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谆谆教导

    “啾……啾……”
    几道急促悲凉的仙鹤长鸣声，将花红裳从静坐中惊醒，她当即意识到出事了，不假思索地长身而起，朝着后山的仙鹤殿狂奔而去。
    后山宫殿，仙鹤挥舞双翅，缓缓降落在地上，豢养仙鹤的这群人，顿时看见鹤背上的周方，只见他满身是血，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一众人等，慌忙涌上前去，只见周方面如淡金，气若游丝，胸口之上，还插着一把断剑，很显然，是受了极为严重的伤。
    原来，周方受伤昏迷后，被去而复返的仙鹤发现，便被驮着飞回了燧神峰。
    “周爷，周爷，你这是怎么了？”
    成安分开众人，看了看周方的伤口，暗暗摇了摇头，故意在他耳边大声叫喊道，“是谁伤了你？兄弟们这就去替你报仇！”
    能够打伤周方的人，成安等绝不是对手，众人闻言均是面皮暗自抽动，知道他不过是在说场面话。
    “滚开！”
    花红裳到达之时，这群人正在七嘴八舌地争吵，有人说要将断剑拔下，有人说先止血，彼此之间吵个没完，她不禁柳眉倒竖，暴喝一声道，“无关人等，还不给我速速退下！”
    看见花红裳面色不善，一干人等纷纷退避左右，不敢再多说什么。
    “怎么伤得这么重？”
    仔细看了看周方的伤势，花红裳眉头高蹙，转头向蹲守在一旁的仙鹤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被何人所伤？”
    “嘎……嘎……”
    仙鹤嘎嘎叫了两声，晃了晃狭长硕大的脑袋，示意自己不知道。
    “真是棘手，看来要送去大小姐那里，才能治愈。”
    花红裳拿定主意，对仙鹤吩咐了两句，自己也乘坐一只仙鹤，一前一后地朝着燧神宫去了。
    “成爷你说，受了这么重的伤，周爷还有得救吗？”
    两只仙鹤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这个时候，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向成安问道，不过不等成安说话，那人就啧啧说道，“看他那模样，十有八九怕是没得救了吧？”
    “收声！”
    成安面上厉色一闪而过，断然喝止道，不过他双眼细眯起，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久久看着仙鹤离去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启禀大小姐，出事了。”
    燧神宫内，花红裳小心翼翼地将周方抬下鹤背，飞快说道，“周方被人打伤，现在奄奄一息，生死不明，恳请大小姐出手，救他一命。”
    “什么？”
    宫殿深处，传来一道略显诧异的声音，隐隐可见火光闪动，下一刻，花舞勺的身影就凭空出现在大殿之中，只见她扫了地上的周方一眼，面色当即变得古怪起来，“红裳，他没事。”
    “没事？”
    花红裳愣住了，下意识地看了看地上双目紧闭、浑身是血的周方，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小姐，这……这怎么可能？”
    “你先把他胸口的剑拔出，再喂一颗玉露丸，半个时辰内，他就会醒来。”
    花舞勺一脸平淡，随口吩咐了两句，就信步走入宫殿深处，完全一副无动于衷的随意模样。
    虽心有疑虑，但对花舞勺敬若神明的花红裳，不敢忤逆对方，手上稍稍用力，将周方胸前断剑拔出，只听得“噗嗤”一声，殷红鲜血如箭一般溅射而出，洒了花红裳一身。她慌忙用手捂住伤口，喂了一颗玉露丸到周方口中。
    几息之后，周方胸前鲜血就缓缓止住，不再继续渗出，与此同时，他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起来。
    “这药，竟然这么神奇？”
    看着手上盛着玉露丸的小瓶，花红裳美目之中，流露出诧异之色，略一思索，就郑重其事地将其收入怀中。
    这种救命药丸，自然要慎重保管。
    只是她并不知道，周方之所以能如此快痊愈，在于他体内金丹的药效，在玉露丸的催化下，源源不断地从丹田处渗透出来，使得血肉飞快蠕动生长，这才能飞快止住流血。
    “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炷香的时间后，周方刚刚睁开双眼，就见神色恬淡的花舞勺走了进来，淡淡问道，“依照你的修为，即便遇上炼体九层的人，也可以从容退去。况且，你还有一段不小机缘，远胜寻常炼体八层修士，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
    她只扫了一眼，就看出周方的修为。
    “多谢大小姐搭救之恩，这次，是属下疏忽大意，遭人暗算了。”
    周方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当下将事情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最后自责道，“这些人等，实在是狡猾，也怪属下一时心软，竟让他有了可乘之机。若是当时，属下硬下心来，将他等人直接格杀，也就不会有后面诸多事情了。”
    “你们可知，修仙的目的何在？”
    听闻周方的话后，花舞勺久久没有出声，半晌突然对着两人问道，“世人都羡慕修仙，千方百计想要拜入仙门。你们二人，对于苦寻无门的芸芸众生来说，已经完成他们毕生夙愿，甚至距离仙人，也不过差了临门一脚。只是尽管这般，你们二人可知道，修仙究竟是为何？”
    “为证大道？为求永生？”
    周方和花红裳对望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讶色，不明白为何在这时，花舞勺突然问出这番话来。
    两人沉默了半晌，才由周方说道。
    “证大道？得永生？”
