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入选

    上妆以后，四人轮番过去试镜，吴大卫第一个，郭天盛第二，郑飞鸿排在第三，沈悠则是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出场也不错，大轴吗。”
    沈悠摇头苦笑，心中自我安慰道。
    从吴大卫离开房间开始，前前后后一直等了三个多小时，工作人员才过来叫他去试镜。
    走进试镜房间，站到空旷的舞台中央，沈悠看到了坐在对面长桌上的四名考核人。
    长桌最右边坐着的是裴老，裴老旁边那个五十多岁，面容冷峻瘦削的黑衣男子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张诚导演。
    从郭天盛之前告知的信息里推测，张导右手边那个带着金框眼镜，体态微胖的中年男子应该是制片人刘鑫，而最左边那个七八十岁看起来仍很有气质的漂亮老太太应该就是柴渊的小女儿柴念芳了。
    试镜至此已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沈悠进来的时候，四名考核人早已疲惫地没了精神。
    张诚导演正埋头写着什么，柴老太太有些讶异于沈悠的装扮，单从外观上来看，他是四人里最像自己父亲的。
    制片人刘鑫口头催促了一句，让沈悠赶紧开始，大有早点试镜完，早点收工的意思。
    裴老强打精神给了沈悠一个安心的眼神，温和问道：“给您的剧本很难，需要助演吗？”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感觉到刘鑫与张诚的轻视，沈悠心中的傲气也被激发出来了。
    张诚抬起头，认真看了沈悠一眼，沉声道：“那好，开始吧。”
    站在舞台中央，这里变成了他的主场，闭上眼，沈悠进入了柴渊的世界。
    火车在颠簸中行进，阳光从厚厚的玻璃窗上洒落，此时，柴渊正靠坐在军用列车的靠窗座位上假寐。
    从皇帝沦落为阶下囚，被押送回国接受审判，甚至还有可能要去指控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这份惶恐和无助煎熬着他，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火车缓缓进站，尖锐的汽笛声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前方正式进站满洲里。
    十多名华夏军官将他押下火车，重新踏上故土，柴渊抬头望了望天，心情十分复杂。
    从沙国回到华夏本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可一想到接下来的审判，他就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看了沈悠的这段表演，张诚冲裴庆丰暗暗点头，对裴老的眼光表示赞赏。
    气质与妆容能让人信服，对人物的理解以及情绪的把控也都十分到位……
    进入满洲里火车站，通过沈悠饰演的柴渊的眼睛，张诚仿佛看到了独属于那个时代的华夏底层人物的众生相。
    柴渊曾是帝王，在华夏军方的押送下进站，自然吸引了无数民众的目光。
    那些围观的人群里，有的人谄媚、有的人敬畏、有的人麻木、有的人愤恨……这些形形色色的路人形象，都需要沈悠通过自己的反馈来刻画、描绘。
    而他的表现还不错，至少在张诚看来是合格的。
    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跟押送的军官说了一下，柴渊进入了满洲里火车站的卫生间。
    关上门的时候，张诚发现沈悠演绎的柴渊身上的气质变了，之前的犹疑颓靡慢慢变得坚定，坚定中还带着一种因绝望而生的坦然。
    插上门栓，用拖把和一堆杂物抵住厕门，柴渊拧开水龙头，用水声掩盖住卫生间里的响动。
    对着镜子，柴渊认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这是他作为末代皇帝的最后的尊严。
    从怀中掏出一把藏好的小刀，用力划开两腕上的血管，忍着痛将双手伸进冰冷的水池里，鲜血的红在水池里晕开，仿佛一朵彤云慢慢绽放，给人一种独特而诡异的美感。
    这些场景自然都是沈悠的想象，其他人未必能感受得到，张导却恰好也看见了。
    血就快要流干，虚弱的沈悠微闭着双眼，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他忽然无声的笑了，笑中带泪，有癫狂、有屈辱、有得意、有愧疚也有悔恨……
