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机械城的垃圾场（2）

    类似于人类世界的户口登记制度，对于银海的机械公民的编号处理问题，李鑫岩决定将着手点放在登记这一节点上。安照人类以往的经验，这一点是最接近真实情况的抓手。
    所以在了解基本情况之后，李鑫岩决定先去机械城的垃圾站看看。
    李鑫岩不禁有些感慨。如果说银海机械公民的起点是机械城的垃圾堆，那么机械城公民的起点又在哪里？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看起来复杂，然而真实情况却很简单，这个起点不在别处，正是那些人类的手中！人类不是为了自己的便宜而创建了机器人作为自己的工具？
    只不过，现在这起点低了点，是垃圾堆。
    李鑫岩紧捏着拳头，他从来没有一种如此强烈的责任感，难道是之前自己被当做工具的感觉再次产生的反弹？他分不清楚。
    他只觉得这不公平。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去为这些原本与他不相干的生命找回点什么。
    是尊严，也是公平。
    ……
    说这里是机械城的垃圾场，其实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机场。
    天空中又下起了雪，雪花很大，天气又不是寒冬时节，带着善存、善记和善见赶到机械城的垃圾堆时，地面上已经被融化的雪水渗透后和成了一地的稀泥。由于经年的碾压，路面已经被压得瓷实起来，所以虽然稀泥遍地，但却不会将车轮陷到泥地中去，这便便宜了李鑫岩，一路上没有什么停顿，算是顺顺利利到了机械城的垃圾场。
    李鑫岩走下机械警卫的车，放眼望去，漫天大雪掩去了远远近近的建筑物，只有近处堆叠起来的数个垃圾堆覆盖着白雪，看不到头。数十个车体机器人在其间忙碌着，但以他们的身体体量估算，那些堆叠起来的垃圾堆看似永远也拉不完。
    进入机场的大门之后，靠左边院墙的位置是一排简易房屋，房屋同样在风雪中看不到头，只有房屋上侧挂出来的大字“货1”、“货2”标记出它们的大小和用途。
    李鑫岩一扭头，右边的院墙边则是又一排看不见尽头的简易房屋，上面侧挂出来的“客1”、“客2”则标记出来这一排房屋的用途。
    李鑫岩指挥开车的警卫机器人将车开到“客4”房间门口，下车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十分宽敞，迎面是一台安全检查机器人，他的身后，则是一方面积近二十平米的金属平台，房间的右侧，则是一名驻点机器人。
    见到李鑫岩进来，两个机器人不约而同道：“将军好！”李鑫岩这才知道，原来两个机器人也是有智慧的。
    李鑫岩问道：“怎么，机械城来的这些机器人会有危险么？”
    “是的！李将军。因为他们很多是被机械城抛弃的老旧机器人，他们一下飞船通常就有很大的情绪，就会对于我们的登记工作造成很大的障碍，有的不配合，又想获取到银海的公民身份，就会大闹特闹，所以每个登记房间都会有安全检查机器人来配合驻点机器人来完成工作。”
    “可是，这个安全检查机器人……身上有什么检查的工具？”李鑫岩除了看见一柄像是x射线扫描枪的玩意，在安全检查机器人的身上别的什么检查工具也没看见。
    “都被砸光了。连这柄x射线扫描枪，都是不知换了多少回的了。”善记在李鑫岩身后解释道。“ps66765，这是你第几次重生了？”善记又问那安全检查机器人。
    “应该是第154回了。长官。”ps66765回答。
    李鑫岩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出了“客4”房间登记口。
    出了房间，李鑫岩正想向前走，再去别的“客”字号登记口去看看，善记忽一拉李鑫岩的手，急道：“将军且慢走，还有一分钟下一趟机械城运送垃圾的太空船即将到来，我们需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离开这里？”李鑫岩奇道。
    “可是……”善记要说什么，善见道：“哦，飞船到来的时候，这里会有成吨的垃圾从天而降，其中不乏成吨的钢铁垃圾，这对于地面的人来说极端危险。当然，他们一般会那垃圾卸载在红线之内，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垃圾山的范围之内，但是即便是这样，垃圾中的很多东西会飘飞出来，会造成污染，所以我们的ps级公务员一般也会选择暂避一下。”
    “可是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李鑫岩淡然道。
