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精锐只知道是随欧大人前去辽东的,真正知道皇帝在军中的,除了跟随小皇帝一起遣进军中的十几名大内侍卫外,只有欧信、裴钰、风雨秋、蓝凤凰、陈勇、王岳和张永少数几人而已。
张永自带两千名锦衣卫,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就这样,他也一个人都没有说过小皇帝也在军中。只是告诉他们,自己此行,是奉小皇帝的旨意,务必要保护好欧大人和他身边之人。因此这两千锦衣卫高手,对欧大人和其身边人,都是格外关注,誓死守卫的。
欧信周围的人只有裴钰、风雨秋、蓝凤凰、王岳和陈勇,其余的都是小皇帝身边的那十几名大内的高手侍卫,所以欧元帅才敢直呼皇上。小皇帝嘻嘻一笑,晃了晃手中马鞭,乜斜了欧元帅一眼。
小皇帝才笑着说道:“要去你去,你才是奉旨入辽的大元帅嘛,我可是你手下的小小校尉,当与士卒们同行同止同样待遇。再说了,论身子骨儿,我比你可强壮的多!欧元帅,你不必处处担心我,只需要让林平之陪着我就好了。”
欧信知道,自己需要操心的事物众多,小皇帝跟随自己在军中,自己更是要多操不少心。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恢复,自然也不能与年轻的小皇帝相比。一个陈勇跟着陛下他又怎么能够放心?最后他还是留下了陈勇、王岳二人陪伴小皇帝。
风雨秋和蓝凤凰跟随着欧元帅,保护着他的安全。而张永自不必说,他此次出宫,就是为了照顾小皇帝的起居的,自然是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陪在小皇帝身边!
张永虽然有一个英雄梦,但是想成为英雄,和照顾小皇帝并不矛盾。到了辽东后,张永就会找机会,好一战成名!他一定要让小皇帝知道,自己一样是赤胆忠心,可以为了家国利益,抛头颅洒热血的!
他们是太监不假,但是他们同样有一颗利国利民之心。不是谁都像王岳那样,贪赃枉法,不择手段的搂钱。自己可不一样,我张永就是想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到时候提前小皇帝,就会有自己的大名!
众人正赶路间,小皇帝就看到欧元帅身边有一位大臣,是自己极其熟悉的,正骑马向自己极速逼近。小皇帝心知自己没办法躲避,为了不让更多人看到这种尴尬场面,他只得来到欧元帅说的那辆马车前,下马上车。
这辆四匹马拉的大车,外面看起来就是装货的,但是进入大车,竟然布置的极其精致。马车内铺着大红地毯,中间一张方桌,上面摆放着各色点心干果。车厢内灯火通明,王岳、张永、陈勇三人跟着小皇帝一起上车。
很快,马车的大门又被打开,李大学士进入车厢,小皇帝正在方桌旁端坐,王岳、张永、陈勇三人在小皇帝身后站立。欧元帅一起上了马车,随即车门被人从外面关上。
李东阳紧走两步,走到方桌近前,跪倒叩头说道:“臣李东阳恭请陛下回宫!陛下不与老臣说一声,就私自出宫,万一有什么事情,老臣如何担待的起?更何况辽东正在大战,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老臣誓死也要带陛下回宫,还请陛下体恤老臣的一片苦心!”
欧元帅和陈勇二人面面相觑,不是事先说好了吗?李东阳来见小皇帝,只是正常交接一下工作,如果朝中有处理不了的文书,再用八百里加急,送于辽东,让小皇帝亲决吗?
小皇帝说道:“李太傅,朕还是太子之时,是你教我,‘人主赏所爱而罚所恶;明主则不然,赏必加于有功,刑比断于有罪。善为国者,内固其威,而外重其权。如此则征敌伐国,莫敢不听也。’
而今辽东危矣,朕已答应欧元帅一起前往辽东,以振军心。现如今国库空虚,只有上下一心,齐心协力,方能顺利拿下这场胜利!朕以为,我亲自前往辽东,定能够让将士们一起奋勇杀敌,助辽东大捷!”
李东阳心知陛下此次亲上辽东,的确是正确之举。但是自己却不得不劝其慎行,与当时帝师所教相左。他看着一脸惶恐惆怅的小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
李东阳说道:“陛下,臣此次放您前往辽东,实是万不得已而为之!臣会竭尽所能帮您管好大后方,但是陛下一定要小心谨慎,万勿冒进!朝中诸事陛下不必挂念,但是陛下必须给老臣一封诏书,在必要时臣取出,以安万安民心!”
小皇帝当即吩咐张永,取出卷轴,自己提笔在手,刷刷点点,便写下一封诏书,将这圣旨递到李东阳手中。李东阳接过诏书,看了一眼,便不再言语,拜别陛下,打马扬鞭,回归京城而去。
自此小皇帝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里。他知道,有三朝元老李东阳在,京城必定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自己这次辽东之行,就可以安心了。这是自己励精图治,发愤图强的第一步,能不能走好,就看自己的毅力了!
当天晚上,大军在昌平停留一宿,昌平县令并不知道当今皇帝在军中,不过单是征辽元帅、京营提督这两块响当当的招牌,就足以让他忙前忙后不得清闲了。
欧信的大军依托驿丞馆,在小小的县城内驻扎下来,驿丞馆内的差役、厨子全被赶了出去,换上了张永带来的人。昌平县令只道这位皇帝面前炙手可热的提督大人太有官谱儿,倒也没有生疑。
还赶着送来二十几口大肥猪,见两位大人也没什么热情和他搭讪,就识趣地告辞离去了。欧信在临时设下的中军大帐内安排妥了夜晚宿卫和明日行程,他就习惯性的出帐巡营,顺便看看小皇帝怎么样了。
欧信带着风雨秋和蓝凤凰到了驿馆后院,正看到一位大内侍卫在此守卫。欧元帅微微颔首问道:“皇上头一次出京,这一路颠簸的身子也乏了吧?可曾安歇下了?”
