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计
三年一度的大选总是很热闹的,尤其今年几个适龄的皇子都到了要指婚的年纪,各家命妇进宫走动得也勤快了许多,荣妃、德妃忙着给儿子选媳妇,掌管宫务的平贵妃和宜妃也不清闲,指婚这样的事情除了几个皇子,康熙一般不会亲自过问的,都是她们给先拟定了名单再呈给康熙,之后康熙看过没有问题就发下去。
承乾宫里,赫舍里氏头疼地在秀女名册上圈圈画画,这些日子她几乎每日都要接见递牌子进宫想给自家儿子女儿求门好亲事的命妇,忙得不可开交,她是第一回经手选秀之事,原本心中还忐忑,好在康熙似乎对她倒是挺放心,只让她看着办,这才心定了一些,且郭络罗氏经验比她丰富,所以更多的事情,她便都交给了郭络罗氏去处理。
而郭络罗氏显然是个很能干的助手,一众琐碎事情俱是打理得仅仅有条,眼见着复选过去,康熙只留下了三两个秀女下来填充后宫,剩下的让她们看着指给宗室,赫舍里氏也终于是松了口气,只要她们将名单拟定好呈上去,这事就差不多结束了。
这日,郭络罗氏手里拿着马佳氏和乌雅氏给胤祉和胤禛两个选定的福晋人选来见赫舍里氏,因为是人家亲额涅指定的,赫舍里氏自然是没有问题,看过就点了头,之后呈给康熙让他做决定就行,而郭络罗氏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反倒是问起她:“不知贵妃娘娘可有给太子爷选定福晋人选?”
赫舍里氏笑了:“太子妃的人选,皇上会亲自过目,不需要你我操心。”
“说是这么说,不过我倒是觉得贵妃娘娘您是太子爷的亲姨娘,且看着三阿哥四阿哥都有亲额涅帮着拟定人选,您就算代为帮太子爷拟定一个,再呈给皇上,不管皇上答不答应,也显得您对太子爷的一片关心之情不是?”
康熙确实有这个意思,私底下也与赫舍里氏提过,要她帮着胤礽拟定人选再呈给他,当然郭络罗氏是不知道的,只是她对郭络罗氏突然与自己提起这个的用意却是有些好奇,想了想,便道:“你说的也在理,这空着太子爷一个呈上去也确实不好看,只是这人选,我却是实在拿不定主意……”
郭络罗氏笑了笑,提醒道:“前几日,太后倒是提起过,和塔亲王家的那位小格格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想在京里给她找户好人家,若是把她指给太子……”
赫舍里氏皱起眉,打断她:“蒙古格格?皇上怕是不会答应吧?”
“贵妃娘娘,您怎么忘了,不单是太后,太皇太后当年也是想给这大清朝再找个蒙古格格做女主人的,皇上一贯孝顺,就算是顺着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意思,也不定会反对,再说蒙古亲王都亲自将女儿送来了,想必也是有这个意思的,皇上又怎好拂了人家的一番美意不是?我倒是觉得这人选挺合适的,那个格格你我也都见过了,长得好性子又温柔,皇上和太子爷定是都会喜欢的。”
康熙有意将那蒙古格格纳入后宫,郭络罗氏知道,赫舍里氏也未必不知道,不过听郭络罗氏这么劝说着自己帮太子爷选个蒙古格格,她的用意……怕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赫舍里氏心中怀疑,却不动声色,道:“行,那就依着你说,将那为格格的名字呈上去,再让皇上做决定吧。”
郭络罗氏看着她认真地在名册上写下名字,心中暗笑,成了。
之后郭络罗氏将给几位皇子和其他宗室拟定的人选册子整理好,交给郭络罗氏:“你派人送去乾清宫给皇上吧,方才嬷嬷来说小十五一直在哭闹,我得去看看他。”
郭络罗氏应下,就接了过去,出了承乾宫的门,就叫了人给康熙送过去,特地叮嘱:“记得跟皇上说,上面的名单都是平贵妃娘娘‘用心’挑选拟定的。”
人走之后,郭络罗氏得意地勾起了嘴角,这个提名十成十地康熙不会答应,她就是为了恶心他和太子一回而已,顺便,到时候康熙追究起来,那也是平贵妃多事插手太子选妃之事,是赫舍里氏其心可居要帮太子爷笼络番邦,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另边厢,长泰私下在神机营里安插人的证据确凿,再加上因为他渎职让自己在一众蒙古王公面前颜面扫地一事,康熙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出,直接将之革职撵回了家去,至于索额图,则也被连降了三级。
处置的圣旨下去之后,康熙却又不免怀疑起来,这呈上来的证据如此完整齐全,一般人怕是很难弄到手的吧?这显然是有备而来特地针对的长泰和索额图,明珠已经被他给赶回了关外去,那么做这些的人,难道是……胤禔?
思及此,康熙叫人去把胤禔给传了来,开门见山地问他:“神机营统领被撤了职,你在兵部待了这么久,这新任人选,可有好的提议?”
胤禔不紧不慢地答道:“神机营职责重大,护卫皇城又是皇上身边的亲兵,这统兵人选万不可草率了,儿臣以为皇上与其问儿臣有何提议,不如选一个您信得过的宗室,交给自己人手里,总是要放心一些的。”
胤禔的话让康熙有些意外,他原以为胤禔扳倒长泰是为了将神机营弄到手,应该趁机推荐自己人才对,只是他说的这番话却显然是没有这个意图的。
不管康熙是怎么想的,胤禔还确实是没有那个意思,而他一回去,揆叙便又再次找上了门来。
书房里头,胤禔靠在窗边,淡定自若地翻着书,揆叙却显得很有些焦急,问他:“爷,您怎么把那证据一开始就全部呈到皇上面前去了?这不是摆明了让皇上知道是您做的吗?”
