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姑见老顽童命在旦夕,想要飞身阻止,却浑身无力,只能无能惊呼。
谁知就在裘千仞落脚的瞬间,老顽童忽然翻了个身,本来平躺在地上的姿势却换成了侧躺,恰好躲开了裘千仞这一脚。
躲开这一脚不奇怪,毕竟裘千仞当心有诈,这一脚本就是虚招,未尽全力,除非老顽童当真不躲,这一脚才会由虚转实,真正置他于死地。
只是,老顽童翻身也就罢了,竟然鼾声变得更响了。
众人被场中的变化弄得莫名其妙,心道,打着打着,你怎么倒是睡上了?
黄药师也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看着打着呼噜的老顽童,笑道:“这莫非又是顽童拳法里的怪招?”
洪七公稀奇道:“什么顽童拳法?”
黄药师道:“上午听老顽童提起,他自创了一套顽童拳法,共有八招,我只知道其中四招的名字,分别叫做撒泼打滚、哭爹喊娘、上树掏鸟和捉鱼摸鳖,还有一招叫做躲什么,他没说完便跑了,这一招倒头就睡不知是不是其中一招,又到底叫做什么,有什么名堂!”
洪七公闻言也笑了起来,道:“这倒像是是老顽童的作风,只是这名字,或许便真就叫倒头就睡,小孩儿嘛,玩累了可不就是倒头就睡了!”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谁知却歪打正着。
这一招的确叫做“倒头便睡”。
原来,方才裘千仞那一招一往无前,凌厉异常,老顽童一时也来不及细想破解之法,躲无可躲,身子比脑子更快有了动作,直接用出了这一招“倒头便睡”。
这一招共有二十七种变势,乃是模仿孩子睡觉不老实时的各种姿势,平躺只是起手势。
本来躲过危机的老顽童还在想着要不要爬起来,继续和裘千仞耗下去,但听到瑛姑呼喊,他顿时下了决心,暗道:“反正柯瞎子已经见我用过了哭爹喊娘这一招,估计再打他也不会上当了,反倒是裘老儿,厉害得很,再纠缠下去搞不好要吃亏。”
于是他干脆便不起身,直接打起了鼾声。
这鼾声也并非普通鼾声,同样也是一种蕴含了精神的音攻法门。
不过声音中并没有杀气,只是根据音调和节奏,或使人心浮气躁,或使人内心平静。
此刻的裘千仞显然是急躁的,一脚落空,接着又是一个横扫,却见老顽童忽然坐起,伸手打了个呵欠,恰好又躲过了裘千仞的扫堂腿。
“装神弄鬼!”裘千仞冷啐一声,双腿交替踢,以连环腿法踢老顽童两腰。
老顽童忽然惊叫一声:“不要打我!”声如孩童,随即身体一个翻滚,抱向裘千仞抬起的左腿。
黄药师笑道:“不知道这一招是撒泼打滚还是下河摸鱼?”
洪七公道:“这两个也是顽童拳法里的招式名称么?嘿,多半是撒泼打滚了!”原来就在二人说话之间,老顽童在雪地上又接连翻滚了四五拳。
便翻边笑,空中连道“你踢不着、踢不着、嘻嘻!”好似玩得十分开心,若不看他一脸花白胡须,还以为当真是邻居家的胖傻的儿子再嬉戏玩闹。
裘千仞从没遇到过如此无赖的打法,脚法重了踢不到人,轻了便会被他抱住,一不小心就容易栽个跟头,他一身攻击搏杀的招术,八成都在手上,脚上辗转挪自然也是巅峰,但攻击却稍逊了一筹,不由气道:“你打不打,好歹也是一代宗师,这般撒泼打滚成何体统!”
老顽童嘿嘿一笑,腾得站起,道:“打……弹珠!”忽然双手左右连弹,十余粒冰珠连珠射出,不但打向了裘千仞周身要害,连他将要避让的空间也一并封锁了起来。
洪七公惊咦一声,笑道:“黄老邪,这不是你的弹指神通么,被老顽童偷学去啦!”
黄药师凝神细看,又摇头道:“手法有七八成相似,不过内力运劲的法门只学了四五分像。但结合他刚才的动作,该还是模拟孩童嘻嘻的招式,弹珠的落点却暗藏玄妙,让人避无可避!”
洪七公道:“他刚才说是打弹珠,用弹指神通打弹珠,这个娃娃不一般。”
黄药师突然啊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洪七公奇怪道:“你明白什么了?”
