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刘主任接下来说什么,韩非没听,没必要听,因为很清楚绝对不是什么好话,这个电话的意义主要在于“饕餮饭庄”四个字。
挂断电话洗了洗手,见从佳美后排下来的中年已经离开,毕竟是公众场合,说太多影响不好,打个招呼、混个照面的尺度正好,倒是司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然坐在旁边餐桌。
丁闯重新坐在陈秘书对面。
主动问道:“要不然我们换到包厢?”
表现的太傻白甜就显得做作,毕竟是大学生,人情世故还要懂一点的。
“不用。”
陈秘书笑了笑,没太在意,也想不到丁闯能摆了他一道,还把丁闯当成小孩看,主动转移话题道:“对了,你那个捕鱼节弄的很有新意,宋……市长也注意到,夸赞你年轻有为,脑子灵活。”
他本想考究下称呼,又觉得没必要。
捕鱼节的事连续在报纸上打了几天广告,小湾村的名字又紧跟着宋市长的照片,想不注意到都难。
丁闯谦虚道:“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海连有购物节、年货大集,就想着能不能把这个思路带到小湾村,没想到成功了,有运气成分。”
“运气也是实力一部分。”陈秘书口气平淡,像是在聊家常:“毕业有没有什么打算?要进入企业还是考试?”
考试,也就是考铁饭碗,这是当下绝大多数人的选择,不仅是现在,十几年后,铁饭碗仍然吃香,找对象都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还没想好,等大学毕业再说。”丁闯憨厚回应。
这辈子不可能考试,没办法直白说出口而已。
“你有大局观、执行力、也有一股闯劲,可是试着考试。”陈秘书提醒一句,其实在心里确实认为丁闯是人才,尤其是与宋市长一起上过报纸,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恩,到时候试试。”
接下来两人没再多说,身份、年龄差距太大,没有共同语言,陈秘书能亲自过来,全都因为这是宋市长交代的事罢了,两人没喝酒,所以饭吃的很快,短短十五分钟,陈秘书说吃饱了,买了点,起身告辞。
丁闯把他送到门口,又折返回来。
重新坐回椅子,要了碗米饭继续吃,真正的客人还没到,怎么能就此散场?
事实上,他也希望陈秘书赶紧离开,如果他一直在这,事情反到不好办,万一刘主任过来喊一句:“你还敢打电话告诉我位置?”
一切都露了。
他离开,才会变的完美。
与此同时。
“妈了个巴子的!”刘主任气的全身直哆嗦,背着手在家里客厅来回踱步,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狂妄嚣张之辈,今天下午在茶馆里打自己就算了,别让自己抓到他,可他竟然还敢打电话说位置。
如果不做出点事情,还叫男人?
当然,如果他真的有实力也就算了,这口气未必不能忍下,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关键的问题在于,他还是一个学生,还是农村人,靠自己吃饭的农村人,谁给他的勇气?
“刘主任,刘主任!”
窗外传来吼声。
刘主任听到喊声,迅速拿起外套走出门,虽说生气,但没气糊涂,挂断丁闯电话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叫人了。
楼下站着十几个穿着工厂制服的壮硕青年,都是工厂的装卸工,俗称扛力班,这些人随便拿叫出一人,能扛起二百斤麻袋就跑,对付一个丁闯绰绰有余,更何况,手中还拿着武器。
“走!”
刘主任一马当先,骑上二八自行车开路。
十几名装卸工单手骑自行车跟在身后,另一只手拎着武器,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这个年代虽说没有八九十年代那般嚣张,可工厂人一起出去打假的事情屡见不鲜。
距离不是很远。
不到五分钟来到饕餮酒店门口。
“唰。”
刘主任率先停下,没有扶自行车,非常潇洒的把自行车扔到旁边。
“咣当。”
“咣当。”
身后十几人同样把自行车放倒,气势汹汹跟在身后。
所有人一同冲进饭店。
“先生,请问您……”服务员吓的脸色煞白,战战兢兢问道。
“滚蛋!”刘主任粗鄙骂一句,站在门口在大厅里扫视,不到三秒,就确定丁闯位置,怒目圆睁吼道:“小瘪犊子,不是找你刘爷爷嘛,你刘爷爷来了!”