那武官也是一副普通军中校尉打扮,闻言笑答道:“大帅您可猜错了,皇上兴致高的很呢,他刚刚洗漱完毕,便带了张提督等人一起出去了。”
欧信吓了一跳,脸上微微变色问道:“此刻天色已晚,皇上这是去了哪里?怎么没有人通知我一声?”
那武官忙解释道:“大帅不必担心,皇上只是去营中看望将士们了,他并未远行。皇上说自己想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你们既然不答应,他有机会就多去陪陪大家,体验一下真正的军旅生活。”
欧信这才放心,急忙转身向外走去,他边走边说道:“我去大营瞧一瞧,你就先歇着吧,不必相送。”
欧信匆匆出了驿馆,这座小城的驿馆设在城东头,外院儿原来是往返辎重车队停留驻扎的地方,周围砌了围墙,墙内驻扎了两千名锦衣卫,另外五千精兵驻扎在门外。此时外面应该正在吃饭,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肉香。
二十几口肥猪虽然不够大家伙吃的,但是各个营房再就近采购一些,也可以做到人人有肉吃。这时官军才出京城,欧元帅也愿意让部下伙食好一些,这样就不会有更多的思乡之情。
没办法,这次二十万大军,一多半是和自己一起讨伐日月神教的军队。还有五万人马,是京城内的精兵。这次一起出征的将官,都是欧元帅精挑细选出来的,所以他还是很放心的。
四下张望,欧信瞧见右边一处营房往来行走的人影甚多,便匆匆走了过去。士卒们正围坐在火堆周围,火上架着大饭锅,屠宰完毕的一口大肥猪已下了锅,大块的肉在汤锅中翻滚着,士卒们嘻笑交谈着,大口嚼着馒头、啃着骨头,吃的正香。
欧信还是一身将军装束,那些士卒见了他,纷纷起立行礼,欧元帅示意大家不要多礼,该吃饭吃饭,自己只是例常巡营,不必多礼。
欧元帅继续行走,斜刺里猛地闪出一条人影,一把就拉住了他的手腕。风雨秋和蓝凤凰都没有动作,这显然就是熟人了。欧信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那位京营提督张永。
欧信心中一喜,急忙也反手抓住了他问道:“人呢?”
他们人在外边,虽说近处没有外人,可是风送人语,唯恐被人听去,是以不敢直接说出皇帝二字。张永使了个眼色,拉着他向旁边走出几步,避到暗处。
向前边一努嘴,才悄声说道:“喏,在那儿呢,不许咱家跟着,咱家瞧他玩得开心,也就只在周围逡巡,不敢靠近去了。”
欧信向那处望去,只见火光熊熊处,映着一张年轻英朗的面孔,小皇帝穿着一身校尉衣衫正和那些大兵们席地而坐,肩并肩的挨着,用木棍儿插了冷馒头在火上烤,手里提着一根大骨头棒子不时咬上一口,聊的正开心呢。而陈勇正在小皇帝身边守护着,他这才放下心来。
一个满脸胡楂的老兵大大咧咧在他肩头砸了一拳,压得小皇帝肩膀一沉,那人哈哈大笑说道:“小子,欧大帅这次出兵,咱们兄弟可是从十二团营十万大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拉得开弓,上得了马!
拳脚刀枪使将起来,三五条壮汉都近不了身!瞧你们俩小家伙细皮嫩肉的,济得了什么事?哪是鞑靼、女真人的对手?你们俩都够细皮嫩肉的,可不要被鞑子掳了去,做了兔相公!”
那群人听到此人这番言语,都一起哄堂大笑起来。小皇帝缩回烤得表皮焦糊的馒头,撕下一块儿来塞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儿,边好奇地问道:“兔相公?啥是兔相公?”
火堆旁的大兵们放声大笑,旁边那大胡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瞧你这不通世务的样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欧大帅身边的。
鞑子那边的人个个长得身形彪悍,虎背熊腰的,就是女人模样也比男人好看不了多少。像你这么俊俏的小哥儿,若被他们掳了去,倒不必担心作奴隶,没准儿被他们的酋长弄去当爱妾宠着啦,哈哈哈……”
只见小皇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大兵这么说他自然知道所谓兔相公就是脔童了,不过小皇帝并未生气,生平头一次有人和他这么粗俗的说话,新奇之余倒是觉得好玩的很。
小皇帝不以为然的说道:“鞑子掳我妇人儿童,朕……镇子上常听北方来的客商提起,不过他们似乎劫掠粮草更多吧,抢过很多人么?”
几个大兵笑容渐敛,过了一阵儿,一个三十多岁、赤红脸庞的伍长叹息一声说道:“那是自然,这么些年来,鞑子攻宣府、攻大同、攻蓟昌,不知抢走了多少百姓。”
一个长得还有些斯文的官兵一拍大腿,恨恨地说道:“那群狗 娘养的,百姓畏于鞑子劫掠,能逃的都逃进中原了,那些祖祖辈辈靠着祖传几亩田地过活的百姓无处可逃,只能任由他们欺凌!
只要是老年、壮年男子,都被他们杀了,少年和妇人就被掳去做奴仆和妻妾,帮他们放牧、挤奶、缝衣造酒,捆驼帐房,你说掳去的不多?
嘿嘿,鞑子人少,一家放牧,方圆数十里就只有这一家再无其他人烟,河套地区吉囊部落,掳的汉人最多,一家蒙人不过四五口,倒有六七个汉人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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