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八章 心灵灾变（九）

    光明对第三世界而言从来都是司空见惯的。
    毕竟不管在任何语境中，火焰与光明似乎总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或许也是火焰之神乃是秩序神灵，而非混乱邪神的重要原因。
    即使火焰同样会带来灾难，但对人类而言，它存在的积极意义却远大于负面影响。
    但在此时此刻，黑暗却将光明驱逐，似乎整个世界都被未知的魔鬼遮蔽笼罩。
    未知天象带来的是广泛性的恐慌情绪，即使是圣火教会都不例外。
    因为在他们浅薄的认知中，类似的场景决然不应发生。
    火焰之神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早已成为了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必要存在，或者说第三世界内的一切人类文明本身就建立在火焰之神的统治之上。
    象征着火焰之神的烈阳在给予世界照耀中失去踪迹，意味什么他们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在荒野中沿着奇特路线前进的背负人忽然站立原地不动。
    深沉到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竟然从他背后传来：
    “不必继续追寻，已经晚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他的野心，可惜却小瞧了他的能力，离开这里吧，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是，伟大的混乱主宰。”
    混乱暴君此时表现出的冷静与祂在诸神世界群落的公认形象简直天差地别。
    也不知是平时太过善于伪装，还是降临此地的分身本就有所不同。
    圣火大世界爆发的神战牵动着整个世界群落每一位强者的心。
    在这里发生的任何意外都很难逃过有心人的观察。
    所以当第三世界短暂隔离了火焰之神的法则笼罩，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或明或暗的一位位强大存在纷纷将目光对准此处。
    混乱阵营诸多邪神表情复杂，既有欣喜又有诧异，其中甚至还夹杂着部分警惕。
    但总体来说，对第三世界爆发的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远比秩序阵营乐观其成的。
    唯一脸色大变，慌乱成一团的或许也只有圣火大世界内的诸位圣者。
    敌方增加一位邪神固然会让战场的力量对比变得更加不平衡，但还不至于让他们惊慌失措。
    唯独这位邪神竟然是在第三世界内试图登临神座，这其中更深层次的意味无疑说明第三世界已经在暗中脱离他们的掌控。
    这才是真正给予圣者致命一击的重大打击。
    一旦七大世界失去其二，足以让这场在秩序神灵暗中帮助下才勉强打到僵持地步的神战被彻底打破平衡！
    后果已经严重到他们完全无法想象！
    部分第三世界的暗中掌控者，曾经给予密修会、邪神信徒喘息之机的圣者们更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恨不得在心中大声质问自己为何如此愚蠢。
    但一切都晚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现在的他们只能在暗中祈祷，试图登临神做的邪神在最后关头遭受信仰反噬，灵魂彻底湮灭。
    至于秩序神灵暗中出手打断晋级仪式，虽然同样存在一定可能，但他们不觉得近在咫尺的混乱阵营会对此无动于衷。
    诸多神灵、圣者情绪各有不同，但若说到震撼，或许唯有起源母神一人。
    祂的存在形式极为特殊，本身拥有内外两个意识，一直与外界直接接触的起源母神实际上只是某种意义上的伪装，用来躲避某些存在的目光而已。
    可是当祂受到某种出于本能的召唤，将那个奇特的小家伙带到自己身躯内部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为伪装而生的分裂意识逐渐与主意识开始融合，到了此时，祂才逐渐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
