省台记者采访问题,目前都到领导小组申请采访证;二是发动市级媒体正面宣传报道城中村拆迁工作,今天起将有记者分批跟进,当然也要到领导小组申请采访证的……”
“市级媒体可以走绿色通道,理由是正府办特邀。”白钰道。
“好,我记下了。”梅芳容应道。
尤晓薇接着说:“第三就是撤稿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昨天发现文章全网被删,周刊网站也被404,大概……网信办出手了吧?”
白钰颌首道:“之前我说过文章本身没问题,但在全市启动城中村拆迁的背景下不合时宜,主动撤稿应是最妥善做法。现在既然周刊不肯配合,那我们就帮它做,就是让晓荫还有尤部长夹在中间有点为难。”
“触及大是大非问题,个人那点小心思算得了什么?只求风浪别太大罢了!”
尤晓薇倒也说的实话,“我已在联系教育培训机构或文化传媒公司,唉,我弟弟的性格当老师也不合适,天生捅漏子的主儿,让他自个儿吃吃苦头吧。”
白钰淡淡道:“每次都有人帮忙收拾烂摊子,当然不用怕了。”
“是的是的,经历此事我也在反省一直以来对弟弟过于纵容,唉……”
尤晓薇烦恼地摇摇头,转而道,“白市长,上午省正协会同申委统战部发来内部传真,要求市领导小组考虑一下萧家位于花坛区吾屏城中村祠堂问题,从尊重岭南民俗文化和老领导感情出发,通盘筹划妥善处理。”
前期隔空过招阶段告一段落,官方层面正式出手了。
白钰故作诧异道:“省正协和申委统战部联合发内部传真却给市委宣传部,有这样的公文传递途径,梅市长?”
“党委那边的公文传输流程我也不懂。”梅芳容轻松化解,并不参与讨论。
尤晓薇道:“情况是这样,白市长,这份内部传真刚开始按惯例发给市委统战部,然后李部长打电话说城中村拆迁由市拆迁领导小组扎口管理,统战部无权干预,建议内部传真直接发领导小组;领导小组连传真信号都不给,说它属于内设的临时机构,没有权限接收省级机关内部传真,瞧这皮球踢的吧,最后申委统战部直接打电话给俞书计,指示市委宣传部先接受下来再向您转达……我也是头一次干这种跑腿的活儿,白市长。”
白钰暗忖萧家、都家固然人脉深厚,在省城影响力甚巨,可碰到李璐璐和云歌吟两位美女领导硬杠也无计可施,还是把烫手山芋扔给尤晓薇。
身为都家媳妇,这时候又哪里躲得开,明知招市领导们不待见也得硬着头皮冲啊,不然把你放到这个岗位干嘛?
“市拆迁领导小组的角色定位和性质的确不宜接受,”白钰首先力挺云歌吟的做法,“要不然省直机关今天你发个传真,明天他发个传真,领导小组听还是不听?无所适从啊。”
“理解理解,所以服从俞书计安排……”
尤晓薇苦笑道,“萧家吾屏城中村新祠堂的事儿,大概白市长已经听说了,没必要重复,怎么说呢?岭南大户人家都有祠堂,都家也有,所以我不便多说,不过省正协、省统战部强调京都那边打的电话,很正式,请……请白市长慎重考虑吧。”
白钰沉思半晌,道:“怎么考虑呢?目前市里下达的命令是中轴沿线城中村全部拆迁,萧家祠堂想特殊化么?它有省级保护建筑的老祠堂矗那儿,还要新祠堂干什么?”
“跟老百姓家的坟墓一样,新坟旧坟都是坟啊,”尤晓薇只解释了一句旋即道,“之前做过统计,从数据来看城中村分布在城中村里的具备规模的祠堂并不多,六个待拆迁城中村共有三处,其中有一处多年失修基本废弃不用;还有一处那个家族大多数子弟在海外,虽说形势尚不明朗起码持可以谈的开放态度,因此规模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就剩下萧家祠堂,唉……”
“我原来还想着省城传统世家拿出姿态配合拆迁,成就一段佳话,”白钰道,“现在好像佳话肯定没有,引来废话一大堆,是吧?”
尤晓薇十指交叉,道:“祠堂……可以算作岭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非本土人都难以想象那份割舍不去的感情,芳容是吧?”
暗戳戳你这丫头别躲在旁边一声不吭,我纯粹出于家族间情谊出面,你可受萧三公子恩泽提携重用起来的!