    花舞勺点了点头，脸色依然一片恬静，看不出任何表情，继续说道，“天地法则下，苍生难逃一死，草木必会衰枯，万物皆难以逃脱。芸芸众生，往往活不过百年，就要化作黄土一钵，长寿如龟者，也不过数百年寿命，寿元一尽，也难逃一个死字。不过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其中缺的‘一’，正是留给众生的一线生机。”
    “所谓仙道，就是通过秘术修炼，突破凡尘宿命，因果轮回的枷锁，印证永生大道，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成为永恒存在，不生不灭的仙人。求仙之道，就是脱离天道，凌驾天道，甚至是创造天道。”
    “但是你们又知道，想印证天道，是何其艰难吗？”
    花舞勺话锋一转，又说道，“修炼的境界，共有九层之多，包括筑基、金丹、通神、元婴、洞灵、玄机、万相、混沌、大乘等。每一个境界的提升，不止需要千百年苦修，还要有莫大机缘，更得抵御天地降下浩劫，如此才能朝着达到大乘境界，白日飞升，成为真正的仙人，与日月齐辉，和天地同寿。”
    “但如果你们认为，只靠苦修和机缘，就能够飞升成仙，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除了个人修行之外，修士们还有宗门束缚。这种束缚，不止是在宗门遭遇危难之际，需要挺身而出，拯救危难，逆转乾坤。更要遵守宗门意志，必要时去侵犯、攻打其他门派，烧杀抢掠，抄家灭门，甚至是无所不用其极。到时候，你们面对的，都将是不死不休的浴血战斗，稍微一个不留心，就有陨落的危险。”
    “单单在我们站立着的这片大陆之上，就有上清宗、太清宗、玉清宗、天星门、正一派、御玄宗、澧都教、会元宗、天罗宗这九大门派。除了这些门派外，在遥远的蛮荒之地，还有数不清的各种兽修，它们十分神秘，据说有的天生异体，有的是上古遗种，还有一些，身上流淌着神兽血脉，都是上天眷顾的种族。它们当中的一些高手，丝毫不亚于人类顶尖高手。
    “除了这片陆地，在浩瀚无边的海洋里，还有各种形形色色的异修，据说它们的实力，甚至比那些兽修更为强大。传闻之中，海外修仙门派之中，有个叫蓬莱仙岛的人类门派，实力比三大宗门加起来还要强大，但就是这样一个门派，一度被海中的异修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堪堪自保而已。”
    “除了这些外，在浩瀚星空之中，还隐藏着各种修仙门派，厉害人物。有些门派，强大到直接占领一座洞天，一个星球，有成千上万的核心弟子，并控制着数十个大陆、星球，实力是太清宗的十倍、百倍。”
    “这些强大势力，每年都会因为修仙资源，而产生摩擦、争斗，轻则门徒之间大打出手，重则门派之间爆发混战，甚至可以持续数百年之久。就算是玄机、万相境界的修士，在这种级别的争夺当中，也有可能身死陨落，一身通天修为，化为乌有。”
    “就算在一个门派之中，弟子之间的各种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也是络绎不绝。之前我遭遇的那些事情，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每年，太清宗多少内门弟子、真传弟子，都有很多不明不白地失踪。甚至一些天纵之才的核心弟子，陨落的也不在少数。”
    “你们，现在知道，修仙永生之路，应该有多难了吧？”
    一番话说下来，听得周方、花红裳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花舞勺悠悠说道，“不要以为你们能进入太清宗，就很了不起。实际上，不止是你们，就连我自己，也不过是蝼蚁一只，每天活着，就是一种幸运。说不定哪一天，就像何子安、何子之等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成仙之道，竟然如此艰难？”
    周方喃喃自语道，“不止和天道斗，还要和其他门派、异修斗，甚至是同门之间，也要明争暗斗，稍微一个疏忽大意，都有杀身之祸。”
    “那怎么样，才能够证大道，成真仙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花红裳，突然开口问道，“大小姐，你说的这些，奴婢定会铭记于心。只是，印证天道如此艰难，要如何才能够成功？”
    她脸上一片坚毅之色，丝毫没有因为花舞勺的话，而感到挫折沮丧。
    “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最近，我才找到答案。”
    花舞勺的声音，飘渺不定，又真真切切，响在耳边，又萦绕在心头，像一道霹雳闪电，划破满是迷雾的夜空，将天地全部照亮，“修仙，其实就是修心！”
    “修仙求长生，实际上违背天地法则，和道为敌。工于心机、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等等，这些统统不是证道的法门，只是天道降下的雾障，迷惑心机，为的是让我们，丧失本性，丢弃初心，最终难以证道，不得不死在天地法则之下。”
    “证道一途坎坷，我等逆天之人，只能见神杀神，遇佛灭佛，扫清障碍，斩杀假相，始终固守自己内心，勇猛精进，自强不息，才能念头通达，拔开迷雾，领悟真谛，最终觅到冥冥中的一线生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此话一出，顿时一股冷峭刺骨的肃杀之意，充斥着整个大殿。
    “原来是这样……”
    周方低下头来，反复咀嚼着这番话，半晌才恍然大悟道，“文蜀和尚、武卫道人等人，其实是天地法则的试炼，为的是扰乱我的道心，设置重重魔障，进而抹杀我修仙的可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看到周方若有所思，花舞勺微微有些动容，不动声色地问道。
    “杀！”
    周方宝相庄严，无喜无悲，却从牙缝之中，蹦出一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