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外科住院部。
李德刚躺在病床上,愣愣地瞪着天花板,床边站着一男一女。
观其年龄和长相,应该是李德刚的母亲和兄长。
嘎吱!
一位中年男子推门而入。
他穿着一套崭新的警服,手里握着牛皮纸的大信封,左胸挂着一张胸卡,上面写着身份和职位。
名字:李定邦。
单位:驻坝县城关镇缉捕所。
职务:所长。
“老公,你来了。”
“老爸,您来了!”
李定邦风尘仆仆,脚下生风,一时也顾不上妻子和大儿子的问候。
他急步走到病床前,温言询问小儿子的伤情:“手术之后,伤口疼不疼?”
“麻醉刚过,痛入心扉,但我忍得住!”李德刚的语气中含有强烈的阴狠。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李德刚捂着脸上的绷带,竖起三根手指,瓮声瓮气地回答:“三管齐下,断其后路!”
“哦?三管齐下?具体哪三管?”李定邦抖动信封,饶有兴趣地问。
说实话,在李定邦的心目中,儿子受伤并不可怕,破相也不可怕,说不定还能吃一堑长一智,反而有助于成长。
令他担心的是,儿子的智商问题。
这年头,智商欠费不在线,轻则败光家底,重则丢掉小命。
李定邦很想通过突发事件的应对,考察李德刚的智商和情商。
这才把信封捏在手里,暂时不予展示,而是先了解儿子的想法。
“首先,向城关镇缉捕所报案,由医院出具伤情鉴定,最终把黄真捉拿归案,但必须控制好拘捕时间,既不能提前,也不能延后,最好是在高考前的十天左右,以免黄家通过自身的关系网把黄真从‘看守所’捞出来!”
“老爸,我是说看守所,不是说拘留所,这是刑事案件与民事纠纷的区别,您懂得!”
“其次,要求学校开除学籍,并且记入黄真的个人档案,彻底断绝复读再考的希望!”
“第三,半年后,春节前,等到大家差不多忘记了这件事情,再由大哥暗中安排人手,予以最猛烈的还击,最起码也要下半身骨头粉碎,终生与轮椅作伴!”
“这就是三管齐下,断其后路!”
听完儿子的一席话,李定邦有一种老怀大慰、后继有人的感觉。
这一刻,李定邦念头通达,扭头侧视妻子,笑眯眯地问:“继芬,你怎么看?”
作为李德刚的母亲,刘继芬当然舍不得儿子流血受伤、面容破相,她恨不得作孽的凶手去死。
而且,她有这个能力。
刘继芬重重点头,表示赞同:“我觉得儿子的考虑很周全,既有近期目标,也有远期计划。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风险,我要给儿子点赞!”
“同时,我会动用监察所的同事关系和审判所的亲戚人脉,确保案件审理的过程中,执行从重从严的判案原则,从而预防同类案件的再次发生,进而维护校园的教学秩序!”
听到母亲振振有词的支持,李德刚的嘴角露出“一切在握”的笑意。
如果不是伤口刚刚缝合,他肯定要纵怀大笑。
然而,李德刚的长兄却是另有想法,当即提出修改意见。
“据我所知,黄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关系网,我们根本不用瞻前顾后,也不必等到半年以后再报复。也就是说,报仇不隔夜才是念头通达的不二选择!”
乍然听到“报仇不隔夜”的说法,李德刚双眼一亮,问道:“大哥很了解黄家吗?确定黄家没有反扑的力量吗?”
很简单的一句问话,却引来长长的一则故事。
“我确实很了解,且听我慢慢道来。”
“一年多以前,我在咱们家的汉王大酒店招待郡府贵客,却在洗手间与另一个包厢的来宾因为几句口角而大打出手。”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有两个人的身手,明显超出普通人,疑似退伍军人。”
“我就留了一个心眼,暂时叫停全武行,并在事后进行调查,以免不小心撞上铁板,最终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查,才知道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
“对方的东道主,正是县医院的男科医生,名叫黄建武。他接待的来宾中,确实有两位退伍军人,但都是乡下出身,职业是商品房小区的保安,根本不用多虑。”
“倒是黄建武的医生职业,让我有几分顾虑。”
“于是我继续调查,发现他的父亲名叫黄老抠,是留侯镇的农民;他的兄长名叫黄建文,是紫柏山的护林工;他的妻子也是一名最底层的医生,而他的侄儿名叫黄真。”
“没错,就是黄真,与小弟同一所中学,而且还是隔壁班!”
“呵呵……”
“黄家这样的家庭背景,根本不值一提,我当然不需要忍!”
“没几天,小威率领众人堵在医院路口,不仅狠狠地教训了黄建武一顿,还朝着胯下踢了一脚!”