梅芳容道:“尤部长说的实情,祠堂问题确实很敏感……之前没在白市长面前提起,因为我还没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案。受萧家新祠堂影响,目前吾屏城中村签约进度排名末位,很多业主都在观望,另外涉及到小祠堂、私家坟墓等等更摩拳擦掌,花坛区府大院几乎成了空城,所有干部员工全都分组进驻……”
“云市长那边有什么方案?”白钰问道。
“也……也比较为难,想等整个面上的签约情况出炉再作决定……”
梅芳容鼓足勇气道,“白市长,如果沿中轴线来看其实有七八个规模比较大的祠堂,问题就是萧家新祠堂位于城中村,所以……”
白钰道:“所以萧家新祠堂作为特例保存?那样的话,正府怎么向广大业主交待?随着更多城中村列入拆迁计划,会有更多特例冒出来,城建规划岂不成了一张废纸?”
以市长身份,这番话已经说得很重了,尤晓薇悚然一惊不敢多方,梅芳容反倒迎难而上,道:
“勋城特殊性就在这里,否则就不是勋城了,我觉得云市长缓半拍再做决定不失为务实之举,坦率讲,谁都不确定一声令下六个城中村夷为平地,换而言之当年中轴线那幢18层大楼拆是拆了扔那儿四年还是一片废墟,理想与现实之间总会有差距,白市长。”
霎时白钰眼中厉芒暴闪,凌利威猛得尤晓薇心脏陡地停止跳动,嗓子嘶哑说不出话来。
梅芳容却淡然自若与他对视,眼眸似湖水般宁静无波,没有半点烟火气然而轻轻散散地化解他自上而下的重压。
仅仅持续了数秒钟,白钰脸上阴转晴道:“好吧暂时不做决定,后期方案由梅市长与云市长会商……我只想说一点,有意见不妨这样正面提出来,没必要又是制造舆情又是炫耀实力,那套从美国人那儿学来的手法过时了,接下来都冷静段时间等待拆迁领导小组评估吧。”
尤晓薇顿时松了口气,仿佛压在胸口的千钧巨石搬掉似的,也顾不上计较他正面警告的言辞,连声道:“好好好,等待评估……不影响你们谈工作,告辞。”
她离开后有两名区长、三名市直机关负责人相继有急事进来请示,梅芳容便耐着性子坐旁边等待,很清楚刚才当着尤晓薇的面力挺萧家新祠堂令得白钰很不高兴,必须讲明白为妥。
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人都散了梅芳容才说了“白市长”三个字,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俞晨杰在李璐璐、潘富帅、羿信等人簇拥下过来,进门便朗声笑道:
“白市长这几天辛苦了!”
白钰和梅芳容赶紧站起身,也笑道:“好了,俞书计一回来我可卸下千斤重担去京都……不是报复啊,机票三天前就订了。”
俞晨杰边坐下边摆摆手:“知道知道,趁着城中村拆迁刚启动赶紧回趟家看看,后面估计要忙一阵子,大家都得做好n次过家门而不入的准备……”
书计市长相对而坐摆明了要谈大事,梅芳容和潘富帅、李璐璐等人知趣地退了出去,晏越泽走在最后并关上门。
到了走廊,李璐璐轻笑道:“每次来白市长办公室都看到梅市长,这个助理当得真尽职,马上晏秘书都要下岗了。”
潘富帅一听立即机警地说:“老羿,到军湖办公室搜刮些茶叶去。”
想赶紧逃离女人多的是非之地。
梅芳容笑道:“潘秘书长向前走十步就是云市长办公室,今天她有点干呕,不知属于哪类病症……李部长也厉害,寸步不离俞书计左右,潘秘书长没事干只能喝茶解闷了。”
潘富帅不由得一滞,也不多问和羿信往相反方向前去彭军湖办公室。作为昔日恋人,他深知前女友一旦压力过大就会干呕,然而分手闹得那么沸沸扬扬两人因此反目,如今安抚之辞都说不出口。
瞬间晏越泽也溜得没影儿了。
李璐璐还冷笑着想反击,高波远远小跑步过来,胸前小山丘似的直晃悠,亲热地一手拉一位,道:
“哎,我精心烹煮的养生茶好了,都过去喝两盅,保证今天神清气爽晚上又睡得香。”
梅芳容卟哧一笑,道:“你老实交待这胸是不是喝养生茶喝大的?”
高波从少女时代就经常被人拿这话题开玩笑,不以为意笑道:“唉都这高度了还不早该停喝吗?我希望象李部长、梅市长差不多,不大不小刚刚好。”
“哪有,”在自来熟亲和力强的高波面前李璐璐也端不起架子,展颜笑道,“谁不希望再大点?可它跟身高一样到了时候再长一点点都难啊。”
三个人手挽手亲密无间地进了高波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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