一般说来,这么完整齐备的证据,要康熙不起怀疑是有人有备而来那几乎不可能,正确的做法应当是先找御史上奏,在皇帝下旨彻查的时候再一点一点把证据捅出去,如此才可免去故意针对之嫌,而胤禔反其道而行之,不但揆叙疑惑,胤禩也更是心下惊疑不定。
大哥他,莫非是犯糊涂了不成?
胤禔翻过一页书,冷淡回道:“这是爷的事情,皇上要怀疑也是怀疑爷,与你有什么关系?”
被他这么一呛,揆叙一时半刻地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表情分外的尴尬。
胤禔看他一眼,却又笑了:“爷与你说笑的,是爷糊涂了,这事没有考虑周全,先头皇上去找爷问话,爷看他的意思似乎也是起了疑心,虽然没明着说,应当是在怀疑吏部有人帮爷私下搜集证据对付太子爷和索额图几个,皇上似乎还有将之揪出来的意思。”
吏部有官员存档,各种履历升调记录一一记录在案,什么人有资格调任什么人是关系户细查之下便能看出个端倪来,但是一般人接触不到那些,也没谁吃饱了没事做费那个功夫去做得罪人的事情,但若是有心人故意想抓人把柄就不一样了,所以那么完整的一份关于调任升迁记录的证据,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出自吏部。
揆叙一听就慌了:“爷,那是奴才叫吏部郎中吴尔泰帮奴才弄来的,若是皇上查起来,这……”
“不用担心,”胤禔打断他:“不就是背上个处心积虑故意针对太子爷的罪名,爷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一回长泰被革了职,索额图又被贬了,太子爷也受了牵连被皇上疑心他想染指兵权,也算是值得了。”
“那神机营……”
“那个你就别想了,皇上的意思,是要以宗室出任,你回去吧,别再做多余的事情,有爷担着,不会牵扯到你的。”
揆叙听了依旧心有不甘,到底还是告辞走了。
人离开之后,胤禔又是狠狠翻过一页书,撇了撇嘴。
他确实不怕被康熙忌惮,反正康熙对他的怀疑和猜忌从来就不会少,从一开始他就是皇太子的磨刀石,他也早就看清楚了,只是这一回,他却是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挖他的墙角,虽然他已经几乎肯定了那个人是谁。
顺便,也让太子爷也瞧一瞧,是何人迫不及待地上蹿下跳想要浑水摸鱼。
如若他猜得没错,很快就有人要有动作推个替死鬼出来了。
再抬眼看一眼窗外,转角处听墙角的人影已经不见了,胤禔哂笑了笑,叫了方顺进来:“将火盆烧旺一些。”
方顺应下,叫人搬了些碳进来,问胤禔:“爷可是觉得冷了?”
“没事,你们都退下吧。”
胤禔慢慢走到火盆前,取出了那份他自从收到后就一直贴身带着的明珠给他的官员名册,看着火盆里的火舔吻上了炭石,越燃越旺,近乎烧红了他的眼,愣了许久,终是叹了叹气,将那册子扔进了火里。
火苗很快蹿起,将之燃成灰烬。
毓庆宫。
胤礽闭着眼半躺在贵妃椅上,听完凌氏的低声禀报,想了片刻,吩咐道:“东头所的眼线已经没有用了,以后不需要再搭理了。”
“嗻。”
“你退下去吧。”
凌氏离开后,胤礽唇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爱新觉罗胤禔,你有种。
行,咱们慢慢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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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
处置长泰和索额图的圣旨发下没两日,又接着有御史上奏参吏部郎中吴尔泰利用职务之便,私查誊抄官员密封档案,疑有以之敲诈勒索之嫌。
胤禩最近日子过得很不舒坦,胤禔的举动让他措手不及,他确实没想到胤禔会不惜让皇上怀疑他是故意针对太子而将那份证据原原本本地全部呈上去,他以为胤禔是个明白人,不该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才是,但无论如何,他很清楚若皇上真起了疑心,要清查吏部,没准就会查到他头上去,若是被皇上知道他滥用职权,私下收集证据,处心积虑挑唆大哥对付太子,他的好日子也就过到头了。
所以,当务之急,他必须推个人出去先洗清自己的嫌疑,既然皇上怀疑的是胤禔,那就让他怀疑到底好了。
康熙看着手里的弹劾折子,眉头紧皱,这一回上奏的都察院御史是赫舍里家的一个姻亲,与索额图关系密切,很大可能这是索额图或者说胤礽的反击,而他之前猜测的吏部有人帮着胤禔背地里搞小动作搜集证据对付索额图几个的猜测也得到了验证……
罢了,康熙把折子扔到一边,叹了口气,胤禔挑胤礽一派的毛病,胤礽也回击了,也算是扯平了,而且他本来就瞅着明珠被弄走之后要压一压索额图,这会儿倒是正好。
但太子爷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毓庆宫里,胤礽坐在书房桌案前,听着下人禀报康熙对那吏部郎中的处置,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镇纸,微眯起了眼。
上奏的御史一早就与索额图离心了,却被僖郡王岳希借着其母赫舍里氏的关系攀亲戚给挖了去,岳希……务尔占……胤禩?
胤礽冷嗤了一声,吩咐道:“你下去吧,爷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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