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林平之怒吼道:“我不要你可怜,谁要你可怜了?我林平之剑术已成,什么也不怕啦。等我眼睛好了以后,林平之就要雄霸天下,什么岳不群、令狐冲;什么方证大师、冲虚道长,都不是我的对手!”
岳灵珊一惊之下,身体已从马车里面跌了出来。好在此时马车已停,再加上自己轻功了得,并没有受伤。岳灵珊又上了马车,叹了口气说道:“平弟,咱们总得先找个地方,暂且避上一时,将你的眼睛养好了以后,你再做这些打算如何啊?”
林平之扬着头说道:“我自有对付你爹爹的法子!只要他都不敢来伤我,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这天下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我又怕的了什么?”
岳灵珊说道:“这件事既然说出来难听的很,你自然是不会说的。爹爹他也不用担心你武功大进,大家便可相安无事了,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林平之冷笑着说道:“哼!岳大小姐,对你爹爹的为人,我可比你明白得多了。明日一早,我一见到人,就立即说出此事,让天下人都知道学习辟邪剑法需要自宫才能练得了!”
岳灵珊急忙说道:“平弟,那你又何必要如此啊?你这不是,这不是……”岳灵珊羞愧难当,林平之如果说出此事,我又如何能再和他在一起?我母亲又如何在这江湖中立足呢?
林平之哈哈大笑着说道:“那又何必?这是我保全身家性命的法门啊!明日我就要逢人便说出此事,这样不久自然会传入到你爹爹的耳中。岳不群既知我已然说了出来,便不能再杀我灭口啦,他反而要千方百计地保全我的性命!”
岳灵珊说道:“你的想法当真稀奇!你们已经撕破了脸皮,我爹爹恨不得杀你灭口,又为何要千方百计的保护你的性命?”
林平之说道:“这有什么稀奇?你爹爹是否自宫,一眼是瞧不出来的。他胡子落了,大可用胶水黏上去啊?旁人不免会将信将疑的。但是若我忽然不明不白地就死了,人人都会说是岳不群杀我灭口,这叫做欲盖弥彰!”
岳灵珊叹了口气,她只能默不作声了,但是她却是知道,如果任由林平之如此胡闹下去,华山派又该如何自处?自己和母亲又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日子?世人的眼光呢?
林平之说道:“我纵然双目从此不能视物,但是父母双亲的大仇得报,我这一生也决不后悔!当日令狐冲传我爹爹遗言时,说向阳巷老宅中祖宗的遗物,千万不可翻看,这是曾祖传下来的遗训。
现下我是细看过了,虽然没遵照祖训,却因此得报了父母之仇,也算是因此了却了今生最大的愿望。若非如此,旁人都道我林家的辟邪剑法是浪得虚名,福威镖局历代总镖头都是欺世盗名之徒!”
岳灵珊说道:“当时爹爹和你都疑心大师哥,说他偷取了你林家的《辟邪剑谱》,说他捏造公公的遗言,原来这一切……”
林平之说道:“就算是我错怪了他,那又怎样?当时连你自己,也不是一样的疑心他吗?”
岳灵珊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和大师哥相识未久,如此疑心于他,也是人情之常。可是爹爹和我,却当真不该如此疑他。这世上真正信得过他的,恐怕只有我妈妈一人了。”
林平之冷笑道:“你娘也真是喜欢令狐冲了!她为了这小子,你父母之间不知道口角了多少次!”
岳灵珊惊讶着说道:“我爹爹妈妈为了大师哥而口角?我怎么不知道?我爹爹妈妈是从来不口角的啊?”
林平之冷笑着说道:“他们从来不口角?那只是装给外人看的而已!连这种事情,岳不群也要戴起伪君子的假面具。我怎么会知道?我亲耳听得清清楚楚,这难道还会有假?”
岳灵珊说道:“我不是说是有假,只是十分奇怪。怎么我都没有听到过,你反而听到了?”
林平之说道:“现下说与你知,也已是不相干的事情了。那日在福州城中,嵩山派的两人抢了那袈裟去。那两人又给令狐冲杀死,袈裟自然是令狐冲得了去。
可是当时他已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之际,也只有你妈妈和你爹爹才能接触到他。但是袈裟却已不知去向,那又能到哪里去了?袈裟既不在令狐冲身上,定然是给你爹娘取了去!
所以自从福州回到华山,我便潜心默察,你爹爹掩饰得也是真好,竟然半点端倪也瞧不出来。你爹爹那时得了病,当然,谁也不知道的是,他是一见到袈裟上的《辟邪剑谱》之后,便立即拔剑自宫练剑所致。
旅途之中众人聚居,我自是不敢去窥探你父母的动静。但是一回到华山,我便每晚都躲在你爹娘卧室之侧的悬崖上,要从他们两人的谈话之中,查知剑谱的所在!”
岳灵珊说道:“你确定每天晚上,都躲在那悬崖峭壁之上,偷听我父母房间内的谈话吗?”
林平之说道:“正是!”
只听得岳灵珊叹息道:“你可是真有毅力啊!”
林平之说道:“为报大仇,我不得不如此啊!”
岳灵珊低声应道:“是,你的确是很有毅力!”岳灵珊心内翻滚,自己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林平之会每日都会如此去做,那么他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呢?人与人相互了解,真的是那么难吗?