黄药师道:“那招撒泼打滚,看着像是小孩子胡闹,但是却能逼得裘千仞不停半途而废,不正像某人的绝学么?”
洪七公只是脑子转的没他快,但被他一提醒,便醒悟过来,笑道:“哈哈,截拳散手,有意思,有意思,莫非他竟是把咱们几个的绝学全都融入到了这滑稽的招式里面了吗?”
黄药师点了点头,道:“八成如此了!”说着便走到了女儿黄蓉的身边,小声道:“小心音波功!”
黄蓉也是聪明机灵,忙运功双耳,又抬起手随时可以捂住耳朵,胜怕老顽童又“哭爹喊娘”。
老顽童倒没立马哭喊。顽童拳法,虽只有八招,但每招又有几十种变化,随心所欲,很多招式虽然大大不合常理,但往往再关键时刻又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让裘千仞心浮气躁,疲于应对。
裘千仞越打越是心惊,暗道:“当日为何如此不智,要打伤那个孩子,以至于招惹了这么一个死缠烂打的家伙,毫不顾忌宗师颜面。”
心中悔意一生,便如打开了一个缺口,二十年来的内心煎熬一股脑的涌入了脑海,想到:“当日若不打伤了那孩子,等他长大,学会奔跑走路,想必也会玩得如此开心。”
想着想着,老顽童在他的眼里竟当真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在雪地里打滚,欢笑。
忽然,裘千仞的脑袋猛得一晃,讲幻象从脑海驱离,心中暗道:“好诡异的功夫,竟能让我失神!”
顽童拳法的确博采众长,融入了老顽童所知的不少武学道理,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全真派的炼神之法。
全真心法最重练气花神,修炼到高深境界,精神强大无匹,老顽童施展这顽童拳法,身与意合,老顽童化身真顽童,自然毫不奇怪。
在旁人看来,自然理所应当,但裘千仞身在其中,又心怀愧疚,才会产生幻觉。
裘千仞强作镇定,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早点打败这家伙才是正紧,谁知这一分神,手上动作慢了三分,被老顽童绕到了身后,忽觉肩膀一痛,已经不见了老顽童的身影。
他忙转身,还是不见,正疑惑间,背后又是一痛,只听耳边一个声音道:“来躲猫猫啊,你看不见我!”
裘千仞连转两圈也不见人影,却不知在旁观者眼中,老顽童一直都在他身后,只是随着他转身的动作,不停的移动,始终处于他的视线死角而已。
洪七公扑哧一笑,道:“这老顽童,是把裘千仞当作寻常江湖上的下三滥了么,竟然用处这样的招式!”
黄药师道:“不是下三滥,是变成了下三滥,裘千仞此刻的状态明显不对!”
一灯大师也跟着道:“裘帮主心魔深重,被周兄影响了,周兄果然是天纵之才,竟已经摸到了先天的契机。只要稍得点拨,便可在一两年内迈过这道门槛。”
黄药师道:“重阳真人既然将先天功传给了大师,又怎们会不传老顽童,能够有此造诣,也不奇怪吧!”
一灯大师摇头道:“药兄有所不知,当初重阳真人传我先天功时,我也问过他,为何不传老顽童,中神通告诉我道,老顽童天性率真,好动,若强行修练清静无为之法,反而会扼杀天性,筑基之后随心逍遥,却能有更大的收获!”
“原来如此!”黄药师点了点头,因才施教,这也是他一贯教导弟子的方法。
“裘帮主要输了!”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三人转头望去,却是柯镇恶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身旁。
洪七公惊讶道:“这么快就恢复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吧!”
柯镇恶摇了摇头,笑道:“并未完全恢复,只是老顽童新创的这套功夫实在精妙,引得我实在坐不住了!捂耳。”
话音落下果听场中老顽童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口中呼喊道:“娘啊,有人打我,打的我好疼啊!呜呜呜……”
一边哭,一边努力挣脱裘千仞的铁掌。
原来那一招躲猫猫虽然让裘千仞一时狼狈,但他到底一代宗师,很快反应过来,老顽童躲得正欢,得意洋洋之时,却见裘千仞头也不回,胳膊忽然不可思议的从腋下穿过,直接扣住了老顽童胸口衣襟,这才顺势转身。
老顽童挣脱不得,当即用出“哭爹喊娘”的绝招,直哭得裘千仞头晕眼花,幻境丛生。
转眼间,裘千仞反复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大理皇宫,看到了那襁褓中呜咽的婴儿,自己的铁掌高高提起,便要拍下。
“不要!”他忙伸手去阻止
下一刻,在围观众人吃惊的眼神中,裘千仞本来要打向老顽童的右手,忽然朝自己的左肩打去。
裘千尺见状忙喊道:“二哥……”纵身过去,却是晚了一丝。
裘千仞噗得吐出一大口血来,直接瘫坐到了地上,但脸上却无丝毫痛苦之色,反而微笑呢喃道:“我救下他了,我救下他了!”