“听说,黄建武住院的时间长达四个多月,前后花了十几万医疗费。嘿嘿……”
“这件事情距今一年多了,黄建武既没有报案,也没有报复,我和我的伙伴们还是照常过日子!”
“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现如今,小弟的脸上缝了79针,就算拆线也是破相,肯定影响以后的生活,作为大哥的我,绝对绕不了黄真!”
“一句话,报仇不隔夜,我吃定了黄家!”
李定邦和刘继芬面面相觑,这才知道儿子在管理酒店的过程中,隐瞒了很多事情。
好在儿子的行事风格,与自己一脉相承,既有三思而后行的稳重,也有一击必中的狠辣。
凡事不莽撞,不冲动,谋定而后动,直到看准了才出手,说明胸有城府,心有成竹,这……很好!
李定邦欣慰点头,拍拍手里的信封,一锤定音:“这里面既有黄家的详细信息,也有医院出具的伤情鉴定,还有缉捕所调查取证的笔录,几乎铁证如山,不容翻案。所以,报复行动由阿强主持,一定要讨回公道!”
“yes-sir!”
李德强举手敬礼,如同最听话的小兵,顿时逗笑了一家四口人。
一时间,病房里其乐融融,尽显和睦,再无阴霾。
其实,在李德强的内心深处,已经做好了“一场车祸,碾死了事”的规划和安排,只是因为这里是医院的病房,他担心隔墙有耳,这才隐晦行事,并没有据实而言。
没错,他就是这么狠。
而榜样,就是李定邦。
正所谓,家学渊源,言传身教。
这真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亲情最重要!
……
黄家四合院,东厢房。
黄真盘腿而坐,双眼闭合,显然是在修炼。
不多时,睁开双眼,心中盘算:“银杏叶虽然有毒,却另有妙用,银叶酸真的很神奇!”
“两门术法只差一步就练成了,估计再吃一顿饭就可以进入实用……”
“呃,好香!”
一股非常好闻的肉香从门窗的空隙飘进东厢房,顿时引动黄真体内的馋虫。
那是羊肉的迷人香味。
意味着黄老汉承诺的全羊宴,也意味着一家六口的团聚和节庆。
黄真不由分说,立刻下床,抓起手机,启动电源,打算去厨房吃午饭。
不曾想,还没打开房门,就听到手机响铃,正是好兄弟张小铁的来电。
“小铁,有事吗?”
“靠!你一天到晚都关机,到底搞什么鬼?”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关机的时候,肯定是在练气功!”
张小铁无语问苍天,差点在电话的那一头暴走。
“练个毛线的气功!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练气功,一直没效果,反而把你自己练成傻比了!要不然,以你的努力和拼劲,学习成绩也不可能那么差劲!”
黄真目光一扫,摆在书橱中的几百本气功杂志顿时映入视野,不禁粲然一笑,唱道:“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
“笑个机八毛!”张小铁怒不可遏,直接爆粗口,“话说,李德刚那孙子的事情,你到底想不想听?”
“你讲,我听!”
“前两天,你在电话里说,一不小心把李德刚那孙子打成了猪头,朕~心~甚~慰~呀!”张小铁拖着长长的腔调,显然很得意,显然在装逼。
“滚!说事情!”
“哈哈……”张小铁笑过之后,继续卖关子,“这两天,我死缠烂打,催着我爸找关系,就怕你失去高考机会。”
黄真急促地问:“张叔怎么说?结果怎么样?”
电话里终于传来答案:“听好了,总共有三个方案供你选择……”
说到张小铁的父亲,就不得不提到张屠夫——宰杀牲畜的生活技能早就点到满级。
这位张屠夫,正是张小铁的祖父,与黄老汉年龄相仿,辈分也相仿。
张黄两家,比邻而居,和睦相处,互助友爱,正好应了那句“远亲不如近邻”的老话。
到了张小铁父亲这一辈,也就是张文国和黄建文这一辈,正好处于国门打开的变革时代。
那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切均有可能。
张文国心思活络,下海冲浪,终于成为时代的弄潮儿,如今已是天汉郡的千万富翁。
如果不是张小铁记挂乡下的鳏居祖父,早就在天汉郡的贵族学校就读,哪里有可能在落后的驻坝县上学?
现如今,黄真出了事故,很可能失去高考机会,对于十年寒窗的学子来说,这是一场灾难。
抱着“防患于未然”的心态,黄真当然要提前做准备,而张小铁也不负所望。
黄真脸色一肃,问道:“哪三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避其锋芒,主动认怂。反正以你的成绩,怎么也考不上本科,不如明年再考!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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