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陈禹全身已是大汗淋漓,渐渐汗透衣衫。不论他是使出地堂拳就地打滚也好,或者纵横跳跃也好,赵半山始终身在半空,将自身重量压在他身上,使他没有办法甩脱。
陈勇见赵半山的武功如此神妙,慢慢体会到他不使半分力道,却能制敌的妙理精义,那真是又惊又喜!
只见陈禹身上汗水一滴滴地落在地下,就像是在一场倾盆大雨下淋了半天一般,不多一会儿,满地都是水渍。
陈勇还道他是出尽全力,疲累过度所至。马行空、王剑英等行家,却知陈禹每流一滴汗水,功力便消耗一分。待得汗水流无可流,那便是油尽灯枯、毙命之时了。
陈禹自己也何尝不知?只觉全身酸软,胸口空空洞洞难受之极,他猛地想起:“我使云手累死吕希贤时,他身上所受、心中所感,定与我此时一般无异!这才叫做自作自受,报应不爽啊。”
一想到自己性命难逃,陈禹不禁害怕之极。他那点刚勇之气尽消,再没半分力气与之相抗。
陈禹突然间双膝跪下,哀声号叫道:“赵三爷,请你饶命啊!”
赵半山轻轻向后一纵喝道:“留下你这奸徒又有何用?除了害人你还会干些什么?”
赵半山挥掌正要向他天灵盖击落,却见他仰面哀求,满面都是惊惧凄惨之色。赵三爷素来心慈手软,纵使遇上穷凶极恶之徒。只要不是正好撞到他在胡作非为,常起怜悯之心。擒住教训一番,也会释放,给他们一个能够改过自新的机会。
此时陈禹已是筋脉散乱,全身武功尽失,已是一个废人。就算他不痛改前非,也已无法再继续作恶。眼见他神情可怜,右掌停在半空,不即击落。
赵半山转头看向孙刚峰说道:“孙兄,此人功夫已经废了,凭你处置吧。只是小弟求你一件事情,留他一条性命,你看如何?”
孙刚峰望向赵半山,又望向陈禹,甚是为难。他转头看向吕小妹时,见她双目中喷出怒火,恨恨地瞪着陈禹,登时有了主意。
孙刚峰向赵半山跪拜说道:“赵三爷,今日你为我北宗清理门户,孙某这辈子永感大德!”
赵半山忙跪拜还礼说道:“孙兄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辈侠义中人的本分之色。何况你我同门,休戚相关,又何需言谢?”
孙刚峰说道:“赵三爷,你说什么,做兄弟的不敢驳回半句。但吕小妹的父亲是给这奸贼活活打死的,她兄弟是这奸贼亲手杀的!饶与不饶,只好由小妹做主。赵三爷,你说是不是呢?”
赵半山当下点了点头,心知有理,自己的确应该听听吕小妹的意见。
孙刚峰向吕小妹厉声说道:“小妹,你要报仇雪恨,有胆子就将这奸贼杀了!你如心软害怕,不敢出手,就让他走吧!”
吕小妹身子虽然打颤,心中却无半分迟疑。她提着陈禹威胁自己掉落的那把尖刀,径直走向陈禹而去。她身高还不到陈禹胸口,尖刀向前戳出,直刺他的小腹!
这时陈禹已是四肢酸麻,能直立不倒,已是万分勉强。他见小妹挺刀刺来,拼尽全力大吼一声,侧身躲过小妹的一刀,转身就走。吕小妹提着尖刀,随后追去。
陈禹脚步蹒跚,跨出长窗,奔向厅门。他见厅门紧闭,忙伸手去推,不料大门竟然奇热,嗤嗤几声响,竟然冒出白烟!陈禹的两只手掌已给大门黏住。
他大惊之下,奋力回夺,但全身劲力已失,一个踉跄,身子反而靠了上去,贴在了大门之上。只听得陈禹惨呼一声,便即全无声息,身体贴在那大门之上,而且冒起了白烟。
吕小妹看着这一变故,吓的惊叫一声,尖刀落地。她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身体冒烟的陈禹,不敢动弹了。
这一下变故可没一人料想得到,众人一呆之下,一齐拥到门前,鼻中只闻到一阵焦臭,跟着热气扑上身来,
那厅门竟是极厚的铁门,而且烧得炽热。陈禹给黏在门上,片刻间已然被烫死,尸体慢慢被烧焦,也算他恶贯满盈,该受到的惩罚吧。
众人为铁门上的热气所逼,都向后退。王剑英叫道:“师嫂,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商老太母子已踪迹不见,连厅中的仆人也不知去向。王剑英急步走向内堂,却见通向内堂之门也已紧闭。那门正中绘了一个八卦,很明显也是钢铁所铸。
众人四下张望,原来商家堡这座大厅建造之时已别具用心,门用铁铸,不设窗户,墙壁极厚,非铁即石!
王剑英摆个马步,运劲于掌,双掌向墙壁排击过去。他现在是运足功力,力量何止千斤?但那墙壁竟然纹丝未动!
王剑杰心慌意乱,不住叫道:“商家师嫂,你干什么?快开门!快开门啊!”
