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端应下:“奴才明白,太子爷放心。”
岳端离开后,胤礽正欲上车,转头见胤禔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了,皱了皱眉,顿时就有些不悦。
胤禔走上前来,道:“你又吩咐了勤郡王替你去办事情吗?”
“……不劳大哥费心。”
“你还挺信任他的?”
胤禔这话说得有些酸,胤礽哂道:“是,又如何?”
沉默了片刻,胤禔又突然道:“太子爷是不是觉得,他比我,还要可信一些?”
“难道不是?”胤礽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反问。
“我是你的亲哥哥啊,殿下……”胤禔叹道。
“那就拿出你作为兄长的诚意来。”
胤礽不紧不慢地抛下这话,在胤禔略显尴尬的眼神注视下,哂笑了笑,转身上了车去。
作为兄长的诚意……胤禔苦恼地叹了叹气,这个,他还真的拿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别骂大哥了,他会这么一直纠结纠结纠结下去的,哈哈~~~~
☆、戴梓
校场上,胤礽站在枪靶前,摆正了姿势,微眯起的眼直视着十步之外的靶心,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从容不迫地扣下了扳机,正中红心。
一旁的施世范赞叹道:“没想到太子爷不但箭射得好,这枪法也是同样了得。”
胤礽扬了扬眉,收回手里的抢,握在手心里轻颠了颠,道:“这枪倒是做得挺不错的,这位工部侍郎还真不愧是个有本事之人。”
他手里的枪也是戴梓仿着荷兰人进贡的那些加以改良而成,比原先凌普帮他弄来的那把燧发枪似乎还要好用一些,胤礽心想着这种东西的更陈出新的速度倒真是快,稍不注意怕就要落伍了。
“戴大人的本事臣也听人说过,确实是叫人钦佩,”施世范说得真心诚意,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爷,勤郡王说,这戴大人不但这造火器的手艺好,人也够清高的,似乎并不怎么卖他的面子。”
“是嘛……”胤礽缓缓念着,片刻过后却是笑了:“无妨,总有一日他会感激爷的。”
施世范不解他这话的意思,胤礽却是不欲再说下去,回头面对着那枪靶,再次抬起了手,又一发弹丸出了膛。
身后蓦地响起了一阵笑声,胤礽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凉凉说道:“大哥怎么也有这个闲情逸致来这里,不用去办差吗?”
“哪里用得着日日办差的。”胤禔说着便走上了前来,而施世范则很直觉地退开到了一边去。
胤礽没有理他,换好枪弹,第三次抬起了手,手指才搭上扳机,另一个人温热的手掌就覆了上来,几乎是握住了他举着枪的手。
“你握枪的方式不对,这样一次两次还好,多来几下明个儿你就要觉得掌心疼了,”胤禔的嘴唇就贴在胤礽的耳边,慢慢说着:“而且这么握着很容易被反冲回来的力道伤到。”
他挨得这么近,胤礽觉得很不舒服,想退开身,胤禔已经带着他的手扣下第三枪,依旧是稳稳命中目标。
“可以了。”胤礽收回手,不自然地说着,胤禔又笑了笑,往后退开了身体。
轻咳了一声,胤礽收起有些尴尬的心绪,斜睨了他一眼,道:“兵部很闲吗?爷怎么最近总是看你到处晃荡?”
“说闲也不是很闲,雅克萨打完了,跟罗刹国的后续谈判事宜还得准备着,不过嘛,”胤禔说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大事有尚书大人盯着,小事勤郡王也能让人做得七七八八了,当真无愧于汗阿玛赐他的这个封号,于是爷便成了闲人一个了。”
胤礽撇了撇嘴,胤禔这话里不管是自嘲还是暗嘲他的那点意思,他又如何听不出来,不过他是打定主意装糊涂了。
“那正好,大哥可以有空多教教一众弟弟们,”胤礽说着冲旁边不远处在习箭的一众阿哥微抬起下颚,道:“大哥既然这么热心教人,那边学生多得很。”
胤禔的目光跟着移过去,才四岁大的九十两个也跟了来凑热闹,正学着其他人的样,艰难地拉着弓,一箭出去,连靶面都没挨上。
胤禔笑着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他们两个太胡闹了,我教不了。”
胤礽轻哂,也没有再说,收回枪转身吩咐人便准备回毓庆宫去。
胤禔跟上去喊住他,问道:“爷,你这枪,是最近被汗阿玛念叨了许多遍的那位工部侍郎戴大人制的?”
“与你有关吗?”