    “您……你的任务？”善见和善记对望了一眼。善存则站在后方，默然看着这一切。
    “我的巡视还没有完成。”李鑫岩望了望天空。风雪很大，此刻天空中什么也看不见。
    “我们就在这里站着！看看机械城的飞船如何卸货！”
    ……
    时间过去了三分钟，天空中隐约出现了一艘长约百米的阴影。声音逐渐变大之后，一艘豹级太空飞船出现在近百米的空中。风雪中，垃圾山的沿线亮起来一排对着天空的黄色指示灯，豹级飞船根据这些指示灯缓缓压低了高度，在大约六十米的距离浮在了空中。
    紧接着风突然大起来，一阵哗啦啦地巨响声中，无数垃圾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垃圾山中。原来的垃圾山已经被处理成数米高的起伏状，而这些垃圾从天而降，立即在垃圾山中又堆起来一座十余米高的垃圾山脊。
    风向虽然朝着西南，但是李鑫岩站在西北位置仍然可以看到迎面而来的灰尘和细小的飘飞物。
    天空中机械城的豹级飞船还没卸完货，垃圾堆中却有不少“垃圾”从垃圾中站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十个，钢铁废物中，这一个个“垃圾”艰难地搬开身上压着的散碎物体，或单身、或在垃圾中又翻了了翻，然后叮叮当当地与金属垃圾碰撞着冲出了垃圾山！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这些是机器人！只见他们走出垃圾山，然后辩了辩方向，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向标记着“客”字的登记处。
    而天空中不住掉落的垃圾当空落下，有部分就落在这些艰难站起来的身影上，将他们砸到垃圾堆的更深处！
    与此同时，另一边标记着“货”字的房间突然房门打开，一个个身上贴着分类标记的机器人从房间又冲向垃圾堆中。虽然天空中还没有落干净，但是这些机器人看起来根本不怕死，一个个奋勇向前，有的去落下的垃圾中寻找早已确定的目标，有的则去拉那些还没有站起身来的、微微能动的机器人！
    一进一出，垃圾山顿时变成了一片热闹繁忙的“战斗”景象。
    李鑫岩知道，这是不同层次的战斗！
    从空中跌落的机器人在与生命战斗，如果他们来不及站起来而被垃圾掩埋、那么十有八九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日子了，在垃圾堆下面被压住，等能量消耗完毕之后，那些从“货”字房冲出来的机械人会把他们当做垃圾一样拆解掉！
    从垃圾中站起来的机器人在与运气做战斗。如果他们被垃圾击中而倒下去，他们的命运会与前者一致，而如果他们被从“货”字房冲出来的机械人抓到，大约在被拆解的基础上多了一个选择，就是成为某个贵族机器人的私有财产！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拼命从垃圾堆上冲出去！冲到“客”字房间去，在那里，他们会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成为银海的登记公民！
    李鑫岩看了看冲出垃圾山的机器人，他们的总数大约在三百上下，而冲进垃圾山的机械人则有两百上下。
    他略略往前走了一步，但是却只能强行命令自己停住脚步。
    不知不觉中，李鑫岩的手又紧紧地攥了起来。
    在一切改变之前，他无法给这冲出垃圾堆的三百人之外的机器人以任何帮助。
    善见已经向他报告过，这是一个优胜略汰的过程，如果连垃圾堆都走不出来，即便让他们成了机械公民，他们也很难在激烈的底层竞争中活下来。
    银海能提供的资源总是有限的。
    “‘货’字号房间那边，都是哪些贵族在机场中开设了接收点？”李鑫岩站在烟尘中，问善记。数片塑料袋从他脸旁飞过，他理都没理。
    “n45家族，n223家族，n2家族。新加入的最大家族，应该还有n34家族。”善记答道。
    “今天晚上，我要跟他们见一面。善见，你去安排，就以我新官上任为由头，请他们在千鸟阁参加我的就任晚宴。”
    “呃……将军，银海还没有‘晚宴’的习惯。”
    李鑫岩扭头看了看他，眉头皱了起来：“我是人类，人类喜欢晚宴，你就跟他们这么说。习惯这东西，早晚他们会养成的！”
    李鑫岩的语气十分奇特，这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但是语调却很柔和，甚至还有些鼓励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