    拥有了这部分记忆，祂自然也能从第三世界内不断喷涌而出的磅礴气息明白试图登临神座的存在究竟是谁。
    怎么可能？！
    明明就在前段时间还只是一个稍微强壮些的蝼蚁，更是意外身陷满是敌人的第三世界，不仅没有死在圣火教徒手中，竟然还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试图点燃神火，登临神座？
    即使以自己继承的数十万年的古老记忆，起源母神都找不到任何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存在。
    即使是祂也不行！
    巫师？
    巫师！
    曾经自称智慧贤者的那位古老巫师是祂遇到的第一位巫师，即使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起源母神也并未因此对巫师闻名另眼相待，因为在浩瀚无垠的无尽星空中，强者同样如同恒星数不胜数。
    后续追随前辈脚步抵达至此的巫师，不仅实力与第一位巫师无法相比，表现出的追求在祂看来更是莫名其妙。
    对信徒感兴趣，却只是在一旁安静地观察着一个普通凡人的生老病死。
    对宝物感兴趣，却只是用各种意想不到的破坏方式让宝物彻底失去光华。
    更是将在祂看来毫无用处的知识视为比生命还要珍贵的珍宝。
    种种奇怪之处，让巫师文明在祂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但也仅此而已。
    直到此时，一位小巫师在短短时间内的疯狂蜕变，才第一次让祂对巫师文明产生发自心底的寒意。
    祂，究竟邀请了一个怎样的怪物文明来到诸神世界群落？
    好在诞生于复仇中的祂不论表现的如何理智冷静，本质上终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短暂的心寒畏惧之后，内心竟然开始变得火热起来。
    这是祂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复仇行动有实现的可能！
    在祂略微失神的这段时间，星空战场再次因为某位圣者试图降临第三世界的举动重新爆发神战。
    对在场邪神而言，此时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时机，自然没有道理放弃。
    ……
    无尽星空虽然孕育了数之不尽的繁荣文明，但并非像生命短暂的土著所畅想的那般丰饶，绝大部分空间反倒极为贫瘠。
    生命世界扎堆出现之处，由于像是汪洋大海上的一片岛屿群，所以经常被星空流浪者称之为世界群落。
    诸神世界群落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在这片世界群落的某处暗礁，正有一座浑身由钢铁浇筑而成的巨城静悄悄的漂浮其中。
    可惜在这片近乎生命绝迹之处，并未有人能够亲眼得见此城。
    即使偶尔有些奇特的星空生物路过，也会被更加狡诈的，隐藏在星空陨石中的猎人捕获。
    熟悉的昏暗空间，环绕长条形的青铜巨桌坐着的是一位位气息恐怖的老巫师。
    他们此时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晶镜子映射出的场景，口中不免啧啧称奇。
    “难道说我们依旧小瞧了教会的战争潜力？竟然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催生出法则层次的强者，这可是精神力体系都无法做到的奇迹！”
    “非也非也，这小家伙虽然表面上是在试图登临神座，可实际上反映的却是巫师对信仰之力法则的掌控。”
    “我可没看出这个小家伙成为法则生物的过程中有任何巫师理念的体现！”
    “话虽如此，可终究是足以打破目前尴尬局面的破局之处，总归是一件好事。”
    话说虽然布莱恩的异军突起直接给予了巫师军团正式介入诸神世界群落的希望，但有些尴尬的是，他展现出来的底蕴中已经看不到多少属于巫师的痕迹。
    仔细一想这其实并不值得奇怪。
    纵观布莱恩的成长经历，几乎可以说在大部分时间都与信仰之力体系纠缠不清，其中几次关键的突破机遇同样也是在信仰之力体系中获取，所以走到今天，表现更接近一位神灵并不是一件值得诧异的事。
    但这群法则巫师们对此却很难接受。
    他们一生都与教会敌对，打击瓦解信仰之力体系几乎已经刻入本能。
    窥神之眼试图探寻信仰之力本质他们并不排斥，因为这实际上体现的是巫师文明至高无上的优越性，但此时，心灵女巫和布莱恩的接连涌现却令他们本能的感到不安。