“闪开!”裘千尺挤开老顽童,扶起哥哥,开始检查她的伤势。
柯镇恶、朱聪也忙过去帮忙,却听裘千尺道:“铁掌帮的事情,就不劳柯大侠朱二侠费心了!”这火气显然是针对柯镇恶的。
朱聪有些尴尬,对柯镇恶苦笑。
柯镇恶摇头道:“这事情是我没办好,你去安慰安慰弟妹吧!”说着走向儿子女儿,检查他们的状态。
这一招哭爹喊娘在没有内功在身的人耳中,只是吵闹而已,功力深厚者,也能抵挡下来,喂有内功低微者,会被引动体内真气,造成内伤,头疼欲裂。
不过儿女们得到提示,都提前做了预防,倒是没什么问题。
受伤最重的反而只有裘千仞。
老顽童也没料到自己那一通哭喊竟然直接把裘千仞给哭魔怔了,后退两步,回到了瑛姑身边,道:“瑛姑,裘老儿吐血啦,咱们就算报过仇啦,好不好?”
瑛姑方才看二人较量,老顽童每一次陷入危机,她的心便像针扎一般刺痛,特别是刚才这一下,被裘千仞左手提着衣领,右手差一点便落到了头上,吓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刻见老顽童无恙,哪里还敢再说报仇,忙点头道:“好,报过仇了,咱们再不冒险找他报仇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阿弥陀佛,冤家宜解不宜结,瑛姑,你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实在太好不过了!”一灯大师见瑛姑终于放下仇怨,心中着实欣慰无比。
瑛姑冷哼一声,却不理他,继续对老顽童道:“伯通,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你背我下山!”
老顽童一阵犹豫,最后终于点头道:“那好吧,咱们下山,反正顽童拳法也被看光了,肯定打不过柯瞎子啦!”
说着便背起了瑛姑,准备下山。
柯镇恶道:“老顽童,你当真不比了么,那顽童拳法我还没亲自领教呢?”
老顽童道:“我才不上你的当,老顽童说不比就不比,走啦!”说着便朝山下奔去。
黄药师忙喊道:“周兄,真经呢?”
老顽童已经跑出三四十丈,闻言一顿,伸手入怀,摸出两本书册,朝后一抛。
那书册速度虽极快,但书页却丝毫没有被山风吹起,显然裹着内力,待飞至一灯大师身前,忽然止住。
一灯大师伸手,正好接住。
洪七公笑道:“终于又看到这两本经书了,也不知老顽童这么好本事,是不是从经书里学来的。”
他声音不大,只是玩笑之言。
但老顽童似乎听到了一般,边跑边喊道:“老顽童没看过《九阴真经》,黄老邪你可别冤枉我,不信你自己看!”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片刻后忽然大笑起来。
黄药师道:“七兄,小弟可是替你背了一回锅了!”
洪七公笑道:“回头请你吃叫花鸡!”
一灯大师将经书递向黄药师,道:“既然周兄让药兄你看,这书你便给你保管吧!”
黄药师却没有接过,道:“他只说让我看,可没说给我保管。”
洪七公道:“这书偏偏落入大师你的手里,显然是老顽童有意为之,重阳真人既然将先天功都传给了大师,这书自然由大师保管了,不如还是老规矩,谁当了天下第一,便归谁!”
一灯大师道:“贫僧已经出家,不理江湖之事,如何还能与诸位争夺?”
黄药师与洪七公闻言登时无语。
柯镇恶却走了过来,道:“大师看破红尘,不争不抢,柯某也能理解,不过方才柯某耗费功力,替大师恢复,虽未提前说明,但还是有事烦请大师帮忙。”
一灯大师笑道:“柯大侠尽管说来!”
“大侠不敢当!”柯镇恶抱拳道:“柯某爱好不多,比武切磋乃是其中之一,能够与天下英雄交手,乃是一大乐事,黄岛主、洪帮主都已与我切磋过,唯有大师您,我虽一直仰慕,却无缘交手,还请大师了我心愿,与我切磋一场!”
“这……”一灯大师面露难色。
洪七公却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大师就答应了吧!”
“阿弥陀佛!”一灯叹了口气,终于点头同意。
黄药师击掌道:“那便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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