赵半山沉住了气,欲寻出路,心想:“这大厅如此建造,本意就要害人,屋顶上也必布置严密,定是冲不出去的。”
这时厅中留着的是赵半山、陈勇、孙刚峰、吕小妹、王氏兄弟、马行空、徐铮、殷仲翔,一共九人,还加陈禹的一具尸体。但是都被困在这座铁铸石砌的厅中,却没半点办法。
忽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你们这些自命的英雄好汉,今日想逃出我商家堡的铁厅,那叫做千难万难!这铁厅是先夫商剑鸣亲手所建,他虽死去多年,还能制你们的死命。众位大英雄,你们可是服了么?”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循声望去,原来商老太这番话是从墙脚边一个狗洞中传进来的。
王剑英俯下身去,对着狗洞叫道:“师嫂,我兄弟与剑鸣师出同门,有恩无仇,为何连我们也要困在厅中?”
只听商老太说道:“剑鸣不幸为奸贼胡一刀所害,你既与他有同门之谊,就该设法替他报仇。今日遇上仇人之子,你兄弟俩却怕了外人,袖手不管。这等不仁不义之徒,活在世上又有何用?”
王剑英说道:“剑鸣师哥的死讯,我们今日才听到的,更不知是胡一刀所害!而胡一刀又在十几年前,就被苗人凤所杀,其实此仇也算报了。刚才我手上受伤中毒,不也是为了替剑鸣……”
一言未毕,狗洞中射进一枝箭来,若非王剑杰抢上一步踏住,伏在地下的王剑英还得中箭受伤!
原来商剑鸣是与苗人凤结仇,上门杀了苗人凤的兄弟和妹子。情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金面佛极不好惹,就造了这铁厅准备拿他。
哪知找上门来的不是苗人凤而是胡一刀,商剑鸣一向自负,一战之下,不及使用铁厅,就被胡一刀给杀了。
商老太既知胡一刀已死,而他儿子胡斐武功又高,还得赵半山相助,大仇难报。于是乘着赵半山与陈禹相斗、众人凝神观战之际,她悄悄与儿子出厅,关上了前后铁门,指挥家丁堆柴焚烧,就是要用众人活祭亡夫!
这座铁厅门坚墙厚,屋顶铁铸,外面烧火,厅中各人竟未知觉,待得陈禹烧死在铁门之上,各人已如笼中之鸟,却是插翅难逃了。
徐铮一直担心未婚妻马春花隔在厅外,不知会有什么遭遇。听赵半山说到可掘地道逃走,他便拔出单刀,将地下的一块大青砖挖起,突见一股热气冒将上来。
他伸刀在热气上升处一击,只听当的一响,竟为金铁撞击之声。王剑杰说道:“地底难道也是铁铸的?”
众人用刀接连撬起几块青砖,热气立刻扩散,厅内已是炽热难耐。整个厅底乃是一块大钢铁,很明显,商老太已经放火,要把众人都烧死在这大厅之内!
王剑英又伏到狗洞之前叫道:“商师嫂,你放我们出来,我兄弟为你取那姓胡的小杂种性命如何?”
赵半山低声说道:“这里大伙儿须得同舟共济,自己人莫吵,要先想法子一起出去才是!”
却听得商老太说道:“小杂种的性命早已在我手中,又何须你假惺惺相助?再过半个时辰,你们人人都成焦炭!哈哈,这里面没一个好人。姓胡的小杂种、马老头子,厅内好风凉吧?”
马行空皱眉不答。
商老太说道:“马老头子,你的女儿我会好好照料她的。你放心,我给她找一千个一万个好女婿,让她给你马家传宗接代!”
她这句话显然是说,她要将马行空女儿百般折磨后,再卖入窑子,任人欺凌!马行空心如刀割,他年纪已大,只担心独生爱女落在外面,要受这恶毒的老婆子折磨,心内自是苦不堪言!
王剑英站起身来,在兄弟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向赵半山拱了拱手说道:“赵三爷,咱们同在难中,兄弟可有句不中听的言语要不吐不快!”
赵半山拉着陈勇的手说道:“一切全凭王大哥吩咐!可是要加害这位小兄弟,却是万万不能!”
赵半山见王氏兄弟交头接耳,已知二人为了活命,想要先杀陈勇,再向商老太求情!
王剑英为他一言点破了心事,脸带杀气,厉声说道:“赵三爷,商老太的对头只这孩子一人。冤有头,债有主!大伙儿犯不着一齐陪个孩子做鬼!”
他向众人逐一望去说道:“各位说说,如若这样死了,冤是不冤?”
殷仲翔立即接口说道:“除了这孩子,大伙儿跟这件事全没牵连!”
王剑英说道:“马老镖头,你怎么说?”
马行空心知商老太与己有仇,未必能放过自己师徒。但眼前形势危急异常,只有设法脱身再说。陈勇是死是活,他也不放在心上。
便说道:“王大爷说得是,此事原与旁人无关!”
王剑英说道:“孙大哥,你来赶这趟浑水,那更加犯不着。姓陈的已经烧死,你与吕家小妹的仇已经报了!”
孙刚峰觉得他的话有理,不过心中极感赵半山之情。便说道:“赵三爷,不是兄弟不顾义气,倘是你赵三爷……”
赵半山厉声喝道:“你们有六人,我们只有两人!咱们倒要瞧瞧,是姓赵姓胡的先死,还是你们姓王姓殷的先死!”
说着赵半山已挡在陈勇身前,神威凛凛!他平常面目慈祥,说话温和,心肠极软。但面临生死关头,“仁侠”二字却顾得极紧。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竟不留半分余地!
预知赵半山能否救得了陈勇性命?在这烈火铁厅内的众人又该如何脱险?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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