    回溯此生，不过一场幻梦。
    这一刻，沈悠仿佛化身柴渊，把柴渊自杀时内心深处的情感波动通过自己的感悟全部演绎出来。
    看到沈悠的表演，柴老太太早已泪流满面，她以前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起过满洲里的这段故事，但他当时下定决心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应该就是怀着现在这种心情吧。
    裴老站起来为他鼓掌，张诚手中的笔骤然紧握，然后又慢慢松了下去，他被沈悠的表演震撼了。
    对沈月楼，他并没有期待。
    甚至给的剧本，也只是在整个故事里随意截取了开头的一段，他没想到沈悠能交出这样一份出人意料的答卷。
    听到裴老的掌声，沈悠才慢慢从柴渊的角色中抽离出来，他擦了一下眼泪，给台下四人鞠了一躬，默默退场。
    沈悠离开试镜间之后，张诚看向三人问道：“四名试镜演员都看完了，大家说一下自己的意见吧。”
    裴老笑着说道：“我觉得沈老板的表演最震撼，若是由他来演第一段，绝对会比吴大卫更加出彩。”
    “我也觉得沈老板演的挺好。“柴老太太笑着附和一句，又道：”当然，天盛那孩子演的也不错，要是非要我选，我投郭天盛一票。不过，沈老板刚才的表演确实打动了我。”
    她虽然表态要支持郭天盛，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在推荐沈月楼。
    看到这般情形，刘鑫沉声道：“我跟裴老的意见有些不同，沈月楼刚才虽然演的不错，但演技仍有些青涩，能看出很多斧凿痕迹，比不上吴大卫的演技娴熟，说他演第一段能比吴大卫更好，我也不认同，我投吴大卫一票。”
    裴庆丰立刻反驳道：“刘总，您是生意人，可能对艺术不太了解，真正好的表演，并不是一味追求消灭表演痕迹，有时候，好的演员可以把表演痕迹也变成表演的一部分，化腐朽为神奇，从而成就他的演技。”
    ”你，你这是什么歪理，我说不过你……“刘鑫被裴老给怼的没了脾气。
    听完了三人的意见，张诚直接在郑飞鸿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叉。他的笔在剩下三个名字上徘徊，更多时候是停在沈月楼和吴大卫的名字上。
    刘鑫并不着急，这个人选一时半会应该定不下来，后面还可以慢慢再做张导的工作。
    然而，张诚却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先把事情搁置，而是一拍桌案，直接圈定了沈月楼。
    张诚对裴庆丰说道：“裴老，麻烦您告诉沈老板，接下来，他有的忙了。”
    领会了张导的意思，裴老一脸惊喜说道：“好，这事我去跟沈老板说。”
    柴老太太也道：“帮我给沈老板带一声恭喜，期待日后一起共事。”
    刘鑫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当着柴老太太和裴庆丰的面，他不可能直接质疑张导的决定，有些话只能在背后说。
    等到柴老太太和裴老都出了门，刘鑫这才说道：“张导，您知道您刚才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吗？之前，杜兰特先生已经做出承诺，只要我们把柴渊的角色给吴大卫，他愿意再退一步，让出百分之三的票房分成额度，这可是数亿华元的大生意啊。”
    “这些年，我为公司赚的够多了。”
    张诚叹息一声：“这些年，在商业和艺术的选择上，我做了很多妥协，大多数时候，我都选择了商业。这一次，我要遵循自己的内心，我选择艺术。”
    “可是，吴大卫也不差啊，您之前不是也看好他吗？”
    “确实，从项目一开始，公司说要内部选角，结果整个巅峰娱乐都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我们只能公开招募。
    在吴大卫、郑飞鸿和郭天盛中，我确实觉得吴大卫最合适，直到，我看到了沈月楼。
    我知道，即使选用吴大卫，《末代皇帝》也会成为经典，但是，这次，我要拍的是经典中的经典，一部可以载入电影史册的电影，它将成为我的垫棺之作。”
    刘鑫不确定的问道：“那个沈月楼真有那么好？”
    “至少，我看到了这个可能。”
    感觉到张导不可动摇的意志，刘鑫也不再多劝，他叹息一声，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