“好奇问问而已。”
“想要枪,便去工部要,爷这里没有。”胤礽丢下这话,转身便走了。
两个月后,原本因为研制冲天炮有功而一时在朝中风头无两的戴梓却突然被人给参了,参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任的工部右侍郎南怀仁,当然,联名的还有一个叫陈弘勋的从六品的工部员外郎。
南怀仁是个洋人,从比利时来的传教士,顺治年间就远渡重洋来了这里传播教义,康熙八年起被授以钦天监监副,此后便一直在朝廷为官,此人精通天文历法又擅自火器,还做过康熙的老师,教授康熙西学,胤礽也跟着他学过一些天文知识和几何学,总体来说,这是一个能人,很得康熙的敬重和信任。
十几年来,南怀仁在朝廷一路仕途平坦,官至工部侍郎,在众多来朝的洋人传教士中,也算是罕有了。只不过因为近年来他身体欠佳,康熙出于体恤便撤了他的官职让他回府休养,转而开始重用戴梓,先是让他取代南怀仁顶替了工部右侍郎一职,继而又因为他仅用八天时间就造出了南怀仁专研一年仍旧未做出成果的冲天炮而大加恩赏,几番下来,南怀仁便因此心生嫉妒而怀恨在心,正算计着要找个机会给他难堪,这机会就送到了他的眼前来。
这个员外郎陈弘勋是明末起义军领袖张献忠的养子,因为向清廷投诚而在工部混了个小官当,此人整日游手好闲并无多少建树,有一回偶然见到戴梓私下里见倭国人便上去敲诈勒索,戴梓自是不从,俩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之后陈弘勋回去越想越不甘心,与南怀仁一合计,一本折子呈到康熙面前,就把‘私通东洋’这么一顶大帽子给扣到了戴梓头上去。
这事情还是挺出乎人意料的,虽然私底下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事,但是因为戴梓这人本身就是个直脾气,在朝中得罪的人不少,而最近风头正盛忌恨他的人也不少,因而很自然的,所有人都选择保持了沉默,没有人愿意出来帮他说一句话,谁都不想惹这个骚。
岳端对此很有些不平,戴梓是直,是清高,因此连他的面子也不卖,但正因为这样,岳端却反倒是很欣赏他,知道他是被人诬陷的,看不过眼就想上奏为他求情,最后却被胤礽给制止了。
胤礽只说了一句:“先看看再说。”
参戴梓的折子呈上去没几天,案子没结康熙的处置旨意也还没下,那南怀仁自己却先病重去世一命呜呼了,死的时候是半夜,康熙得知消息,匆匆出了宫去了南怀仁府上亲自探望,而南怀仁吊着最后一口气,在康熙面前声泪俱下地述说戴梓如何不忠居心叵测私通倭人为害朝廷。到死都没忘了拖上戴梓,这口怨气也实在是有够重的,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来这么一招,戴梓就算没罪也被他说成有罪了。
康熙是明君没错,也估摸着戴梓大概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没错,但他也是个顾念旧情之人,南怀仁是他身边为官十数载的老臣,又与他有过师生之谊,若是不治了戴梓就是坐实了他诬陷,这不仅是打了南怀仁的脸还下了他自个的面子,他万万是办不到的。
于是到最后,戴梓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夺了官职流放了盛京。
其实没有被流放去更偏远的地方,而是盛京,以他身上所背的罪名来说,已经算是从轻处置了。
至于与南怀仁一块上奏的陈弘勋却是没有好果子吃,这事平息之后没多久,康熙便随便找了个罪名便将之给处置了。
其实戴梓他是真冤,说他私通倭国,那完全是子虚乌有,只不过是有几个倭人私下里来找他要他将制作冲天炮的图纸卖与他们,却被他严词拒绝了而已,只是没想到会让陈弘勋那个小人给看了去。
岳端对一个人才就这么给埋没了很是扼腕叹息,胤礽却是笑了笑,在戴梓上路去了盛京没多久之后,私下里吩咐岳端:“你去,找人去盛京,将戴梓给弄去福建去,这一回他没理由再拒绝你的示好了。”
岳端闻言惊讶地看向胤礽:“太子爷您要将他弄去福建?”
“这样的人扔去盛京受冻挨饿你不也觉得挺可惜的?”胤礽勾起嘴角,道:“皇上他要的是面子,爷要的,却是人才。”
岳端当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爷您的意思是要他去福建助您……?”
“没错,你心里有个谱就行,这事做得小心一些,别让人发现了。”
“奴才明白了。”
随后,胤礽又吩咐道:“再派人去给爷查一查倭国当下国内的形势。”
一边说着,胤礽突然又想到这方面的事情或许可以找那个雅尔江阿问一问?不过还是以后再说吧……实则胤礽并不怎么想沾惹他。
岳端不明白胤礽想做什么,不过他说的一一应下便是。
倭国……胤礽暗想着那些东洋倭人也敢打起大清火器的主意来了,当真是没有自知自明。
倭子国,最是反复无常之国,其人,甚卑贱,不知世上有恩谊,只一味慑于武威,故尔,不得对其有稍许好颜色。
这是康熙曾经对倭国做过的评价,胤礽觉得,实在是再确切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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