说话间,直奔丁闯走去。
给大厅本就不多的顾客,吓的全体后退。
丁闯一碗饭刚吃了一半,嘴里还有,听到吼声,也被吓的站起来,赶紧后退。
“你狂啊,你他妈再狂,我来了!”刘主任身后有人,丝毫不慌。
而身后的十几人见找到正主,从各个通道迅速冲过来。
“刘……刘主任……”丁闯继续向后退,像是吓的将结巴一样,举起双手,艰难把饭咽下去,紧张道:“咱们之间那点事,不至于这样吧……”
“不至于你大爷!”
刘主任狰狞骂道,继续向前,准备亲自狠狠扇他两巴掌。
正在这时。
坐在一旁吃饭的司机迅速站起身,刚才他也被吓了一跳,任何人见到这么多人拎着武器都害怕,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羊毛衫的工人,挡在丁闯身前,谨慎道:“刘主任,你要干什么,这是公众场合,还有你们,都在干什么!”
刘主任见到他一愣,之前是所有注意力都在丁闯身上,没看别人。
其他十几人也都定住。
诧异道:“你怎么在这?”
“厂长在上面吃饭!”司机直接把领导搬出来,严肃道:“让他们赶紧把东西收起来,你是工厂领导干部,不是流氓,快收起来。”
有些话在公众场合没办法说,只能这样。
刘主任眼睛转了转,心里暗道太巧了,丁闯吃饭,正好厂长也在?
“厂长,什么厂长?”
丁闯及时开口问道:“羊毛衫厂的厂长?”
“在哪个包厢?”
此言一出,刘主任更火了,听他的意思,显然是要去告黑状,抬手指着丁闯鼻子骂道:“小瘪犊子,跟我玩,很好……你们把他给我拽出去,咱们不再这里整他!”
听他命令。
几名装卸工走过来,抓住丁闯双手要给他拽出去,不得不承认,劲真大,丁闯毫无反抗之力,被硬生生拉走。
司机见丁闯被拉走,吓的一哆嗦,眼前这小子可是能和陈秘书一起吃饭的存在,如果他在陈秘书那告状,不要说刘主任,就连厂长都吃不了兜着走。
赶紧拦住:“你们干什么,松开,快点松快!”
又瞪眼道:“刘主任,你要干什么?他还是个小孩,你竟然要动手,有没有道德?赶紧让他们松开,要不然我去告诉厂长,立刻松开!”
“你根本不知道其中有什么事!”
刘主任也生气,被打不好意思说出口,怒道:“咱们才是一家人,你帮他干什么?放心,怎么做我有分寸,绝对不会给厂子抹黑,自己解决,拽他出去!”
装卸工闻言,继续拽。
县官不如现管,刘主任才是顶头上司。
“你疯了是不是!”司机急的满头都是汗珠,像说他是陈秘书的朋友,可这样说又太刻意,毕竟刚才厂长是装作不经历路过,而自己根本没往前去,威胁道:“你松不松开,如果不送,我立刻去告诉厂长!”
“你他妈才疯了!”
刘主任瞪眼吼道:“分不清里外人了是不是?他是你家亲戚,还是厂长家亲戚,这件事别管,要是厂长知道,我跟你没完!”
司机是厂长近臣不假,但他不相信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司机愿意得罪自己。
“继续拽!”
装卸工闻言,也不再多管,立即拽着丁闯向外走。
“刘主任,刘主任,我错了,我错了……”丁闯声嘶力竭开始求饶,震耳欲聋。
“现在知道错,晚了!”
刘主任咬牙切齿,说完,一指门外:“拽出去就打,往死里打,一个小崽子也敢在我头上耀武扬威,毛长齐了么?跟我斗?弄死你!”
说完,抬起手薅住丁闯头发往外走。
正在这时。
“住手!”
楼梯上突然传来吼声,声若惊雷,振聋发聩,正是刚刚像和蔼可亲伯伯的中年,不过此时判若两人,黑着脸,即使大厅开着灯,也没能照亮。
旁边还站着一名服务员,是她报的信,看刘主任与司机说话,就知道正主是谁。
听到声音,所有人齐刷刷转过头。
“厂……厂长?”
刘主任吓的一哆嗦,敢跟司机对着干,在厂长面前不敢有半分造次,刚刚也是在气头上,要不然司机的话也会听几分。
“厂长。”
“厂长。”
装卸工也都心虚的把武器藏到身后,忐忑不安的看着。
厂长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心脏气的快要从嗓子蹦出来,刘主任打的是谁?是与陈秘书吃饭的人?一旦被陈秘书知道,自己以后怎么办?
“刘主任,这些人都是你带来的?”厂长死死盯着他问道。
刘主任后背冒起一阵寒风,回答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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