    “有人按耐不住想要下黑手！”
    突然部分法则巫师目光锐利，几乎下意识的便要出手相助，却被会议组织者机械之心阻拦。
    “静观其变。”
    目前巫师军团最大的优势就是并未彻底暴露，除非万不得已，不然的话机械之心巫师不会允许巫师军团擅自出手。
    维度之书巫师看着突然跃跃欲试的一群老巫师，忽然感到有趣。
    别看这群老家伙们之前一幅担忧模样，可真看到有神灵试图暗中偷袭布莱恩时，依旧表现出强烈的护短心理。
    这也是巫师帝国一直以来对外保持团结一致的优良作风的延续。
    接下来水晶之镜投射的场景用事实证明，这些疯狂成长的小家伙绝不是温室中的花朵。
    不需任何人的帮助，他们已经有了几分真正强者的姿态。
    ……
    那是一柄造型奇特的长枪，枪尖拥有七个分叉，通体紫红，仿佛干涸的血液来不及擦拭以至于沁入枪身。
    长枪所蕴含的力量远超初级生物层次，时空在它面前都诡异缩短，以至于上一秒双方距离遥远，下一秒已然逼近身前。
    长枪近乎瞬间已然出现在第三世界外。
    幕后存在显然并非仓促行事，竟然没有被在场众人捉到过多马脚，一时间众人浮想联翩，却无人能够得到确切信息。
    枪声轻轻一震，强大的世界屏障立刻便被洞穿。
    下一刻，它已经寻着冥冥中的高纬度联系，瞬间划破维度间隙，朝着闭目跌坐神坛一动不动的布莱恩笔直戳来。
    一旦被它命中身躯，没有人会认为在破灭之枪的攻击下布莱恩能够全身而退，至少晋级仪式必然会被无情打断，到时信仰之力反噬这一关他同样扛不过去。
    诸神世界群落历史长河中因为类似情况而陨落的神灵不计其数。
    当！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陡然出现的白皙臂膀竟然用它手中的伞状武器将破灭之枪势在必得的一击牢牢挡在距布莱恩身侧不足两米之外。
    破灭之枪作为一击必杀之手段，幕后存在本身就并未有任何收回的打算，所以当最强一击被轻易挡下后，其幕后操纵者竟然毫不犹豫立刻将之引爆，彻底湮灭其中蕴含的信息。
    至此，试图打断布莱恩晋级仪式的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但让大家更感兴趣的是从臂膀根部逐渐幻化而出的女性人类形象。
    祂身材娇小，面容朦胧模糊，手持伞状武器，从其身上飘渺变化不定的气息中似乎能够看到所有属于智慧生物的情绪翻涌。
    “智慧之神？”
    “不，是号称智慧之神未来化身的心灵女神！”
    在场众人中竟然不乏有人已经对智慧神教颇为熟悉，看来智慧之神的存在已经足以令祂们放下高傲，开始主动尝试了解。
    “那这么说，目前试图登临神座的同样也是智慧之神的某个化身之一？”
    “我认为是‘现在’化身。”
    心灵女巫的及时现身宣告一般手段已经无法对布莱恩造成丝毫影响，也彻底打消了绝大部分存在蠢蠢欲动的念头。
    于是星空战场竟然逐渐安静下来，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最终结局。
    唯独十余位圣者在心灵女巫现身的那一刹那脸色变得苍白异常。
    因为他们突然发现自己从第三世界获取的信仰之力忽然大幅度减少，顺着与信徒之间特殊的联系，他们惊恐地发现，原本虔诚的信仰着火焰之神的信徒此时已经成为了某种信仰病毒的寄生体，甚至作为智慧生物最引以为傲的自我意识都已经不在自由！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种种迹象都指向了面无表情的心灵女神。
    恐惧……完全出乎认知范围的诡异事件让这些实力强大的圣者表现的并不比普通人强上几分。
    “多么美丽的心灵之花啊。”
    彻底从沉睡中苏醒的心灵女巫，这段时间的最大收获并非实力提升，而是她真正消化吸收了心灵法则所带来的反馈。
    这种由知识赋予的强大，绝非单纯的能量堆积所能媲美。
    此刻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够与巫师文明之外的五级生物正面战斗而不落下风，并且对智慧生物族群有着强大到诡异的入侵、奴役能力。
    在心灵世界维度，她，就是至高无上的主宰！
    正如此刻的第三世界，表面上依旧只是在黑暗笼罩下恐慌蔓延，可实际上在心灵世界早已天翻地覆，不啻于经历了一场灭世浩劫！
    或许可以称之为心灵灾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