林平之说道:“我接连听了十几晚,都没听到什么异状。有一天晚上,听得你妈妈说道:‘师哥,我觉得你近来神色不对,是不是练那紫霞神功有些儿麻烦?可别太求精进,惹出乱子来。’
你爹笑了一声说道:‘没有啊,我练功顺利得很。’你妈道:‘你别瞒我,为什么你近来说话的嗓子变了,又尖又高,倒像女人似的。’你爹道:‘胡说八道!我说话向来就是这样的。’我听得他说这句话,嗓声就尖得很,确像是个女子在大发脾气。
你妈道:‘还说没变?你一生之中,就从来没对我这样说过话。我俩夫妇多年,你心中有什么解不开的事,何以瞒我?’你爹道:‘有什么解不开的事?嗯,嵩山之会不远,左冷禅意图吞并四派,其心昭然若揭。我为此烦心,那也是有的。’
你妈道:‘我看还不止于此。’你爹又生气了,尖声道:‘你便是瞎疑心,此外更有什么?’你妈道:‘我说了出来,你可别发火。我知道你是冤枉了冲儿。’你爹道:‘冲儿?他和魔教中人来往,和魔教那个姓任的姑娘结下私情,天下皆知,有什么冤枉他的?
你妈说道:‘他和魔教中人结交,自是没冤枉他。我说你冤枉他偷了平儿的《辟邪剑谱》。’你爹道:‘难道剑谱不是他偷的?他剑术突飞猛进,比你比我还要高明,你又不是没见过?’
你妈道:‘那定是他另有际遇。我断定他决计没拿《辟邪剑谱》。冲儿任性胡闹,不听你我的教训,那是有的。但他自小光明磊落,决不做偷偷摸摸的事。自从珊儿跟平儿要好,将他撇下之后,他这等傲性之人,便是平儿双手将剑谱奉送给他,他也决计不会收的!
你爹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么说,咱们将令狐冲这小子逐出门墙,你倒似好生后悔。’你妈道:‘他犯了门规,你执行祖训,清理门户,无人可以非议。但你说他结交左道,罪名已经够了,何必再冤枉他偷盗剑谱?其实你比我还明白得多。你明知他没拿平儿的《辟邪剑谱》。’
你爹叫了起来:‘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妈妈缓缓地道:‘你自然知道,只因为这部剑谱,是你取了去的。’你爹怒声吼叫:‘你……你说……是我……’但只说了几个字,突然住口。
你妈声音十分平静说道:‘那日冲儿受伤昏迷,我为他止血治伤之时,见到他身上有件袈裟,写满了字,似乎是剑法之类。第二次给他换药,那件袈裟已经不见了,其时冲儿仍昏迷未醒。这段时候之中,除了你我二人,并无别人进房。这件袈裟可不是我拿的。’”
岳灵珊哽咽说道:“我爹爹……我爹爹……”
林平之继续道:“你爹几次插口说话,但均只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两个字,便没再说下去。你妈妈语声渐转柔和说道:‘师哥,我华山一派的剑术,自有独到的造诣,紫霞神功的气功更加不凡,以此与人争雄,自亦足以树名声于江湖,原不必再去另学别派剑术。
只是近来左冷禅野心大炽,图并四派。华山一派在你手中,说什么也不能沦亡于他手中。咱们联络泰山、恒山、衡山三派,到时以四派斗他一派,我看还是占了六成赢面。
就算真的不胜,大伙儿轰轰烈烈地剧斗一场,将性命送在嵩山,也就是了,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致愧对华山派的列祖列宗。他如将咱们四派杀得干干净净,这样一来,五岳剑派只剩下他嵩山一派,他要并五派为一,却也并不成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明显是有一群人骑马正在紧急赶路的声音。两人正在聚精会神的聊天,此时才察觉的到。
岳灵珊砖头探出车厢看后说道:“敌人快到了,果然是青城派的鼠辈。”
林平之问道:“你怎知道?”
岳灵珊说道:“他们欺我夫妻受伤,竟执火把追来,哼,当真是胆大妄为,肆无忌惮!”
林平之问道:“他们大家都手执火把?”
岳灵珊道:“正是。”
林平之多历患难,自然是心思缜密,可比岳灵珊机灵得多,他忙喊道:“快下车,这些鼠辈要放火烧车啦!”
岳灵珊一想不错道:“是!否则要这许多火把干什么?”二人一起跃下车来,岳灵珊握住林平之的手,两人走出数丈,便伏在路边的高粱丛中。
蹄声震耳,青城派众人驰近大车,先截住了去路,将大车团团围住。一人叫道:“林平之,你这狗贼,要做缩头乌龟么?怎地不探出头来?”
众人听得车中寂静无声,有人说道:“只怕是下车逃走了,我们是上车查看一下吗?”
只见一个火把划过黑暗,已经掷向大车。忽然车中伸出一只手来,接住了火把,反掷回去!
青城众人大骇,齐声喊道:“这狗贼还在车里!这狗贼还在车里!”
岳灵珊却更是大吃一惊,她和林平之说了这许久话,全没想到车中竟还有旁人,眼见这人掷出火把,手势极劲,武功显然是不低!
预知车厢之内藏着何人?他为何会一直偷听林岳二人谈话?林平之和岳灵珊的命运会如何?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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